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戏剧性的倾盆大雨至今,已经两日了。
这两日里路之遥没有来郑府一次,李弱水去客栈和茶馆也没找到他的人影。
知道他在躲自己,李弱水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下,等到郑府的事完全结束后再去解决。
路之遥的事没有进展,但陆飞月二人却从沧州巡案司那里找到了线索。
那封让陆飞月停止调查的手令是假的,巡案司里有人和郑家有勾结,不仅如此,似乎还和之前雲城的拐卖案有联系。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们一起查吗?”
李弱水看着院中的二人,犹豫一下问道。
她没在原著中看过这段剧情,跟着去可能没什么助力。
陆飞月有些不好意思,嘴张了几次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江年看着她,叹了口气,站到李弱水的身前。
“我们已经找到了藏书信的地方,但又怕打草惊蛇,就想一次拿到东西……所以想找路兄做个保障,”
李弱水抿着嘴角,笑得有些无奈:“我这几日都没见到他。”
“你们没事吧?”陆飞月走上前来,面带歉意:“是不是因为替嫁到郑府的事?”
“不是。”李弱水摆摆手,随后顿了一下:“大概不是。”
眼见陆飞月暗暗咬唇,似要陷入自责中,江年立刻拉开了话题。
“这两日我们也就见过一面,那时已经很晚了,他说自己刚完成悬赏令。”
他摸着下巴,眼带敬佩:“我去问过,才两日,路兄便已经做了大半堆积的任务,不愧是他。”
“……”
难怪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是发泄去了。
江年用手肘碰碰她,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在他看来,李弱水和路之遥是非常般配的,两人同样温柔、不爱发脾气,又都不是别扭的人,按理是不会有什么误会出现的。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有些吃醋了。”
李弱水叹口气,说出这个话时一点没害羞,反而还有些惆怅。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但昨晚误会自己不喜欢他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松的这口气攻击不强,但伤害极大,一下就射中了她的膝盖。
如果不是当时气氛太紧张,李弱水都想抓着他的衣襟大喊一句为什么了。
既然觉得是负担,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吃醋了一样?
攻略的前提就是不能让对方厌烦自己的靠近,如果自己的喜欢会变成对方的负担,那么这个攻略很大概率是要失败的。
果然是常人不懂疯批的心吗。
看着李弱水惆怅的样子,陆飞月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明日吧,明日我去找他,找到就一起去。”
李弱水叹口气,拍拍他们的肩膀:“交给我,我也想让这里的事赶紧结束。”
陆飞月二人有些愧疚地走了,郑言清意气风发地来了。
他右臂上的伤口是李弱水给他上的药,包得歪歪扭扭,很不成样子,但他看起来很高兴。
“弱水,今日路公子没来吧?”
郑言清经过那晚的“见义勇为”,突然萌生出了一种要从路之遥手中保护她的臆想,时常抱着根棍子乱晃。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信心,郑言清连她都打不过。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你最好祈祷自己出门别碰上他。”
路之遥会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路之遥有暗杀名单,郑言清一定在第一个。
李弱水有心结束郑府的事,没有多和他贫嘴便往药房去了。
经过上次她能治病的流言之后,她还要让流言再出现一次,但这次不会是上次那样的误导,她要直接说出来。
“少夫人。”
药房的圆脸丫鬟看到她,有些惊讶:“您这次又来给二少爷拿药吗?”
药房里依旧是男女皆有,有人在烧火、有人在捣药、有人在运送药材,见到她来了后,不少人都斜着眼看过来。
“不是。”李弱水又走到药炉边看了看:“我这次是来提前告诉你们,以后郑言清七日喝一次药,今日的就不用了。”
圆脸丫鬟有些为难:“您有大夫的书信么?”
她当然没有,上次那个还是磨了大夫许久他才写的。
“在我房里,忘拿来了。”李弱水看了大家一眼,笑得很自然。
“之前府里有谣言,说我会治二少爷的病,也不知哪里起的,流言也只传了一半。我不会治病,但确实有灵药。”
李弱水说到这里便故意停了声音,等着其余人来问。
“什么灵药?”圆脸丫鬟停下药杵,好奇地看着她。
“蔸鲵丸。”李弱水背着手,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我的先祖曾经捕到过一头大鲵,意外发现它的皮熬制出的药丸能解百毒,便熬制了一些,幸好传到我这里还剩一些。”
圆脸丫鬟皱着眉,有些怀疑:“大鲵能治病?”
