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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根攒着眉朝前走去, 他去送一袋粮食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顺道又做了什么活计, 土布衣裳后背的那一块被汗浸湿了大半,身上热气腾腾的,像是发热的土墩子。

他眼尖的注意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农村妇女趁乱想偷偷逃跑, 翻过车站口的路障, 一把拎住人的衣领, “跑啥。”瞥了一眼这老货怀里的孩子,眉头攒得更紧了, 闹成这样,这孩子竟然闭着眼睛一点醒的迹象也没有,也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瞧情况这孩子十有□□可能也是拐的。

农村妇女见被拆穿了,哪还有方才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破口大骂极其否认, 他们一伙人走过多少的地方, 都不是老手了,差点被警察逮到的情况不是没发生过, 但都堪堪躲过, 做这买卖伪装的也是愈发的小心。

石林县不是他们第一次来,算的上是一个熟地方了,这次不晓得是哪露了马脚,先是被一个姑娘兜了底指着说他们是人贩子拐了孩子,随后好不容易把这姑娘解决准备带走,也算是能多赚一笔钱, 没想到还是栽了,她想不通咋会栽在这么个小旮旯县城里。

农村妇女已经不想想多余的东西,只想保命赶紧跑,别的什么都不想,她不想被抓,当即就把怀里还抱着的碍事孩子扔了,脚底抹油逃跑开溜。

陈立根动作快,一把稳稳的托住孩子,漆黑的眼底浮起一抹暴戾,抬脚把想跑的老货踹趴下,嗓音冷厉的骂了一句,“腌脏玩意。”

县城派出所的人因为有车站提前去报告通知,紧跟着也来得快,马上控制住了这一伙人,这一来顺藤摸瓜揪住了整一个人贩子团伙,本来在在汽车站外面等着接应的人看到不对头,立马就要开着破货车跑,但还是没来得及,就被车站的保安堵住了,李月秋去通知车站的时候可没把这破货车漏下。

于是全都抓齐活了,谁也没被落下,整整齐齐。

“李月秋?”一个派出所的男同志看到李月秋有些吃惊,笑着打招呼,“怎么是你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李月秋和派出所挺有缘分的,嗯,或许,不是和派出所有缘,是和他自己有缘。

李月秋一看人,这不是当时镇上派出所办大有哥那件案子的一个警察同志吗?大有哥张丽云的那件案子他们在镇上呆了好几天,对派出所的人是有印象的。

“你,镇上的派出所也管这事?”李月秋一脸的疑惑,这里是县城管的吧,再说县城离镇子不算近,就算要来,也不可能来这么快。

“没有的事,我前几天刚调到县城来,现在在县城的派出所上班。”因为李大有的案子,逮住了张丽云这个女流氓,这案子办的还算不错,张丽云性子过于恶劣,上级领导把她的案子当做了典型,判了枪毙,前不久就被抓到林场处决了。

案子办的好,这不就把他调到县城上来了。

没想到才调来不久,第一个经手的案子就是人贩子这种大案子,还又和李月秋有关系,这大概就是一种该死的缘分吧。

这位警察暗戳戳的想抓住这次的缘分,决定一会主动一点,一会事情忙完了请李月秋去国营饭店吃饭。

人贩子的事和李月秋陈立根没啥关系,真要说起来他俩算是见义勇为了,没有他俩派出所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揪出这一伙的人贩子,这在石林县算得上是大案子了。

派出所的人对着他俩也就问了他们几句,不打算扣着他们,也没准备带回派出所问话,只让他们留下名字地址,说之后会给他们嘉奖表扬。

陈立根手里还托着那个差点被人贩子扔了的孩子,孩子有气,就是昏迷不醒没反应。

陈立根说是托着,其实用捞字形容比较贴切,他掀开孩子的毛线帽子看了看,是个小男孩,四五岁的年纪,虽然脸上被人贩子抹了些黑乎乎的东西,脏兮兮的,但仔细看长得挺白净贵气。

在乡下再小的孩子只要能干活就要帮着家里做些零碎的活计,这孩子手上一个茧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乡下能养出来的,刚刚派出所的人还在那伙人贩子带着的包袱里翻出一套小孩子的衣服,身量大小和布料款式都是顶好的,应该是这个孩子原来的衣服。

这孩子可能是从大城市里拐出来的。

李月秋凑上去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体温还好,没烫不发热,就是不见醒,陈立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指甲盖的小铁盒,揭开抹了点铁盒的膏脂在孩子的脑门上。

膏脂见效特别快,没一会小男孩迷迷瞪瞪竟然动了动,幽幽转醒,睁开眼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还挺可爱。

但那双眼睛迷惘了片刻,许是看到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而自己在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托在怀里,先是害怕,过后蓦的像是一头咬人的小老虎一般,两手两脚的开始挣扎,扑腾得像是上岸的鱼,用脚对着陈立根的胸口又踹又蹬,那双有些胖糊糊的小手则朝陈立根脸上挠去。

“坏蛋!放开!我揍死你,让我爸爸知道,要你好看!”

