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千本弁格与天照明姬隐身登上了王船,要去寻天照曜冥,岂料明姬一时兴起,说要往下舱看看,守门士兵栏不住,只得随她,一进门,便觉臭气熏天,要灯却没灯,要窗也无窗,只得叫弁格点灯。弁格放出「如月明盘」,但处处肮脏wUhuI,也照不了多远。下了阶梯,衣衫蓝缕的百夫长上前拦路,却也拦不住,只得让她下来。如此进了下舱,便见百余名士兵并肩列队,蓬头垢面,衣衫蓝缕,墙面斑驳,地面也凹凸不平。
两人看傻了,处处wUhuI破旧,将月灯一照,更显得昏黑,舱门虽开着,却臭得有如水G0u。明姬捏着鼻子,皱眉道:「好暗啊!再亮一点!」
弁格也觉得昏暗,於是双手结印,催动真气,又一轮明月在明姬头上绽放,两轮月光照耀,将wUhuI憔悴的士兵和斑剥的墙面地板照得更清楚了,但处处wUhuI腐朽,竟也没明亮多少,反而觉得更Y暗了。
明姬皱眉道:「再点一盏!」弁格又放出了第三轮月灯,却还是不够亮,明姬还要第四盏;弁格如何有那麽多真气?三盏月灯已b得他丝丝冒汗,咬牙道:「不成……不能……再……点了!」
明姬「哼」的一声,却不敢骂;弁格说道:「我看……还是一盏吧……不然……」说着,头上一暗,两盏同时消失,只剩下一盏月灯,松了口气,道:「你还要寻你王兄呢!」
明姬一怔,噘嘴生着闷气,小袖一挥,叫道:「开窗!给本公主开窗!」
卡痰百夫长站在旁边,脸sE一变;士兵中听得一人说道:「殿下,窗会透风,如此下舱的人便会听见舱外之声,舱外也能听到下舱的声音。」声音爽朗,似乎是名青年。
众士兵脸sE微微一变,但蓬头垢面,也看不出神情。明姬拂袖叫道:「有何不能听的?」
便听方才那人说道:「就怕上舱人知道下面有多wUhuI恶臭,又怕下舱人知道海风多麽新鲜。」
明姬鼻子已捏得疼,拂袖怒道:「开个窗还罗罗嗦嗦的,想闷Si本公主?开窗!」
众士兵一愣,卡痰百夫长在旁边说道:「殿下,卑职已说了,无窗!」
明姬瞥了他一眼,怒道:「本公主当然知晓!没窗不会凿一个?凿窗!」
卡痰百夫长一愣,众士兵也待在原地,半分也没动,催了几回,都茫然不知所措。明姬拂袖怒道:「一群笨蛋!弁格,你来凿!」
弁格吓了一跳,惊道:「啊?我?」
明姬说道:「对!快给本公主凿个洞!不然本公主要臭Si了!」
弁格东张西望,又上下看了一看,最後说道:「这……外面是海吧!随便打洞,万一凿沈了……」
士兵顿时七嘴八舌的附和道:「对!对!没错!就怕凿沈了!」「想我大瀛海的船是上等工匠设计的,怎麽会错?不开窗必定有什麽原因。」「对啊!殿下,不懂造船还是别乱凿好!」「没错!没错!殿下,不是我们无能,是怕将船凿坏了。」
明姬跺脚怒道:「一群废物!我大瀛海两百艘战船,每艘两百名水手,竟无一人懂修船!走吧!走吧!再不走本公主要臭Si了!」说着,转身便走。
突然一人说道:「我懂修船!」听声音,正是方才那名士兵。
明姬回头一看,卡痰百夫长一愣,但见士兵站得水泄不通,谁也动弹不得;明姬说道:「让他出来!」
卡痰百夫长面有难sE,但还是指挥士兵散开,这才让那士兵出来。便见那士兵身长七尺,约莫二十出头,虽也是一身wUhuI,但眼神中藏着一GUJiNg光;说道「殿下!卑职懂修船。请容卑职随殿下上甲板探勘。」爽朗的声音中夹着几分轻浮、惶恐、愤慨与世故。
明姬拂袖说道:「哼!还说没船匠,这不就有了麽?走吧!上去!」说罢,与弁格一同攀上阶梯。
这阶梯下来的时候觉得陡,攀上去时却觉得更陡,彷佛一堵高墙,虽是「阶梯」,却几乎要手脚并用才爬得上去,又窄又高,明姬攀在前方,弁格居中,船匠士兵攀在最後,爬得阶梯「嘎嘎」作响,明姬身轻,弁格用上了轻身之术,只有那船匠士兵紮实的攀在阶梯上,将阶梯爬得微微摇晃,吓得明姬「哇哇」大叫,弁格也胆战心惊,准备随时将人接住。
如此攀到了顶,到了舱门,守门士兵却将船匠士兵拦下,问道:「你怎麽出来了?」又与明姬说道:「殿下,下舱兵不能上甲板。」
