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西郡通往辽东的大道上,一队车马正迎著黎明徐徐地前行著……
未多时,东方的天际渐渐浮起一抹鱼白色,一丝光亮缓缓地撕开了大地的黑暗,使得这支队伍的轮廓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支队伍约有数十人,看上去似乎是一支商队,但若仔细留意,便可以看出这一行人绝非寻常行客。
过了片刻,只见当先而行的一名侍卫模样的年轻人突然调转马头,策马来到队伍中央的一辆马车旁,微微朝著马车揖手道“大人……前面便是辽东的地界了,我等是否继续前行?”
“哦?到辽东地界了?”
随著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名外表不俗的中年儒士自车中探身而出。
此人年齿大约在四十出头,身著一袭灰白色的袍服,颔下蓄著山羊须,一双眼睛分外有神,看上去一副精明智谋之相。
此人正是袁绍最为信赖的谋士之一——许攸。
前番,他奉命携礼物前往辽东。而今经过半个多月的辛苦跋涉,辽东终于近在咫尺……
“雷云啊雷云,世人都言你是神人下凡,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望著不远处一个炊烟隐隐的小村落,许攸那清瘦的面庞上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路上,关于雷云的种种传闻他已经听得太多了,好奇之心自然也越发强烈。
见他似乎有些出神,年轻侍卫当即又微微揖手,小心地道“大人……您看我等是否要继续赶路?”
“不……赶到前边儿村落中暂歇半日,用过早膳再走。”闻得侍卫之言,许攸这才收回目光,而后慢慢的退回车中。
“诺……”年轻侍卫闻言略略拱手,而后策马而去。
未及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村庄前……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许攸立时便感觉到一股不一样气息……
这村庄依山傍水而建,山明水秀,看上去约有二百余户人家,天然条件可谓得天独厚;放眼望去,这村庄处处皆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令人不禁生出一股向往之意……
此情此景,许攸先是令随众下马,以免惊扰到村中的百姓,然后才在众侍卫的拥护下缓缓步入村中。
另一边,对于一身华贵服饰、行色匆匆的许攸等人,村中的或务事或玩耍男女老幼们虽然有些惊讶与好奇,但神色之间却是颇为和善,双目的余光不时地从一行人身上掠过……
望著眼前这些无比安乐的百姓们,许攸心头不由地感慨万千……
这个村落中的小路与房舍院落等痕迹尚新,外缘还有新进动工的迹象,显然是近几年来新建起来的。由此可知,这个村落中的百姓也必然是自外地迁至此处不久……
而今天下动荡,各地皆战乱不休,流落他乡的百姓能落得个性命周全已是幸事,然而此地百姓的日子看上去却是安逸富足,无忧无虑,这便说明辽东治下的地方官府施政必然是十分得当。更何况,这还只是辽东最边陲的一个村落,这让他又怎能不为之感慨?
“此行果真是获益匪浅,获益匪浅呐……”
望著山村中的一幕幕和睦温暖的情景,许攸轻轻地拈著颔下的长须,白净的面庞上不由地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村中观望了片刻,他即就近寻了一户人家,而后轻轻敲响了院门……
片刻,院门慢慢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位六旬有余、身着皂布长袍的老者。
老者微微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又望了望他身后的随从,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从何而来?到老朽家中又有何事?”
“呵呵……院公,在下等人乃冀州客商。昨夜匆忙赶路,途经宝地,人困马乏,因而想在院公家中暂歇半日再走,还望院公通融……”闻得老者之言,许攸当即微微揖手作礼,而后诚恳地道。
“原来是这样……”老者闻言有些了然地望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各位客人便屋里请罢……”
“多谢院公……多谢。”许攸听罢又微微朝其行了一礼。
……
“各位贵客,寒舍简陋,又无好酒好肉款待,各位便将就著用些罢……”
许攸一行人拥入园中之后,老者先是为众人奉上了酒食,而后又十分热情招呼众人用膳。
“老人家,你也坐罢……在下正有些事想向老人家请教。”许攸含笑望了望面前丰盛饭食与醇香的米酒,随后起身谓老者道。
“先生客气了……但有所知,老朽必知无不言。”老者抚须一笑,然后即随他在桌案旁安坐下来。
二人坐毕,许攸当即微微一笑,而后略略揖手道“在下许攸,祖居南阳。还未请教老人家贵姓?此间又唤作何处?”
“呵呵,贵姓不敢当……”老者微微摆手,“老朽姓李,此庄唤作济庄,属辽东郡管辖。由此向西便是辽西郡,想必先生一行人便是自此而来罢?”
