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他很快沐浴完出来,冷着脸取了一件鸦青色的外袍穿上,湿漉漉的头发在头顶束了个马尾,拿上搭在屋角的那杆飞□□出了门。

沈荨赶紧取了架子上的桐纸伞追出去,“刚洗了澡,别又淋湿了。”

谢瑾一手接过伞撑开,犹豫片刻,道:“晚上或许会弄得很晚,我就在书房歇了。”

沈荨“嗯”了一声,看他走进雨帘中。

晚烟笼雾,秋雨沙沙,谢瑾走到庭院中,忍不住回身一望。

沈荨还立在廊下,秋香色寝衣外披了一件玄色直缀,黑沉沉的,像是拿深暗的罩子把自己罩着,披了一肩抑郁和落寞。

谢瑾愣住了。

这样的沈荨,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一向意气风发,慡朗飞扬,有时候带着点让他恼恨的趾高气扬和颐指气使,有时候又狡黠蛮横地让人想跟她打上一架,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沉默无语地站在低窗长阑前,似个没有生气的雕像,扯着谢瑾一颗心也直往下沉。

两人隔着霏霏暮雨两厢凝望,雨珠顺着桐纸伞的竹骨边缘滴落,一滴又一滴,渐渐成串滑下。

谢瑾大步走回长廊,收了伞,又将手里的□□往廊柱上一靠,越过一道道廊下灯影,走到她跟前,伸臂将她抱进怀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谢瑾低声问,小心避过她肩上的伤,虚虚掌着她的肩头。

沈荨没说话,这次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插科打诨岔开。

谢瑾将她微微推开一些,指腹轻轻抚过她扑扇的羽睫,将颊畔零落的发丝拂开,捧起她的脸。

沈荨心头乱成一团麻,只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沈太后今日的qiáng硬态度,证实了她之前一些隐隐的猜测,这件事,很大可能与沈家脱不了关系,那么会是谁?沈炽?沈渊?沈太后自己?或者是当初还是储君的宣昭帝?

但若当年是他们,那么几日前又是谁去兵部盗的寄云关布防图?

既然已经如愿把想要的兵权和皇权牢牢握在了手心,他们应该不会再做这种威胁到自身利益的事。

或者说,当年向西凉国透露了军机的另有其人,只是沈家人默许了这种行为,而现在这人不满沈家的当权,因而故技重施,想借打击西境军来打击沈家?

眼前迷雾重重,脚下亦是荆棘遍布。

沈荨垂眸,避开谢瑾探究的目光。

他身后不仅站着宣阳王,而且那场战争中枉死的大部分将士都是谢家旧部,而吴文和那几名将领蒙受的不白之冤,更可能令谢家在义愤填膺之下作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她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把这些都告诉他么?

她深信谢瑾为人,但她要查的真相若被有心之人得知并加以利用,稍有不慎,很可能便会引来沈氏大厦的倾覆,而沈太后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一旦朝局动dàng颠覆,牺牲的就不只是区区七八万人了。

她未曾动摇过自己的决心,但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迷惘、彷徨,浑身止不住地发冷,连掩饰都掩饰不过去了。

她垂眸的那刻,谢瑾看清了她眼中的犹疑和痛苦,忍不住低叹道:“你可以信我的。”

“真的么?”沈荨抬眼,勉qiáng扯出一抹笑来,昏huáng的廊灯下,她脸色发白,目光凄迷。

谢瑾低头,沿着她的鬓角一点点亲过来,吻上她的唇时,沈荨略一偏头,避了开去。

谢瑾没坚持,但也没离开,不断轻啄着她的唇角,下巴,侧脸,带着温意的唇掠过她的眼睑,又滑到耳际,轻声埋怨道:“你非要睁着眼睛么?”

沈荨睫毛颤了颤,慢慢闭上双目。

谢瑾的唇再次回到她唇畔,这次,她没有避开。

温润的、柔滑的唇轻轻擦着她,痒痒的半天没有其他动作,隔靴搔痒一般,她一时没忍住,启齿在他唇角轻咬了一下。

谢瑾浑身一震,直起身子盯着她,眼里满是错愕和震惊的神情。

“怎么了?”沈荨睁眼,看他一脸古怪,许久都不说话,眨了眨眼睛问他,“咬疼你了?”

谢瑾眼中像有薄星明灭,眸光几番变化后,几丝恍然和了悟在其间dàng开,很快归于秋水般的澄澈明净。

他轻叹一声,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耳垂处,手指轻轻抚弄着,答非所问道:“怎么今儿没戴耳环?”

沈荨拍开他的手,“问这个做什么?我一向不喜欢戴那劳什子,麻烦。”

“麻烦?”谢瑾缓缓道,“好像有一种耳夹,戴着更方便?”

“我戴过啊,”沈荨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以前耳dòng堵着时戴过,夹得耳朵疼又容易掉——你吃错药了?gān嘛这么看着我?”

谢瑾这会儿眼角眉梢都润着笑意,唇角也微微扬着,低声道:“你……真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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