明姬说道:「本公主要凿窗,这是船匠。」
守门士兵一愣,问道:「船匠?」
那下舱士兵道:「不错!卑职是船匠,殿下要凿窗,卑职要上来探勘。」
守门士兵说道:「贺田兄弟,我怎记得你不是啊?」
明姬嫌臭,原本早已走远,这时又折了回来,拂袖叫道:「别罗罗嗦嗦的!本公主要凿窗!」说罢,拉着那下舱兵出了舱门。守门士兵吃了一惊,道:「殿下,下舱兵不能上来啊!」话未说完,明姬便已走远。
那下舱兵出了舱门,四下张望,越走越远,最後沿着甲板边缘走,左顾右盼,最後停在一处,此处离舱门甚远,最近的卫兵也在数十丈之外。
明姬问道:「凿这里麽?」
那下舱兵用脚踏了踏甲板,又跪下来敲了两下,然後小声说道:「殿下恕罪,其实卑职不是船匠,是有要事要密奏。」说罢,又敲了两下甲板,似乎真的在探勘。
明姬脸sE一变,想起父王与母后病Si,王兄又病发,果然有什麽秘密;左右瞄了一眼,假装说道:「你探仔细一点!」然後小声说道:「快说!」
弁格也发现形势不对,悄声问道:「我的如月明盘要留麽?」
假船匠士兵敲着甲板,小声道:「务必留着!不然会让人起疑!」
明姬小声问道:「你要奏何事?」
假船匠士兵敲着甲板,小声说道:「卑职也未想过此事会变成机密,但被谣传成这般,小的若说出实情……连殿下都被祭司说成二妖子,小的恐怕……」
明姬一呆,小手握成了拳头;便听假船匠士兵续道:「恐怕也会和宇都g0ng侍读一样,从人间消失……」说话间,挪了几步,又敲了几下甲板。
明姬一怔,悄声道:「你说菖蒲?」
假船匠士兵小声道:「正是菖蒲大人。」
弁格暗暗心惊,原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祭司竟会遣人到神州拐人!明姬咬牙小声道:「果然……方才在行馆就寻不着她人影。」
假船匠士兵敲着甲板,悄声道:「卑职见到祭司的人绑了一个人进了下舱,听声音,应该便是宇都g0ng大人没错。」
弁格不禁汗毛直竖,心想此时沿岸戒备,祭司是如何绕过海督监视?明姬问道:「祭司的人?」
假船匠士兵小声道:「殿下,其实下舱的灯在启航前都是好的,但启航後,就陆续遗失了。」说完,又挪了几步,敲敲甲板。
明姬问道:「遗失?」
假船匠士兵道:「殿下,便是有灯座,却无灯。至於灯为何不翼而飞,卑职不敢妄言。」
明姬咬牙说道:「那必是那帮祭司……」
假船匠士兵小声道:「殿下,卑职冒Si上奏,其实瀛海近年天灾连连,地震、风灾、水旱、饥荒,朝廷却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明姬一怔,问道:「什麽天灾?本公主为何不知?」
假船匠士兵道:「殿下当然不可能知晓,因为幸存者都逃不出去,逃出去的人全杀了,知情的人也全消失了。」
明姬和弁格听傻了。周围一片漆黑,海风吹拂,cHa0声拍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好冷。
明姬颤声问道:「你说……什麽……」
假船匠敲了敲甲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我大瀛海必须国泰民安,神降天国不能有天灾。」
明姬惊呆了,小声道:「难怪……父王曾说近十年来粮税短少,男丁不足……原来……」
假船匠士兵又挪了几步,敲了敲甲板,小声道:「贺田诸岛……祭司说是天神收回,其实是台风压境,海堤失修,风浪……灭村……」说道最後竟哽咽了。
两人举步跟上,明姬小声说道:「父王曾遣人去看,但却报说只见汪洋一片,不见岛……因此……」
假船匠士兵强忍泪水,小声道:「是海浪破堤,全岛覆灭,无人……幸存……」说着,重重敲了两下甲板。
明姬忍着惊讶,小声道:「因此父王交代祭司祭了天……」忽然一愣,想起父王也是那时病发,难道祭司那时便想对父王下手?
