培养感情这件事,首先得能见到面。
接下来的几天,裴琉焰几乎没有看到过杜圣兰的人影,连雪花狮子都见不到,因为终于有人去听讲。
英灵庙建好了,九奴也一道跟了过去。医谷顶着妙手仁心的招牌没干几件人事,但这庙建得确实不错,以石雕为主要基调,刻画了一些黄金时代的经典例子。‘英灵庙’三个字更是专门刻在了一整块的稀有矿石上,站在周围,能感觉到一种沉淀下来的厚重感。
金灿灿的黄金兽车停在庙外,显得格格不入。
杜圣兰走过去,亲自用真气拉着兽车,将梵海尊者带到了布置好阵法的低洼处。
随后,他冲九奴点点头:“干娘,麻烦了。”
九奴望着和小臂生长到一起的魔刀,卷起袖边,残念寄生的事情,建庙的这段时间她专门琢磨过。只见纤细的胳膊化作张牙舞爪的黑雾,有些像是树根,让周围慕名来参观的修士连忙退后了几步。
梵海尊者神态狰狞,突然低吼了一声,魔刀迅速朝肩膀上延伸,吞噬剩下半只胳膊的血肉。
魔刀中的戾气虽然被耗得差不多,但这些天他一直全力逼着断臂处渗血不止,此刻更是毫无保留释放出内心的怨恨,梵海尊者主动放开识海,好让理智被魔刀侵蚀。
等到魔刀彻底反噬自己,他就可以最后挥出致命一刀。
九奴蹙眉及时脱身后退:“有些麻烦了。”
自来后便神情严肃的杜圣兰,这时面上居然泛起了一丝笑意:“不麻烦。”
他冷眼瞧着梵海尊者发狂,赤红的双目预示对方正在被魔气浸染,那把刀吞噬完肩膀,又继续朝颈部延伸,突然,一道金光射来,阻隔了魔气入侵。
就差彻底沉沦的梵海尊者勉强掀起眼皮,模糊地看到一个和尚走来。
空间没有波动,说明和尚不是瞬移而来,而是一直站在那里。
梵海尊者很疲惫,却又睡不过去,几番折腾下他的五感逐渐衰弱,奈何杜圣兰站在很近的位置开口,只要不聋都听得见。
“劳烦大师守了怎么多天。”
五蕴和尚证道后,周身罕见地没有仙气环绕,仿佛化为了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员。当他收敛起息时,存在感仅次于披着黑布的笑笑道君。
……暗中还有人在守着自己。
梵海尊者只觉得心脏都在滴血,和尚的功法专克戾气,对方的出现,截断了最后一丝退路。
“总有一日……我会全部……”
‘讨回’两个字因为发声太弱,几乎飘散在风里。
杜圣兰无动于衷:“心理暗示对我不管用。”
梵海尊者竭力想要表示,留下一缕残念早晚会成祸害,但他压根不在乎,残念要是能复活,塔楼内的神念早就活了,哪里还轮得到这老畜生。
“这话你自己信吗?”
梵海尊者干裂的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再发出声音。
九奴重新上前,黑雾腐蚀着梵海尊者剩下的大半身体,杜圣兰撤去了黄金兽车上的聚灵阵,下界的灵气本就略稀薄,梵海尊者身上的伤口恶化,没剩多少的生命力瞬间透支。
这一刹那,梵海尊者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竟然回光返照了一瞬间——
“祁子期,祁子期……哈哈哈哈哈……”
他没有骂杜圣兰不得好死,最后一刻那沙哑夹杂着恨意的笑声,竟是针对祁子期。
杜圣兰在其中听出了一丝掩藏着的妒意,这妒意因何而生,除了梵海尊者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
杜圣兰也懒得去探寻,从梵海尊者让人带话,只要自己改投梵门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时,就已经证明这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九奴目中没了平日的慵懒,像是锐利的山鹰,精准计算着梵海尊者生命消亡的过程。黑雾所化的手覆盖在梵海尊者面上,一团模糊的亮光被雾气包裹提取。
九奴一脚将要逃跑的魔刀踩在脚下,黛眉竖起:“跑什么?”
