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 李月秋把小金坠栓回脚踝上,冰凉的坠触到温热的皮肤,微微的凉人, 过一会就被染了皮肤的暖气, 红色的绳, 金色的坠儿,玉色的皮肤, 像是天生就该挂在上头似的。
李月秋拧着眉把红绳栓了两个死结, 栓的稳稳的,栓成这样总不会又掉了吧,栓好之后,她直起身,对上了付双红的视线,李月秋先挪开了视线,极尽冷淡的态度。
回水湾村这段时间, 李月秋因为忙, 都是早出晚归的,今个的天气不好, 乌云阴沉沉的,还刮冷风, 眼瞅着就要下雨, 她收铺子早,买了五花肉也不在镇上晃悠, 回来的就比往常早很多。
爷爷带着毛豆去村里的晒谷场遛弯去了, 运气好能逮到好几只麻雀,现在爷爷不在家,李月秋也没有多余的话和付双红说, 去水缸处洗了手,去厨房开始做饭,五花肉要提前炖上,才会软糯不腻人。
洗锅的时候,李月秋蓦的反应过来,阿祖是怎么晓得这个金坠是自己的?后来又想应该是找蝉蜕那天看见的。
想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裤脚遮住了大半,隐约只能看到一抹金色,让她莫名心安。
她把头发盘起,先把饭蒸上,然后切肉加酒和紫姜放锅里炖,这期间厨房里没多余的人进来,等把锅盖盖上,听到了毛豆的声音,它唰唰的跑进院,先是冲进厨房朝李月秋摇了几下尾巴,随后又风风火火大的冲出去,对着院子里付双红母女住的方向狂吠了好几声。
李老头拉着它把它栓到鸡圈旁边。
付双红和李艳都住了好几天,按理说毛豆也该闻习惯她们身上的味,但毛豆每次都对着她们吠,甚至有几次差点咬到李艳,所以毛豆本来是栓在院子的海棠树下,到现在挪去了鸡圈的地。
鸡圈那地窄的很,远没有院子干净宽敞,怕毛豆憋屈坏了,李老头一有时间就牵着毛豆到处遛弯。
“秋丫回来哩?”李老头钻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把野菜,他掐的都是野菜尖,嫩红的一把,一会洗洗烫烫凉拌,看到厨房里李月秋在忙活,李老头问:“你小婶呢?”问完觉得是白问,厨房不在,院子不在,肯定是呆屋里窝着去了。
“你去去,回屋呆着。”李月秋拿过李月秋手上切菜的刀,“俺来弄。”他追着李月秋回屋去休息,累一天回来做啥饭。
“那爷爷我回屋睡会,锅里的肉我才放了料炖,你记得中途别揭盖。”她早上天没亮就起了,累一天,腰酸背痛的,想稍稍睡会。
“晓得晓得。”李老头已经找盆开始忙活了。
李月秋回屋后,趴在床上摸着脚踝上的小金坠拨来拨去,最后趴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听到屋外爷爷喊她吃饭,已经是差不多天半黑了,外面还下了一阵雨,地面湿哒哒的,她从衣柜了加了件衣裳出去吃饭。
付双红母女已经坐在饭桌上了,爷爷正拿着碗舀锅里炖的肉,舀满一碗五花肉,他把碗递给李月秋,让她送到二婶家去。
住的近的好处就是有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分着吃,二婶家是难得才会吃次荤腥的。
五花肉炖之前李月秋已经加过调料了,但闻着味道,估计后面爷爷肯定掀了锅盖,又往里加了不少。
到了二婶家,一碗肉放下,还没来得说一个字,李大有就拉她到一边和她说:“月秋,我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季家的季玉雪认了你们救下的那个差点被拐的孩子他爸做干爹。”
李月秋听的糊里糊涂的,“等等,大有哥,你这说的有点乱,什么意思?”什么他爸,什么干爹的?他托大有哥打听季玉雪的事情,之前一直没消息,现在有消息了,可她听着有点晕。
李大有自己都说的拗口,绕舌头,扯了半天,拍了好几下大腿,总算讲明白了,李月秋之前救了科科那个差点被拐的孩子,这被拐的孩子被拐走是很难找回来的。
能救下来也算是缘分,更是人情,为了表示感谢人家分别去李家陈家,还去季家感谢,诚意做的十足,而去季家感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还人情,还是两家商量了什么。
反正科科的父母收了季玉雪当干女儿,季玉雪之所以去省城是去读书的,能去读书也是科科父母帮忙的。
“这人可真是精透了。”李大有感叹一句,要说救人,该是月秋和陈立根的功劳,但看月秋和陈立根都没要求啥,那边干女儿都做上了,他也没瞎比非要报答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唏嘘。
李大有早前就去打听了好几次,但季家的人口风严的很,就连本村的人都不太清楚这里的弯绕事,只隐约晓得季家的小闺女是去省城读书去的,别的基本都不知道,他都打听了好几次才打听清楚。
李月秋倒是有点能明白季玉雪想的,能去省城读书是个很不错的出路,既然她也是重生的,那肯定什么都提前做了最好的规划,只要她不要惹自己,各过各的,相安无事最是好。
“嫌脏就甭吃,没人灌你,你当自个是地主家小姐不成?谁惯你哩坏毛病。”李月秋送完肉,从苞米地转回来,回到家门口,就听到李老头沉着声音教训人,站在院门口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紧接着响起了摔锅倒灶的声响,鸡圈处的毛豆也吠叫了起来,然后李艳就哭着冲了出来,还差点撞到李月秋。
而付双红也急忙跑了出来,她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太急,直接撞到了李月秋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去追李艳。
“你!”李月秋站稳身子,气呼呼的皱眉,但付双红追着李艳没影了。
她出去这一会,这是咋了?