假船匠士兵咬牙悄声道:「以谎言祭天,何以慰亡灵?那是……欺天之罪啊!」说着,怒搥甲板。
弁格悄声问道:「但你如何知晓?」
假船匠士兵悄声哽咽道:「因为……卑职……便是……贺田岛民……」说罢,重重拍了一下甲板。
明姬吃了一惊,悄声问道:「你是……幸存者?」
假船匠士兵哽咽道:「卑职当年……随祭司返乡探勘,其实……贺田诸岛的堤防……已逾八十年未修,覆灭是迟早之事。那日一看,果然如此……」
明姬说道:「怎会未修?我大瀛海建国於诸岛,年年都有风雨,父王年年轮番拨款治水,贺田怎可能逾八十年未修堤?」
假船匠士兵小声道:「殿下,先王确实有拨款,但是钱用到何处,殿下,您知晓麽?」
明姬脸sE大变,小声咬牙道:「这八十……年来……」
假船匠士兵敲敲甲板,又挪了几步,悄声道:「卑职深怕被灭口,因此在祭司面前……发了……毒誓,这才活着……离开……」说着,重重搥了一下甲板。
弁格悄声说道:「贺田诸岛……是五年前的事麽?」
假船匠士兵悄声道:「正是。神州人也听说麽?」
弁格压着声音,说道:「其实帝喾有遣人去救,听说救回了数百人。」
假船匠士兵和明姬一惊,异口同声道:「在何处?」
弁格一愣,小声说道:「听说安置在鸣海国南边,岛民便在那处建邦,名叫望瀛之国,至於现在如何……可以去问问鸣海国迎客驿,海督应该也知道。」
假船匠士兵低下头来,强忍泪水,心想:「望瀛、望瀛……人在神州,心仍念着瀛海……但,这祖国已病入膏肓,无可眷恋的了。」
明姬小声道:「本公主会亲自去看!然後报与王兄知晓。」
假船匠敲着甲板,低声哽咽道:「谢……殿下……厚恩,但卑职担心,殿下恐怕……遭人说是g结陆妖……W蔑……祖国。」
明姬恼怒道:「那些祭司将真相说成W蔑,将实话说成造谣,一手遮天,鱼r0U祖国人民,他们才是玷W祖国,践踏祖国!便连父王……父王……也是……」说到最後,小手紧紧握拳。
「哗」的一声,一朵大浪无情打来,将两人声音掩盖,水花飘上,打得三人一身寒。
假船匠士兵敲敲甲板,小声道:「我大瀛海只有谎言,没有真相,国泰民安是掩盖来的,太平盛世是粉饰来的,殿下说祭司大人们欺上瞒下,其实祖国无人不是欺上瞒下,便连卑职也是……靠谎言苟活……」
明姬小声道:「但你能大胆密奏,本公主要说,你是我大瀛海的忠臣!」
假船匠士兵一愣,重重的敲了一下甲板,哽咽道:「这声忠臣……真是廉价……」
明姬说道:「你有勇,置生Si於度外,言人所不能言,揭国积弊,挽狂澜之将至,扶大厦之将倾,如何不是忠臣?」
假船匠士兵悄声道:「这揭国积弊卑职不敢当。此弊虽人人不敢言,人人不能言,但却人人皆知啊!」
明姬一呆,原以为自己是一国公主,通晓国事,没想到却是一无所知。今日下甲板。才知道王船上下竟是天壤之别,一面墙原来隔着两个世界,自己所知所见原来全是虚妄,自己真的是公主麽?自己所知还有哪一件是真的?
假船匠士兵悄声道:「殿下,能登上王船,即便是下舱,也是三世清白。如此罪孽深重,若非面见殿下,卑职绝对不敢说。今日冒Si上奏,若真因此丧命,愿赎我三世罪孽。」
明姬怒得发抖,小声问道:「你叫何姓名?本公主要将你调至本公主近卫,谁也杀不了你!」
假船匠士兵一愣,悄声说道:「卑职今日Si谏,自知命不长久,若有余日,卑职贺田陇……一……」忽然一声闷哼,翻身软倒。
两人一愣,便见他身上多了一枚箭,大吃一惊,明姬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弁格见那只箭cHa在他腰上,箭羽向着船舱,往船舱望去,却一片漆黑,哪里看得到人影?只听得海风呼呼,大浪哗哗……
暗夜风吼,怒涛蜂拥,拍上了舷,打上了甲板,余波未平,拍上了岸。
堤岸静谧,静谧如梦,海风轻拂,细浪一b0b0洗着礁石,映着岸灯,晃着道道银光。
天照曜冥与益贤漫步在岸上,远望战船,心头五味杂陈。望着船灯,天照曜冥说道:「益贤,寡人有病。病入膏肓!」
益贤一愣,说道:「王上还有病痛?何不返回医馆?」
天照曜冥黯然一笑,道:「此时无病,病在明日。」