说罢,将那团还在挣扎的亮光封印进了刀中。
做完这一切,九奴松开脚尖,魔刀像是垂死的鲤鱼,啪嗒啪嗒地拍着地面,整个过程持续了约有半刻钟,才恢复平静。
杜圣兰凑过去:“成功了?”
九奴点头,将魔刀丢进低洼的阵法中。
刀在阵法的漩涡中发出轻轻的颤鸣,为了防止有人夺刀,九奴又在刀柄上施加了禁咒,同时留下一只冥鸟盯着。
塔楼内的神念津津有味望着这一幕,死人的乐趣很单纯,他们足足盯着魔刀在阵法中受折磨了一个时辰,都不嫌无聊。
“借我一滴你的血。”九奴忽然对杜圣兰说。
杜圣兰没有问原因,利落地就要抽剑割破掌心,被九奴拦住:“一滴就行。”
剑尖轻轻一划,杜圣兰刻意阻止伤口复原,一滴血液被逼了出来。
九奴用瓷瓶收好,折返回了冥都。
杜圣兰收回视线,猜测道:“她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咒杀裴琉焰新分割出的心魔?”
傀儡对杜青光的评价证明世上又多出一只心魔,从心魔世界的经历来看,新心魔可能夹杂着一丝对自己的情感。
冥都也擅长咒术,虽不能做到直接咒杀九奴这样的强者,对付幼生期的心魔绰绰有余。
回到冥都后,九奴先去找了阴犬。
她确实在打这个盘算,心魔之间注定要走向自相残杀,九为极,九奴已经吞噬了前八个心魔,再去吞噬新的也许有害无益。
面对潜在的威胁,她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
阴犬:“生辰八字。”
“应该是我被咒杀的那一天,具体时刻不明。”
阴犬提醒道:“效果会很有限。”
九奴颔首,她原本也没指望直接咒杀成功,同类型的心魔之间很容易产生感应,等到那个心魔受伤,她再放出冥鸟出去寻找,事半功倍。
见其心意已决,阴犬开始实施咒杀。
兵人口中吟唱着奇怪的符文,待到符文化为实体飘在空气中,阴犬的一只爪子燃起了青色的烈焰,浊浪朝着放有杜圣兰血液的瓷瓶涌去。
药田。
正思索破局之道的裴琉焰突然捂住胸口,面色微变:“不好。”
看似柔弱的身体飞速朝冥都外掠出。
差不多同一时间,九奴的红唇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还真是意外之喜。”
她的心魔,似乎也很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追寻着一丝微弱的同源气息,九奴的身体在虚实之间穿梭。她掌握虚实道则,在速度上绝对有自信追上裴琉焰。
追途中,九奴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细思对方为何将分割出的心魔重新吸收,又为何来到冥都。
答案忽之欲出前,前方一道白色的身影进入视野范围。
九奴一边咳嗽着一边扬声道:“你确定要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前方的倩影顿住。
一次渡心魔劫的失败,实力不对等的双方位置彻底交换。
裴琉焰低低笑了一声,纵使千人面完全遮掩住了她的面容,依旧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没有理会这道笑声,九奴丝毫不拖泥带水,抬掌便进攻而去。
凌厉的攻击中,她突然‘啧’了一声,拖得越久越会为心魔劫所累,虽然知道裴琉焰早晚会做些什么,但没想到对方胆子会这么大,直接跑来冥都。
裴琉焰指尖蔓延的蚕丝阻挡着黑雾的侵袭,有意在拖延时间。
双方交战到第三个回合时,擅长诅咒的星君终于赶到,及时帮裴琉焰挡下了拍向胸口的致命一掌。
裴琉焰抓准时机,欲要撤身抽离。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后路被另外一片黑雾阻挡。
赶来的阴犬和兵人同时出手对付星君,十几个纸面人脸组合出奇怪的阵法,封锁住了所有退路。
帮手被困住,生死危机重新降临到裴琉焰身上。
九奴出手的速度极快,从她身上散发的黑雾像是火焰一样点燃了蚕丝,裴琉焰猛地屈起手指,十指钻心的疼痛让她鬓角有冷汗流下。
“竟然能挡这么久。”九奴也是有些惊讶。
她死死盯着那张如今看上去很平凡的面容,猜到了裴琉焰身上可能有提升战斗力的法器。
黑雾到底有一部分钻入体内,裴琉焰气息不稳,她先前那一笑是带有自嘲性的,知道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在这一点上,她比梵海尊者要利索得多,不曾抱有丝毫侥幸心理。对决中裴琉焰眼神闪烁了一下,在一败涂地前突然转攻为守。
这一举动倒是让九奴有些拿捏不准了,不明白继续拖延时间的目的,莫非还有帮手?
