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琬伶拿纸笔砚来时,李沧已经坐到案桌旁,她将用具一一摆好後便站到一边。
但李沧并未开始动墨块,甚至人也没往案桌中间移去,他望向周琬伶道:「我现在写不了字,你替我写。」
周琬伶傻愣了会,g0ngnV大多是目不识丁,她也从来没和人说过自己识字,李沧怎麽说得像早知道她会写字?
不管如何,在这g0ng中能低调点是一点,在一百多名新进g0ngnV中会识字多醒目,她道:「可是奴婢——」
「我知道你常在这里偷看书,别说你不识字。」李沧有次半夜要来拿东西,正好撞见周琬伶蹲在柜子前读书,见她读的专心就没进门,反正只是看个书而已李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周琬伶没想到李沧都知道,只好老实地磨起墨来。
半晌过去,墨终於黑到足以写字,周琬伶提起笔沾了适量的墨水,等着李沧开口。
「没事。」
「……就写没事?」
李沧颔首。
周琬伶替人写了两年信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少的内容,乡村的农民农妇们就算词藻不多也是能写个一、两句,不过李沧身为颍亲王或许有他的顾虑。
周琬伶字写得熟稔顺畅,很快便写完了。
李沧瞟见一眼,纸上的墨水b他以往用的还要乌亮,不都是同个砚台和墨条?简直和这封信要给的那人一样。
而信上的字,他从未见有nV子写字如此好看,字T遒丽,一撇一捺刚毅却又柔软,他心里不禁纳闷,眼前g0ngnV写的一手好字,非为官人儿nV也应是大户千金,既然选秀失败为何不回家找个好人家嫁,还要待在g0ng里?
他开口问:「你的字写得很好,为何要进g0ng?」
周琬伶之前常被人问到进g0ng的原因,早就为此拟好剧本,不疾不徐地道:「奴婢父亲经商失败,只好进g0ng替父亲还债。」
李沧没说话点了点头。
「殿下署名想写什麽?」周琬伶问道。
「写你的名字和职位,再加个代笔。」
「是。」周琬伶猜想,加代笔二字和自己姓名是为避免收信人认出笔迹不同而误以为是假信,便也没多问就加上了字。
写完後,她再拿了个信封向李沧问收件人的姓名。
李沧答道,「周豪校尉。」
周琬伶当场愣住了,她万万也想不到这信竟然是要给周豪的,握着笔的手悬在半空中,心跳也漏了好几下。她这一手字就是周豪教出来的,不提其他的字,王宛二字要哥哥不认出来,除非他瞎了。
周琬伶是很想重写信,至少歪曲字T挣扎一下也好,但若开口要求,又怕李沧会起疑心,再说他肯定不会答应寄出一封丑字。
李沧见她迟迟没下笔便问道:「怎麽了?」
周琬伶心虚地飞瞥了李沧一眼,让笔沾了沾墨水道:「奴婢忘了周字怎麽写,不过现在想起来了。」
周琬伶只能尽量把周字写得不一样,或许周豪不会想到这信里的字就是他妹妹写的。
一个周字花了她许久时间,以她方才的速度可以写上五个笔画多的字都没问题,但李沧不以为意,以为她还在思考周字要如何写。
周琬伶写完後将方才的信放入信封,沾了点水将封口黏上。
「明日一早就拿去寄。」
「是。」
周琬伶将笔纸等物品收拾完毕後,正要离开又被李沧叫住。
「你想出g0ng吗?」李沧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周琬伶有些不解,不过她想就算照实回答也不会有事,没准李沧是要奖赏她,便答:「奴婢唯一心愿就是出g0ng。」
李沧莞尔,有所求的人是最好用的,「今晚的事你要是和别人说,我就收你为妾,让你一辈子出不了g0ng。」
周琬伶听了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人连一句感谢都没说就算了,竟然还威胁人,她藏着心里的不悦道:「??奴婢不会说。」
「那就好,去休息吧。」
「是。」周琬伶向他福身回答後便离开房间。
隔日太yAn方昇起,曙光照进亲王府内穿进g0ngnV房内的窗子,周琬伶迅速地做了梳洗,把手上的信寄了出去。
在寄之前她有想过再写一封换个字迹,但又担心要是周豪和李沧发现,她就明显的心虚了,想了半晌,最後还是一边祈求周豪不会起疑一边将信寄出。
当日晚膳过後,李沧的护卫岛符到院子里传周琬伶到亲王府一趟,说李沧有事找她。
李沧为何找她,周琬伶不用细想也明白,就他x前的伤,怕是不便自己换药。
昨晚和李沧相处那一会时间,她总觉得对方和自己犯冲,要是多靠近肯定没好事。就拿周豪来说,两年半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哥哥,一下就写了封信寄给他,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发现。
不过再不情愿也得去,她便跟着岛符到亲王府的厅里。
李沧一身靛蓝衣裳坐在主位上,身子微侧翻看一旁桌上的书,见周琬伶进门他缓缓转正身T,脸sE看来b昨晚要好许多。
周琬伶福身道:「奴婢参见颍亲王。」
李沧拿着书起身道:「跟我过来。」
周琬伶低下头跟着李沧後头走,就一个伤患来说,他走得挺快的,周琬伶还得加紧脚步才能跟上。
李沧将要停下时,两人身後的岛符一个箭步上前抢先开了门。
这里是李沧的书房,房内一张红木桌,桌上一叠文书歪斜得像随时都会倒下,李沧一进门便坐到墙边的榻上,他对岛符说:「你先出去。」
岛符瞟了眼周琬伶,挑着一边的眉毛面露疑惑,接着低下头道了声是後便离开房间。
「柜子里有药箱,去拿过来。」李沧用眼神示意了柜子的位置道。
周琬伶点头应了声是後,到柜子拿了药箱出来。
李沧动作小心地解开腰带,腹部的伤口还好,但x上的只要双手有点动作扯到就疼,一整天为了不被人察觉异状,他尽量不动就不动。
周琬伶提着药箱到榻边时,李沧整片x腹在她面前ch11u0着。
她还是觉得尴尬,不过只要药换的快就能越早走,便也没有昨晚的躇踌,迅速地拆了细布、清理伤口、抹上药粉,缠细布的手法有了昨晚的经验也快了许多,前前後後不到一刻时间。
她想快点离开,便放好药箱就福身要走,她道:「奴婢院子还没清扫完毕,得先一步离开。」
「院子一天没扫不会怎样,」李沧一边穿上衣服边道,「但那叠公文不处理不行,你替我批吧。」
周琬伶愣了一下,暗自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坏了,但两者都正常运作着。
李沧是在想什麽,把工作推给一个g0ngnV,那他自己打算休息吗?虽然受了伤,但也不致於不能看字吧?