李月秋怕爷爷出事,赶紧进院去厨房看情况,厨房里碗筷摔在地上,米饭打翻散了一地,桌上的一盆凉拌野菜也溅了桌面大半。
李老头蹲在火坑边吧嗒吧嗒的抽水烟袋。
爷爷的规矩是饭桌上不扯其他的事,该好好吃饭就好好吃,他不会摔摔打打,这是谁摔的不言而喻。
碗筷摔了就算了,但这一地的米饭,不是糟蹋浪费粮食嘛,还都是细粮,她开铺子之后对细粮的价格有个大概,最近镇上的细粮都涨价了。
“爷爷。”李月秋轻轻喊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说什么。
李老头把水烟袋一放,“吃饭。”
但晚饭李老头没吃多少,去鸡圈处喂了毛豆之后看天越来越黑,但付双红母女还是不见回来,他拿着手电筒和蓑衣出门去找付双红母女了。
李月秋收拾完厨房,外面沥沥淅淅的下起了毛毛细雨,院子黑黝黝的,刮风刮的厉害,刮进厨房的风弄得厨房里的油灯忽明忽暗的。
外面风吹得院子半磕的大门咯吱咯吱作响,李月秋抬着油灯去外面关门,不关上非得把门给吹坏了。
毛毛细雨打到了李月秋的脸上,李月秋推上院门,抬起插销要销上,一阵呼啸的风卷过,在鸡圈旁趴在的毛豆忽的立起了耳朵站起吠叫了起来。
而李月秋手中的油灯灯芯骤然熄灭,临灭的光晕映照出的是惊恐的小脸,像是一朵惊蛰待开的花苞。
***
李老头满村的找付双红母女,天黑又下雨,天冷飕飕的,她们对村里不熟,半天也不回家,也不晓得是迷路还是踩进哪个沟里去了。
他把全村走遍了都没找到人,怕出事情去找了村委会的人帮忙,拿着手电筒和喇嘛到处喊人找人,闹了快一个多小时,几个找人的人都淋的像是落汤鸡,找不到人都打算去通知镇上的搜救队了,最后还是村里放牛的人告诉他们说看到娘母俩坐了去县城的车,车早发走好一会了。
一时间村委会的人面面相觑,这闹了半天,是回县城了?嗐,那不会让人通知一声啊?李艳年纪小不懂事,付双红多大的年纪,都是当妈的人了,心里咋没一点谱,大晚上的,又是雨天他们一伙帮忙找的人都弄得狼狈,结果弄半天,人家早回县城了,说不定这个点都已经到家了。
李爷跟前,他们也不好抱怨说什么,总之人没出事就好,该散就散了。
李老头是绷着脸回家的,蓑衣都湿透了在滴滴答答的沥水,村里的泥土路湿黏黏的,踩一脚下去再抬脚都费力。
院子的大门半掩着,没关严实,他到了大门口,先是把蓑衣解了下来,但眼睛看到大门口地面的时候,手里的动作蓦的一顿。
他惊惧的弯腰,手中脱了一半的蓑衣也顾不上了。
大门后方打翻了一盏煤油灯,湿哒哒的地面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油灯的味道还没彻底散淡,微微刺鼻,家里的房子进大门都打了水泥地坪,平滑干净,除了媒油花,此时门口的水泥地坪上还印着一串烂泥脚印,泥脚印很大,一串的往院子里延伸去。
李老头是穿草鞋出门的,出去找人的功夫,草鞋底上带了许多泥,这地坪上的脚印是草鞋弄出来的,但他才回来,都没进门,如今门口的脚印是谁的?
李老头身子抖了下,呼吸都停了半分,他刹的想起山水那小子和他说的,大根不在,桃源村有二流子想占秋丫便宜,蹲秋丫墙角,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想和人腻咕腻咕,那些话陈山水憨憨的原模原样的说给了李老头听,没添油加醋,直愣愣的。
李老头这才立马把秋丫喊回家住,桃源村的人是啥德行早几年前他就清楚的很,水湾村比桃源村太平多,又是自家的地界,喊秋丫回来住他心安也能把人护好。
今个他忙着找那娘母俩,都忘了家里只有秋丫一个在,走之前应该喊大有过来守着的,真是个老糊涂的东西。
老头子满目倾刻变得凶狠,他放轻脚步,谨慎的动作间像是以前当兵一样,微微把半磕的院门推开,鸡圈处的毛豆正抱着一块东西啃得欢快,似是闻到了李老头的气息,抬头对着李老头摇了摇尾巴,摇了几下,低头继续啃东西。
李老头看到之后,眼神一眯,神情一凛,挨千刀的二流子,搞阶级手段还带了东西贿赂他家里养的狗崽。
他脚步放的很轻,朝秋丫的屋子走去,黑夜里秋丫屋里亮堂,但在亮堂的屋里透过窗户,窗户上倒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紧紧的抱着一个稍矮的影子。
李老头目次欲裂,立马从柴堆拎起了一根粗柴禾,踹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