然而一直到黑雾侵蚀了裴琉焰的半个身体,面具自动脱落,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
欲盖弥彰,还是真的留有什么暗招……对于九奴而言,没有其他的选择,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自然是要吞噬对方。
阴犬看了那边一眼,心魔吞噬主体便能证道,眼看九奴就要成功之际,她却突然暴退几步,常年懒散的目光夹杂着一丝怒火。
被围攻的星君见状又怒又笑道:“她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裴琉焰抓走了孙氏姐妹中的一个,因为渡心魔劫失败,移植仙骨的计划被搁浅,但是她却做了另外一件事,逼迫对方夺舍自己。
裴琉焰自然不会真的任由其成功,当然也没有在神魂中灭杀孙氏姐妹的神念,就像是那株变异的妖植,暂时处于共生状态。
这种共生对于识海的破坏性很大,但裴琉焰仍旧强忍着痛苦这么做了。
就在刚刚,这一手暗棋终于派上用场。
最后的那一刹那,她任由自己被夺舍,裴琉焰死在了夺舍中,而九奴在吞噬的时候,吞噬的是孙氏姐妹中姐姐的神念,哪怕是裴琉焰的躯体,此刻也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她死得决绝而又突然,用一瞬间的夺舍彻底断了九奴证道的路。
星君被裴琉焰控制了精神,后者死了,他也变得疯疯癫癫,在围攻下身陨道消。
“哪里出了问题?”阴犬沉声问。
九奴冷冷盯着裴琉焰的尸体:“最后关头她让别人夺舍了自己。”
阴犬闻言也不免有一次诧异,没想到这个女人能狠绝到如此程度。
九奴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会有其他办法证道。
她叹了口气:“我去通知一下我干儿子。”
哪怕很想让裴琉焰就这么曝尸荒野,九奴还是决定让杜圣兰过来收尸,也算是了却了对方和裴琉焰间的孽缘。
……
英灵庙外。
杜圣兰捏着传讯符,突然间陷入沉默。
刚刚检查完庙的顾崖木走过来,见他面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裴琉焰死了。”
对于生母,或许是因为见面时间太短,哪怕听说她在心魔世界里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杀手,杜圣兰也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像对杜青光那样强烈的恨意。
顾崖木看出杜圣兰心中有几分沉重,跑了趟黑水商会,订了一口上好的棺木。
随后二人一起去收尸。
九奴还等在那里,讲完前因后果,晃了晃手中的一张面具:“有主的,我试过强行隔绝联系,失败了,应该是本命法器。”
“杜北望母亲的。”天机楼楼主曾说墨韵去找过裴琉焰。
杜圣兰从九奴手中接过面具,又看到了裴琉焰腰间挂着的导师身份牌,立刻就知道了她曾伪装成实习药道导师接近自己。至于目的,人已经死了,杜圣兰不想去细想,想多了怕是只有失望。
九奴一脸嫌弃:“先说好,埋哪都行,别埋冥都。”
“我准备将她安葬在裴家埋历代家主的地方。”
裴琉焰骨子里厌恶裴家,不过她曾想夺走裴家家主的位置,如今死后还能挑战恶心一下长老们,裴琉焰应该会很乐意。
九奴提出跟他一起。
杜圣兰有些惊讶。
九奴撩了下头发:“正好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