「??殿下,奴婢虽然识字,但只能读懂简单书籍,用词艰涩的公文对奴婢来说像是天书,要是做坏了害得您被怪罪,奴婢承担不起。」
「父皇要降罪就让他去,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处理。」李沧从榻上站起身,到放药箱的柜子前,移开最上头摆着的空花瓶,按了下底下的木头,那木头弹了起来。
他从木头底下的空间拿了本书出来,接着走到周琬伶面前,「你不帮我,我必定会挨骂,但你若帮我,只要做得对我就没事。」
李沧的眼眸和初次见的一样深邃,但周琬伶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好看,尤其是那GU从眸光渗出来的自信感,直让人生厌。
李沧是笃定了周琬伶一定会帮他,他可是知道她的弱点,他翘起一边嘴角道:「你若不帮我,很简单——就一辈子都别想出g0ng。」
说完话李沧绕过她坐回榻上,调整一个最不会痛的姿势看他的书。
周琬伶用余光偷偷鄙视着他,不情愿地走到桌前将整叠的文书放整齐,坐到位置上从第一本开始看。
公文文书写得较艰涩文言,周琬伶虽看得慢但还算读得懂。
这些文书皆是从金城国北方来的,除了战线前的看起来较重要,其余县令上的都是些J毛蒜皮小事,不是哪里的名人逝世不然就只是单纯的问好,或是近期缺雨之类的。
半晌过去,周琬伶全都看过一遍,只留战线前两封和战术相关的公文没批。
这段时间李沧就只专注在他的书里,偶尔盯着手中的一条细链子瞧,说有要紧事处理,不过就是如此,要这麽说的话,她不也有重要得无法帮李沧做事的要紧事了。
「殿下,这些您还是自己批,兵家之事奴婢真的不懂。」
周琬伶将公文递到李沧面前,他也没抬眼,道:「放桌上我待会看,你下去吧。」
周琬伶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隔日一早周琬伶又被传去换药,当晚也去了一次。
李沧要她固定早晚都各去一次,换药和批公文都得做,而他自己则一直在看书,偶尔还会要周琬伶帮忙做笔记。
笔记内容虽然零散,但周琬伶还是得以从中发觉,李沧是在调查两年半前她从周府失踪的事件。
那本书记载的是李沧和周豪一同调查到的线索,他们请人从周府向外问,不少说见过她的目击者散落在金城国南边,正是周琬伶曾待过的地方。
李沧似乎是想从这些资料推测周琬伶下一个出现的地点,目前他们找到最南的地方离她最後待的三口井村还有一段距离。
从李沧和周豪蒐集线索所花的时间推论,要是周琬伶没进g0ng,总有一天一定会被他们找到。
除此之外,书里还记着金城国内做人买卖的黑市、集团,有些上头用朱砂红笔画了线。
见李沧为她做了这麽多,周琬伶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但也更纳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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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楼内,周雪明面露凶光,手上捉着一只细棍,几个g0ngnV跪在她跟前满脸惊恐,就怕下一秒皮上就多了几条红线。
王宛进出李沧书房的事不仅从g0ngnV口中得知,她也目击过几次。
这两年多来李沧对她不闻不问,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且还都是因为在李隼面前才勉强回话,那个王宛来不过两个月不到,不仅进了书房而且还是好几次,李沧到底把她当成什麽。
那个王宛也是,难道忘记刚进亲王府的欢迎仪式了吗,长成那样还胆敢g引李沧?
「那个g0ngnV被传已经第几日了?」周雪明开口两排皓齿才终於分开,她声音压得低沉,彷佛一只低鸣的狗,和在皇上面前那楚楚可怜的嗓子天差地远。
「回娘、娘娘??已经六天了。」跪在最前头的陈静颤着声音回答。
啪的一声,周雪明手上的细棍打在桌上应声断成两截。
六天?竟然已经六天!
周雪明眯起一双眼睛,睨着g0ngnV们的眸光冷冽扎人,她们无一不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片刻过去,她深深x1了口气冷哼一声,道:「但她只是个低贱g0ngnV长得也丑,而我是妃子——大轿迎娶进门的妃子。颍亲王想玩就让他玩去,总有一天他会腻,对本g0ng回心转意。」
周雪明的模样根本就和疯子没两样,g0ngnV们吓得瑟瑟发抖。
她继续道:「等到李沧没在g0ng中的那一天,就是那个丑nV的忌日??」
「哈哈——说笑的,本g0ng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周雪明捡起断裂的细棍,站到g0ngnV们面前,她道:「你们几个就先替本g0ng让王宛长长记X,要是她能悬崖勒马,那本g0ng也能留她活路。」
「听见了没!」周雪明咆哮道,声音像撕布一样尖锐刺耳。
g0ngnV们颤着嗓子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