“我也觉得荒谬。”李弱水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放大了声音。
“但世上太大,我们不懂的太多。后来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他吃了一颗,好了不少,不仅不咳了,前不久还一口气写了半本《论国策》。”
分拣药材的丫鬟似是想起了什么:“这一阵二少爷只是偶尔轻咳,昨天我还看见他举着根棍子满院跑,半点没喘,还很高兴。”
屋子里碾磨药材的小厮点点头:“前日二少爷确实拿着一本破了的书往外走,好像就是自己写的,直念叨着心疼呢。”
圆脸丫鬟心里的怀疑打消了一些,根据郑言清确实好了不少的事实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大概是我们确实不太懂医罢,二夫人,这个药丸长什么样子?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不就上钩了吗。
“黄色的,有一股刺鼻的腥味。但剩的不多了,就不拿出来给大家看了。”
目的达到了,李弱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和郑言清还有事要出去,大夫的书信不确定什么时候送来,如果大家觉得不合规矩的话,药还是可以熬的。”
圆脸丫鬟松了肩膀,对她感激一笑:“谢少夫人谅解。”
“不用言谢。”
她还应该谢谢这小姑娘这么搭她的茬。
饵是放出去了,就看鱼咬不咬钩了。
李弱水赶回东苑,带着郑言清藏到了床后蹲着,等着鱼儿上钩。
郑言清将右臂移开,有些艰难地缩在这个小角落:“他真的会来?”
李弱水往旁边缩了缩,一边探出头去看一边解释。
“上次的事传遍了郑府,还差点暴露幕后真凶,这次我故技重施,说有药治你,上次被骗了,难道这次还不亲自还确认一下么?”
郑言清疑惑了:“这可是给我下毒的人,不至于傻到亲自来吧?”
“谁说我要替你抓幕后真凶了?”李弱水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押的狼从来都不是幕后真凶,而是这个下毒的小厮,他思虑不够周全,但胆子很大,一定会亲自来查看。”
原著中下毒的元凶是那个嫉妒郑言清的秀才,但她觉得没这么简单,后面必定还有人。
不过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让郑府的人知道这件事,抓元凶就让他们去头疼吧,再插手下去可能路之遥都要跑了。
两人躲在床后许久也没见人来,只好闲聊起来。
李弱水用手肘拐拐郑言清:“你知道沧州哪里能找到猫么?小一点的奶猫。”
“我听说豆腐坊有一只,花钱就能摸。”郑言清转头看她:“你喜欢猫?”
“还行吧。”李弱水想了一下:“不知道把猫能不能借走半日。”
“……也是为了路公子吗?”
“不然呢?”
李弱水深深叹口气,没有谁比他更难搞了。
原本李弱水是感叹,可听在郑言清的耳里,就是不言自明的偏爱了。
他苦笑一下,将右手又放低了一些,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路之遥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让他难受至极的潜在情敌,是被李弱水本人活生生劝退的。
“他就喜欢撸猫。”
听了李弱水这状似宠溺的话语,郑言清更低沉了。
窗外传来一点响动,两人立刻噤声,将自己完全缩在床后。
等了一会儿,门口处拉进一道影子,他先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随后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屋里传来细小的碰撞声,他应该已经开始翻找起来了。
郑言清从床后的死角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满眼震惊。
李弱水无声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要坚强。
等到那人找到假的药丸后,便急匆匆地赶了出去,李弱水没有半点犹豫,拖着郑言清的衣领便跟了上去。
他们在府里没敢跟太紧,等出了府后才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跟踪的那段路程,郑言清一直在她耳边念叨:怎么是他、怎么是他……
“你能不能闭嘴?”
李弱水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清俊少言的公子,哪成想熟了之后话这么多。
“他从小和我长大,下毒的怎么会是他!”
李弱水叹了口气:“你现在就接受不了,等以后真凶出来你难道要崩溃吗?”
“什么意思?”郑言清顿了脚步:“你的意思是真凶会比他还要亲近?”
“不然呢?你父母将你保护得这样好,他还能给你下这么多年的毒,你还真以为是你府外的?说不准就是你哥哥姐姐。”
郑言清思绪混杂,心情难以言喻,竟然有些不想跟着去了,他怕自己见到的会是自己的哪个亲人。
李弱水没给他伤感的时间,拖着他的领子就往前冲。
再耽搁下去路之遥真要跑了,那她还怎么回家?
等到两人跟着小厮左转右拐,终于走进了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里面只有零星几家店铺,大都是卖纸笔的。
不过这条巷子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在拐角处种着一棵不算小的梨树。
这梨树郁郁葱葱,在四月的尾巴里显得极其有生机。
他们两人站在拐角处往那边看去,见到小厮敲响临近梨树这家人的房门,可却被梨树挡了大半,没能看到那位秀才。
郑言清还在消沉,李弱水则是躲到了树后面,侧着身子往那处看去。
那秀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两人在门口像是普通闲聊一般,李弱水看到小厮将假药丸递给了那秀才。
“你来看看认不认识他。”
她转身对着拐角处小声说话,可郑言清却摇摇头,肉眼可见的伤心。
“……不是你们郑家的。”
李弱水的嘀咕声似乎惊到了不远处的那两人,吓得她下意识收缩小腹,夹紧裙摆,躲在树干后,叫了一声。
“喵。”
那小厮和秀才古怪地对视一眼,打开房门进到里面去了。
就在李弱水松口气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笑声实在太过熟悉,她抬头往上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纯白的袍角。
李弱水:……
为什么相遇总在尴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