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听着自己踩到落叶的声响、同时忍耐着像要钻进骨随里的寒风,玟与Ai沿着林道,来到了一条三叉路口。
原本竖立在这的路牌早已倒下,表面锈蚀到看不出其所标示的方向──看来是弃置已久的样子。
也难怪,毕竟这一带又不是什麽观光胜地,除了附近熟识路径的猎户及牧人外,没人会闲闲无事在这座森林晃荡,路标遭弃置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但这下就麻烦了呢……
Ai想着,毕竟农场主人只说过要穿越森林,却忘记跟她们说遇到岔路时该选哪一边走。
於是,两人只好停下来,开始考虑起该往哪走的问题。但她们俩并非在地人,Google地图上也缺乏这一带的路径指引;而分别向岔路尽头张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这情境下,她们可说是名副其实、彻底地、绝望地迷路了。
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能够确认正确路径的方法,玟与Ai只好在这暂作歇息,看能不能想出一个适当的解决方法。
玟自己找了块乾燥的地方坐着。Ai等玟坐下後,没说什麽便贴到她身旁,两人只是沉默地相互依偎着。
这时,一阵强风吹来,几片落叶飘过面前。Ai因此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啑!」
「……会冷吗?」
这是玟自昨晚以来第一次开口,在Ai耳里听起来就像是圣人开了金口一样。
「……不会,只是鼻子过敏而已。」
玟没多做追问,只说了句「走到开始流汗了。」便脱下身上的大衣,将它披到Ai身上。
Ai两手攥着玟的大衣不让它滑落。虽然有点想笑,但却不敢真的露出笑容。
就这样,两人取出从农场主人那拿到的乾面包,剥成两半後各自默默嚼着。
有点乾,就如同现在两人相处的氛围。Ai忍不住想开始说点什麽,话语却噎在喉头说不出来。
但过了一会,反倒是玟又开了金口。
「你现在还一样喜欢陆吗?」
Ai本以为,玟要不是提个完全无关的话题;要不就是直接问她关於那些人的事。完全没料到她会以这个问题来做开头。
她默默想了会,最後还是慢慢点了头。
「嗯。只是,本来还以为他会是我唯一真心喜欢的对象……但後来才发觉,其实并不是这样。」
「为什麽想法又变了呢?」
Ai听到玟这麽问她,虽想说个答案,却仍旧说不出来。一想到这牵涉到自己对玟做过的一切,Ai有点想哭,但只能Si命忍着,忍住那道渴求原谅的泪水。
然而,尽管没在看,但玟肯定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作为自小认识至今的好友,玟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呢?
「……没什麽理由喔。只是一如往常,突然对陆失去兴趣而已。」
「如果你仍然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忙。好歹我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帮你说点什麽是做得到的。」
玟说出了和自己之前所想一模一样的事,Ai不了解玟这麽说的用意。她是故意说起这件事;或着──这刚好是一种巧合而已?
只在最好的朋友间才会出现的巧合。
Ai想知道玟问这句话的理由,然而一旦问了,就等同是在b玟代替自己,将所有事实公开来摊在yAn光之下。
Ai只能直接回应玟的问题──说自己并不需要玟为她做这种事。
玟听到以後,只说了句「这样也好。」便结束这场短暂交谈。
两人间回到一片沉默的状况,树林四周也一样静悄悄地,安静得像在折磨自己一样。Ai越来越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
正当她打算一吐为快时,玟却先她一步起身,将带来的装备背起。
「差不多该走了。」
「──嗯。」
Ai非常清楚,玟是因为不想让她吐露自己犯下的罪,才故意这麽做的。而在心底,她也很想就这麽敷衍下去,配合玟不说出的要求,继续维系这场两人间的扮家家酒。
但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再这样将就下去。
再依赖於玟的温柔,只是在伤害她、伤害彼此;伤害替她们铺出前路,鼓励两人继续向前的路而已。
尽管在一段关系里,不可能有不伤害到另一人的可能。只要两人间出现歧见,或有了所谓的共同目标,就会产生或多或少──或大或小不可避免的冲突,不可能有完美无损的关系存在。然而,她也不能因为对这点有所理解,就放任自己继续破坏,让这段关系为了自己的懦弱、忌妒及卑劣而逐渐变质,变成自己完全不愿面对的事物。
Ai不想让自己与玟间的回忆变质。
如果可以,Ai甚至不想让这段关系变成只存在於脑中的回忆。
然而,Ai如果不想让她与玟的友情变成过往,那自己就得在这、在现在这时间点拿出她深深藏着的匕首,替这段友情划下深刻的──无可抹灭的伤痕,才可能改变这不可逆转的变质。
伤口要能完全复原,就得将受到感染、甚至坏Si的区块剜除。
关系要能够修复,就得将明显可见的变质、及已然然毁坏的部分挖出来,摊在彼此之间。
只有如此──就只有如此,她才可能让这段关系继续延续,不让关系延着那个变质、毁坏的点而彻底崩解。
既然关系出现裂痕,那她们就不能假装那裂痕从不存在。她们得正视这个事实,才有携手维系的可能。
於是──Ai在玟逃避前终於下定决心,站起身,对着正准备随便选条路走的玟说道:
「小玟,最後还有件事得对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