杜圣兰和顾崖木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想不明白,九奴都知道是被本体分裂而来,是怎么能坚持认为自己才是本体。
顾崖木忽然道:“我要有她这种自信就好了。”
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双修成功。
……
正如杜圣兰所料。
听到他们的来意,裴家几位长老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大长老。
“一个家族最注重的就是规矩和礼节,”大长老道,“礼不可废。”
随随便便放口棺木在历任家主长眠之地,传出去了裴家绝对会颜面扫地。
杜圣兰只是安静坐在一边,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无形的威压让几位长老瞬间呼吸一沉。
短短几日的时间,天机楼将杜圣兰的资料更新为仙人,他们将信将疑,如今被仙威压得直不起身,彻底佐证了这一点。
“四大家族早就今非昔比。”
杜圣兰一句话让长老们心下沉重。
四大家族能屹立不倒是因为无人能飞升,他们站在塔顶,可以及时招揽或者扼杀威胁。界壁打开后,天地间的灵气稍微复苏了一些,天机楼还在售卖上界的一些低级修行法门。
大家族垄断修行的情况被打破,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什么,日后这种优势将一点点缩小。
除非能有新的强者出现。
大长老看向杜圣兰,良久道:“裴家可以用家主的礼仪为她举办葬礼,但有一个前提,你要进家族族谱。”
主动招揽外姓人,杜圣兰正想嘲讽一句日落西山,就见大长老望向九奴,问:“你要进族谱吗?”
九奴的表情很精彩。
一边,二长老又对顾崖木道:“你也一起吧。”
“……”
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外面太阳角度在一点点偏移,杜圣兰有些头疼,打断道:“族谱对我来说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他连祠堂都烧过。
大长老:“先进来再说。”
本在老神自在地喝茶,杜圣兰差点被呛住。
进族谱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杜圣兰只说再考虑,赶在大长老开口前,淡淡说道:“我要和杜青光争个东西,未来说不定会爆发生死战。”
这个过程可能会连累到裴家,考虑到这点,大长老停止强买强卖,妥协后道:“老夫会差人布置灵堂,停棺七日后下葬。”
这是族长才能享受的规格之一,让族人守棺七日,至于其他环节,被略去了。
走出议事厅时,已是夕阳西下,九奴发自肺腑道:“有这么厚的脸皮,裴家至少千年内倒不了。”
杜圣兰同样无语。
裴家的小厮们开始忙着布置灵堂,九奴像是没事人一样四处乱飘,没人敢管她,只是暗暗盯着。
杜圣兰趁机跑了趟天机楼总楼,购买了所有和心魔相关的情报,回到裴家后同顾崖木坐在亭子里,一目十行全都看完,只有一个孤本中提到心魔可以吞噬主体证道,其他都是在讲一些克制心魔的法子。
顾崖木沉吟:“或许可以考虑依靠外物,譬如助你提升境界的光团。”
杜圣兰在补天后,靠着光团的帮助跨了一个大境界,最后在极地雪山电得一群人嗷嗷叫。
杜圣兰想了想:“是个法子。”
如果下次补天还有这样的光团馈赠,他可以想办法取出给九奴吸收,有望助对方证道。
夜幕降临,灵堂也布置完了。
“为什么让我们来守灵?”