几下的功夫就在陈立根的胸口蹬出了好几个脚印。

“……”李月秋看得心惊肉跳,就陈立根那硬邦邦的胸口,这小短腿也不怕把自己腿蹬折了,没看陈立根跟个没事人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忙去安抚,这孩子年纪小,上辈子她都是十几岁的人了,知道被人拐的时候又怕惊惧,五六岁的孩子胆子再大能有多大,估计是有些被吓傻了,以为陈立根和那伙人贩子是一伙的。

“别怕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抓走了。”她声音又轻又柔,裹着蜜似的特别好听,温温柔柔的,听在耳里很是舒适。

这么一凑在一起,倒像是一家三口妻子在哄孩子似的。

那个从镇上调到县城的警察看到这样一幕,视线看向了一直没入他眼的陈立根,李月秋是和陈立根是一起帮助他们逮住了一个人贩子团伙,虽然这汉子容貌硬朗长得不错,但那身衣裳又破又烂,还带着脏兮兮的汗,脚上也只穿着烂草鞋,一看就是个穷鬼,而李月秋鲜灵灵的,他完全没想把这两人的关系往深的地方想,只以为两人只是单纯的认识。

然而,看到这一幕由不得他不多想,这两个人难不成是男女朋友,不然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味啊。

几个有心的人都看着李月秋和陈立根,李月秋哄着闹腾的孩子,想让他别怕,人贩子该抓的已经全都抓起来了,但没成功安抚下来,对于小孩来说他们都是陌生人,现在的情况和一个孩子说再多再好听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这不,李月秋才说了几句,充满攻击力的小老虎连着把李月秋头上戴着的草帽都给掀了,手柴点刮到李月秋的小下巴。

“闹啥。”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任由小孩做乱的陈立根忽的钳制住小孩的腿和手,他那大手快有李月秋两只手大了,对付一个小孩子轻而易举的事,他用看麻烦的东西看着人,声音冷硬的教训,“不识好歹,还想打女人不成?”

陈立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嗓音有些哑,听得人头皮一紧。

果不其然,怀里的孩子被陈立根凶神恶煞的模样摄住似了,最主要的是他感觉他打不过这个大高个,刚刚的几下,他腿都蹬疼了,也蹬到人了,但感觉跟踹到了硬邦邦的石头一样,脚趾头都在发麻。

小该瘪着嘴吓得冷静了不少,不叫也不闹了,转头费力看了一圈,看到周围站着不少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下心安了,然后眼珠可怜兮兮带着怯瞄了李月秋一眼。

李月秋捡起掉到地上的草帽重新戴上,对他笑了下,“没事,就是帽子掉了。”

陈立根面无表情的把孩子转递给派出所的人,递的动作粗鲁极了,完全是塞到派出所人的手里,像是在塞一个麻烦的包袱。

派出所的人接过孩子一看,嘿,好家伙,醒了不算,生龙活虎的,刚刚又抓又踢的,被批评了还委屈上了,看来身体没多大的问题了。

那膏脂蛮有效的,于是赶紧笑着说:“呦,同志,你这什么东西?怪神奇的,这还有个女同志没醒。”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虽然这一被拐的女同志和小孩一会他们都要带到医院去做检查,但要是能现在就把人弄醒,是最好不过了。

陈立根也没小气但也没多大方,把小铁盒给了派出所的人,一板一眼的,“清凉膏,用完还我。”

“你自己做的?”李月秋戴着的草帽帽檐很宽很大,是陈立根过来时给她的,挡住了大片的闷热的阳光,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一个白白的小下巴,她跟个小尾巴似的尾在陈立根的后面探头探脑,对清凉膏有些好奇。

