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宴没回答,看了她一眼,叹一声,又摇摇头。
两人回至大军阵前,几名将领策马迎上来,凌芷道:“将帅——”
沈荨截断她的话,笑道:“我已jiāo出北境军帅印,不是北境军的主帅了,大军一切号令,听从令旗金鼓指挥和崔军师的临时变动。若军师未发统一指令,你们自己依情势机变应对。”
几名将领吃了一惊,凌芷与李覆对看一眼,孙金凤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了马跪倒在地,高声叫道:“末将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凌芷和李覆怔了片刻,也即下马跪在孙金凤身边,“末将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崔宴微微一笑,在马上慢吞吞道:“崔宴也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后方将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前头几名将领都跪下了,也在马上齐声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远处方阵前正在检兵的朱沉朝这边望来。
沈荨唇角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勉qiáng笑了笑,“我仍会带领梅花阵前翼,是不是大军主帅无关紧要。”
众人再是一拜,“末将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后方的将士也跟着再次高呼。朱沉策马过来,翻身下马一跪,“末将愿誓死追随沈将军!”
沈荨红了眼眶,转头朝坡地上方望去。
观战台上的皇帝笑了笑,拿起案上根本没动过的帅印,jiāo给一边的侍卫,“速速送过去,jiāo给沈大将军。”
他下令完了,才转头看了看一边的陆年松、谢戟并几位大臣。
“众卿没有异议吧?”
众人都摇头,皇帝注视着坡地下方的大军,叹道:“愿北境军此去能克敌制胜,马到功成。”
坡地下方的沈荨很快接到了侍卫送回的帅印。
她郑重放回怀中,缓缓抬头环视着欣喜的数名将领和他们身后威风凛凛,雄姿英发的大军。
她将手中长刀狠狠往地上一顿,扬声喝道:“拿酒来!”
长刀的长柄底部插进泥土中,牢牢竖在大军阵前,萧瑟的江岸边刀锋冷厉而杀气毕现,它即将引风唤雷,挑起翻江倒海的第一波血雾长虹。
对岸的樊军这时已经感觉到了异常。
哨兵chuī响号角,传信兵即刻飞奔而出,往云州和源州方向分头而去。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立刻开始行动,或许是预感到这次对岸大军压境的孤注一掷,后勤兵待骑兵尽数出帐后,很快撤去江岸边的营帐,以把地方空出来jiāo战。
一万西凉军密密麻麻守在了江岸边,布起了第一道防线。
九万樊军jīng骑在西凉军后方开始集结成一个个大型的方阵,没一会儿,集结完毕的大军便如同浓重而没有边际的黑云沉沉压在江北的空地上,暗涌流动,一眼望去不见边际。
风呼啸着在江岸南北穿梭来往,大江两岸高高举起的军旗疯狂舞动,火把如火龙扭曲蜿蜒,照亮铁甲兵戈,也照亮这片即将化为修罗地狱的战场。
这注定是一个即将翻起黑海巨涛的夜晚,苍穹之上是乌压压的云层,不现星月,只有来回的狂风无尽肆nüè着,似要把天地都撕裂。
沈荨一手执缰,一手端着酒碗,缓缓自东向西策马缓行,检阅着她的队伍。
“你们跟随我的时间虽不长,”她气沉丹田,扬声而道,“但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推锋争死的勇夫悍卒!能与你们一同战斗,是我沈荨的荣幸!”
她纵马上了一处坡地,面朝大军双手举起酒碗。
狂风扬起她的披风,她的声音盖过了呼号的风声,落在大军阵前的每个人耳朵里,士兵们往后传递着她的话语,八万大军严阵以待,从前往后,自东向西,每一名将士心海cháo生,面现激动之色。
“今日便随我一同折冲御侮效死疆场,杀尽胡虏,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半步,”沈荨停了一停,高声道:“杀了多少胡虏自己记下,他日huáng泉路上,冥河岸边,我等你们报数!”
她仰头一口喝gān碗中之酒,将酒碗往地上一摔。
“靴刀誓死,不破樊骑,不回故园!”
所有北境军将士高声疾呼:“不破樊骑——不回故园!”
呼声雷动,直震天际,“不破樊骑——不回故园!”
喝gān的酒碗被一一狠掷于地,沈荨调转马头,飞奔至江岸边那柄长刀跟前,一手拔出长刀,紧拽于手。
刀锋在火光下燃起一道灼目的亮光,直指江北。
“登舟!”
第77章关山酒(2)
上游飘来的登岸方舟已静静停靠在岸边,北境军集结成一个个小型的方阵,有条不紊地上了方舟。
对岸的樊军已在马上拉开长弓,第一支箭矢搭在弦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