“实在荒唐,都不是家主,还要我们守七日。”
夜色下,亭子被树木遮掩,不时就有不忿的声音传来。
面对不情不愿的裴氏族人,杜圣兰挑了下眉。
各支脉都差有地位的人前去灵堂,今夜园内灯火特意没有燃得太明,遮住了这些人面上的不忿。
裴琉焰可能到死也想不到,最了解自己的是被她割舍掉的孩子,虽明面上未曾表露出丝毫,私心她却一直觉得裴家欠她的。能让他们心里不舒服,裴琉焰就舒服了。
一直到三更,杜圣兰才起身去灵堂。
他没有换丧服,在规矩守灵的人中显得不修边幅。没人敢说明面上说什么,最多只是心中诽谤两句。
越过守灵者,杜圣兰进入停放棺材的内堂,他静静望着棺木,视线仿佛穿过了棺材,看向了里面的空洞黑暗。
一只手抚在棺木边缘,许久,杜圣兰嗤笑一声,声音低不可闻。
“……有段时间,我很想你。”
是真的很想。
他在杜家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倾向于生母是有苦衷不能接自己走,一度有种可悲的使命感,认为要变得强大,才能去拯救对方。
杜圣兰微微仰起头,像是要和过去告别一样,疲惫地合上双眼。就在完全阖眼前,猝不及防对上了屋檐上的一只眼睛。
瓦片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一片,九奴正偷偷扒拉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偷偷观望里面的情况。
“……”
杜圣兰走出灵堂,诧异地找到刚刚翻身下来的九奴:“干娘,你趴房檐上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偷偷哭,”九奴实话实说,“你要是哭了,回头我就悄悄把棺材偷出来一把火烧了。”
有一说一,就是嫉妒。
宝贝干儿子还没为自己哭过。
杜圣兰心中的那点伤感,因为这一本正经的言论荡然无存,最后颇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顾崖木正在凉亭中等着,远远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么快?”
他知道杜圣兰现在更需要一个人独处,特意没跟过去。不过在看到九奴后,好像猜到了什么,问:“回去吗?”
依照这对母子间的关系,杜圣兰已经算是送过裴琉焰最后一程,仁至义尽。
“走吧。”
杜圣兰点了点头,留下来亲眼看到下葬也没多少意义,为了补天,也为了让九奴能证道,他需要尽快找到杜青光。
九奴道:“你们先回,我再转转。”
顾崖木化为银龙带着杜圣兰往回飞。他今天特意飞低了点,让杜圣兰可以欣赏一下万物复苏的春日美景。
大概走了有一半的距离,杜圣兰突然反应过来:“她该不会是担心我折返哭鼻子?”
银龙模糊‘嗯’了声。
“九奴之前还问过我,是不是只认她一个丈母娘。”
“……”杜圣兰挑眉反问:“为什么不是婆婆?”
话音落下,身子突然不稳往前栽了过去。
原来是银龙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忘了飞行直线下坠,好在落地前重新起飞。
重新找回平衡感,杜圣兰摸了摸龙鳞:“你没事吧?”
先前一瞬间,强悍的龙躯突然就僵了,像是死了一样,吓了他一跳。
“没事。”顾崖木低声回答。
只是突然明白了九奴专门来问这句话的原因,对方一定猜到了自己会原封不动告知杜圣兰。
一瞬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杜圣兰首先挑出得是用词问题,并没有质疑这个问题的前提:他们会走到一起。
顾崖木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哪怕当日从斩月山逃脱,也没有如此开怀。
一只鸟类妖兽看到有龙,下意识飞身远离。
心情好,态度也好,银龙很有礼貌道:“晚上好。”
鸟类妖兽吓了一跳,浑身僵硬,笔直坠了下去。
医谷附近,英灵庙。
五蕴大师随意在地上盘腿而坐,手中拿着佛珠念着《往生咒》。
轮回崩溃,《往生咒》早已没了作用,但他还是在认真进行着这项超度仪式。
一只鸟飞速坠落,五蕴和尚没有睁开眼。
惊恐地瞪圆了眼睛,鸟类妖兽在坠地前,被一团气流拖住,感激地冲和尚拜了拜。
“大师,晚上好。”
一道声音随夜风飘了过来。
五蕴大师眼皮一抖,手中新换的佛珠捏爆了一颗。抬起头,他看到天边一闪而过的流光,颇为不解:“这是……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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