“正是……”许攸闻言抚须一笑,“我观此处房舍院落甚新,似是数年之内修建。老人家,莫非这济庄……”
“先生所言不差……”老者闻言微微颔首,而后略带回思地拈了拈胡须,“这济庄乃是三年之前所建,庄内居住之人大多皆是自洛阳一带迁至此地……”
言至于此,老者突然话锋一转,望著他道“先生,你可知当年中原各路诸侯并力讨伐董卓之事?”
“呵呵……此事乃天下之人共知,许某岂有不知之理?”
“如此……先生想必也知道,我家主公亦是当年讨伐董卓的诸侯之一了?”
“这是自然……”许攸含笑拈了拈颔下的长须,“当年董卓因畏惧天下各路诸侯之威而西迁长安,各路诸侯皆畏敌不前,只有雷云雷大人果敢睿智,亲率领数千辽东铁骑追击西凉军……其间,雷大人率军连败西凉军,斩徐荣,退李傕,惊得那董卓老贼丢下粮草辎重仓皇退往长安,令举世皆惊!据说……经此一役雷大人不但截获了大量的钱粮珠宝,还说服七八万洛阳百姓迁来辽东,可谓各路诸侯之中最大的赢家……”
谈及此事,他心中也不禁微微涌起一丝敬佩之意。
“先生所不差,正是如此……”许攸言毕之后,老者的面庞上也不由地浮起一抹笑容。
随后,老者端起桌上的酒瓮为他斟了一碗酒,继而道“实不相瞒,当年老朽与家人便在那一批迁往辽东的百姓之中……唉,当年老朽家中被西凉贼军洗劫一空,又被迫背井离乡;若非西迁之时得遇主公,我一家人哪能活得到今日,更别说过上如今这安乐富足的日子了。这庄中与老朽同乡同里的还有十来户,其余人家则是来自中原各州各郡,都是一些家乡遭逢战祸的穷苦百姓,蒙主公之恩方才在此定居下来……”
“原来如此……”听罢老者之言,许攸心中顿时了然。
少时,他微微望了老者一眼,道“老人家,适才在下入庄之时,见此地百姓皆富足安康,无忧无虑,真是令在下感慨不已啊……而今天下纷乱,中原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然而此地百姓却可相安无事,安乐以度日,实为难得啊……”
“先生所言极是……”老者闻言亦颇为感慨地舒了一口气,“而今老朽等这些穷苦百姓得以如此,全赖主公所赐……主公恩德如同再造,老朽今生万难相报,只能每日在家中来为主公焚香祈福……”
言毕,老者即转身朝著堂上行了一礼。
许攸等人顺著方向望去,却见堂上的香案之上正供著一面雷云的长生牌位……
此情此景,许攸等均是面面相觑,面庞之上均不由浮起一抹惊讶之色。
在未抵达辽东之前,他们早已听说辽东三郡百姓对雷云是如何如何的爱戴,更听了不少有关雷云的离奇传闻,对此他们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太过在意……
然而,这才一入辽东境内,眼前的事实便立时令他大开眼界!
接下来,他便一面与老者对饮,一面闲聊起来……
经过闲谈,他才得知老者早年丧偶,共生有四子一女。长子、次子、小女及其家人已在当年董卓篡逆之时惨遭西凉军杀害,而今只有三子与四子侍奉膝下,并且一早便出门去县城办事去了。除此之外,老者家中还有三个孙儿,四个孙女;年长的两个孙儿在军中供职,小孙儿方满十六岁,半月前也已赶往襄平参军……
当然,通过这番交谈他也从中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讯息。比如,从老者的二子出门的事情上他便得知了辽东官府近来颁布的一项政令。
原来,辽东三郡今年的粮食大获丰收,辽东百姓家中的粮食积蓄过多,已有粮多伤农之忧;针对此事,雷云返回辽东之后便令府衙正式颁布了一项政令——合籴法。其要旨是在丰收的年份或粮食盛产的地方,由官府在各地公开以平价将百姓家中多余的粮食收购起来,以此用作官府备粮或避免在粮食歉收的年份出现饥荒……
此策不但妥善地解决了百姓们的负担,而且对于官府也是极其有利。
它使得辽东的官府与军队拥有了一份可靠的后备保障……
一旦战事突起,辽东军无须募粮便可获得取之不尽的粮草……
此番,老者的二子前往县城便是为了将家中多余的百余石存粮换成铜钱。
除此之外,他还从老者那里得知了辽东近来的许多新鲜事儿以及近几年来的一些情况。其中不少的事情均令他耳目一新,委实长了不少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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