供销社是有清凉油卖的,也是用指甲盖大小的小铁盒装的,价格不贵也不便宜,一指甲盖的大小却能用一年多的时间。

陈立根拿出来的清凉膏和清凉油差不多,但颜色看着没有清凉油透亮清彻,糟绿糟绿的,一看就是手工的,不过闻着没那股子清凉油的刺鼻味。

陈立根没出声搭理她,只等派出所的人把清凉膏还了,揣了铁盒子回裤兜里,大手拍了几下胸口处小孩子蹬出的脚印,然后去推了二八大杠,喊着李月秋说:“走了。”

李月秋特别乖巧的跟着他后面,嘴角微翘带着笑,漂亮得惹眼,那模样架势像是陈立根喊她往南她绝对不会往北,看的一众派出所和车站的工作人员心里不是滋味。

啧,瞧着这两个人就像是男女对象,虽然陈立根这位庄稼汉话少,也没和李月秋多说话,行为更是很规矩,没做出亲密的行为,但两人在一起看着就有点那种说不明的感觉。

趁着给那昏迷的姑娘擦清凉膏的时间,有一个车站的女同志挺自来熟的的问李月秋和陈立根的关系,人李月秋很大方的说了,她和陈立根是一对,陈立根是她的对象,两人快结婚了。

这可真是够出乎大伙人的意料,特别是那位从镇上派出所调到县城的男警察,原本是想着约李月秋去国营饭店吃饭的,看来是约不了了,他已经妒红了眼,他一个吃国家饭碗的优秀男同志,要文化有文化,还比不过一个种地的泥腿子,李月秋怎么就看上这个人了。

这不懂风情的糙汉子,偏偏得了个天仙似的对象,对象还乖溜溜,糙汉子说话也不会客气些哄着些。

谁不想要个又漂亮又乖的媳妇,真是暴殄天物,肉包子打狗,白瞎,不懂珍惜。

两人是一起离开的,一前一后离的并不远,但没走远,才走到马路边上就被人喊住了,李月秋听到一道十分悦耳又缱绻的声音喊:“陈立根。”

李月秋跟在陈立根的身后一步的距离,听到声音是最先停下脚步的,她扭头一看,看到的是那个差点被人贩子拐了的姑娘在清凉膏的效用下已经清醒了过来,之前李月秋只着急把人贩子抓住,也没怎么注意这个姑娘,乍听到她喊陈立根,李月秋几乎是立马就停下了。

此时那姑娘怕他们走远正着急的小跑着过来,她喊陈立根的名字其实喊的并没有多大,要是放在平时车站这块地肯定是听不到的。

但现在车站因为人贩子的事,临近的车路被派出所的人警戒暂时不让车辆和其他的人通过。这会周围没有多余的车和喧嚣的人,虽然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足够听的清楚。

那姑娘跑的有些狼狈,她堪堪站在陈立根的面前,一双眼睛也只看着陈立根,多余的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旁边的李月秋。

她声气不稳,才醒过来不久,被人贩子又灌药又昏迷的,折腾得面色有些不太精神,不过跟陈立根说话间声音透着惊喜和兴奋,“我醒来听警察说是你救了我,幸亏有你,不然我就完蛋了。”

李月秋:“……”虽然陈立根有帮忙把那个农村妇女抓住,没让她趁乱逃跑,可要论起是谁救了这姑娘,应该也有她的一份吧。

李月秋看看这姑娘又把视线移到陈立根身上,视线颇为犀利,来回两次,水光潋滟的眸子视线灼人热烈,花瓣似的唇不再微微翘起,警惕的抿成了一线。

陈立根忽的伸出大手压了压李月秋头上的帽子,大大的边角帽檐挡住她视线的一瞬,陈立根朝对面的人道:“救你的是她,不是我,我不喜欢管闲事。”

几个字掷地有声,疏离至极,符合陈立根一贯寡言少语又有些冷漠的性子,这让对面的人一愣,也让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李月秋掰开陈立根压在她脑袋上的大手,扬起头问道:“你们,认识?”她这话是问陈立根的,但这次那姑娘不把李月秋当隐形人了,说的一口很好的普通话,朝李月秋有礼貌的说:“你好,我叫季玉雪,玉色的玉,雪天的雪,刚刚的事情,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李月秋直接把头上的草帽摘了,露出粉面桃花般的面容,两人差不多一样高,她不用抬头或者低头就能把人看个清楚,剔透的眼珠打量人。

这就是季玉雪?季家的小闺女?董慧给陈立根挑的媳妇,也是她带着曾婶上陈家说亲的时候碰到的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大家看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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