益贤说道:「神州的大夫如此妙手回春,又有养气心法,王上此病必能痊癒。」
天照曜冥望着船灯,叹道:「服药简单,煎药难!」
益贤一愣,说道:「这有何难?益贤这便去置办药壶药炉。」
天照曜冥黯然一笑,摇头道:「不是那个!」说罢,举步继续走。
益贤一愣,赶紧跟上。天照曜冥调息而行,举头望月,见竟然才上岸半个时辰,去黎明尚久,或许能多待一阵,心想神州随便一名大夫便如此神医,或许还能寻到救国良方。行了数十步,说道:「父王和母后也是同样症状。」
益贤说道:「先王也是喉痒如有虫,咳嗽不止,如有这等良医,也不会……」
天照曜冥望着朦胧月sE,喃喃道:「若父王在世,会如何做?」
益贤一怔,说道:「炎守擅权,驱逐良达,尽罢风读、宇都g0ng二氏,即便有良医,也不容於朝。」
天照曜冥听着cHa0声,心想:「父王做不到的,我做得到麽?」
主仆两人便如此默默的走在堤岸上,海风轻轻的吹,海浪一b0b0涛来,洗下了忧愁,又带来一波沙尘。两军对峙,堤岸寂静无人,只有细细cHa0声,b起船上,静得有如梦中。
蓦地听得旁边一人说道:「今夜散步之人真多,忧愁的瀛海少年!」声音沈稳,有如智者。
两人一愣,循声望去,见堤岸旁的石上有个人影;这石高二丈,两人远远便见到了,一路走来石上都无人,也未见有人走到石边,此时竟突然多了个人;但见那人单手扶膝,面海而坐,身穿白sE交领长衫,外罩蓝sE直襟大氅,头戴白纱帏帽,看不清相貌。
便听得那人说道:「鸣海湾来过许多忧愁的少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後一个。」
益贤一怔:即便看得出是瀛海人,如何知晓心思?天照曜冥也心头一跳:难道身份暴露了?
那人坐在石上,衣带随风飘扬,映着夜灯,彷佛纤云伴月;望海而道:「登岸的少年,个个x怀忧虑,到神州寻方。夜里,步於此岸,遥望彼岸故乡。」
天照曜冥一怔:是父王遣来的人!宇都g0ng、众良达都曾在此徘徊麽?他们遥望祖国,也想救国麽?他们有良方麽?躬身问道:「敢问先生是……」
那人依旧望着海,说道:「吾也只是来瞧瞧战舰。与以往的登岸少年一般,都只是一介岸边过客,天地过客,百代过客。」
天照曜冥一愣,虽学富五车,却不知该如何再问,心想:「此人必定不简单,究竟是何人?」
那神秘人望着船灯,淡然续道:「这位忧愁的瀛海少年,你说,他们明日会归航麽?」
看似随意一句,却直指国事,天照曜冥心头一跳,心想:「会如此问,难道他也与我一样,身份不凡,但不便透露麽?」想答「会」,却又想多看看神州,一时竟答不出来。
便听神秘人说道:「也是,你非将军,亦非国君。」语气平淡,彷佛事不关己。
天照曜冥心头一跳,只好望着船灯,说道:「也是!你我都是一介过客。」
cHa0起cHa0落,海风将衣衫吹得「啪啪」作响,层层愁云盖过明月,变成蒙蒙一团光晕。
神秘人将帽沿压了一下,说道:「忧愁的瀛海少年,你来此,想寻何物?」
益贤说道:「我家主公是来求医的。神州大夫医术非凡,在我家主公背上推拂一阵,病便治好了,还不收钱。」
神秘人道:「神州邦人如家人,共生共存,各邦之间也是休戚与共,因此无私,不需银钱计较。」
天照曜冥说道:「神州人个个身怀绝技,又无私无yu,祭司蔑称为陆妖,今日才知是神之州!」
神秘人道:「神州百姓并无过人之处,生於凡胎,都是凡人,亦都有七情六yu,生老病Si苦。神州万邦,风俗各异,只不过都恰好与瀛海不同。」
天照曜冥心头一动,说道:「请问先生,如有大臣擅权,神州人会如何?」
神秘人终於转过头来,看向曜冥,说道:「神州非一国,而是千万国,你问的是何国之臣,又是何国之民?」帷纱飘扬,看不清神情。
天照曜冥愣了一下,神秘人回头继续望着大海,续道:「神州万邦,便有万邦之史,吾也不能答此问,但万邦史海,必有你yu寻之方!」
天照曜冥心头一阵悸动:祖国有人寻到了麽?那人在何处?
便听神秘人又道:「神州万邦,万邦史海,便有万邦兴衰!但无论国兴国灭,天地永存,从未天崩地裂。」
天照曜冥心头一动:难道我瀛海之前也还有国?此人提起这,是要指点我什麽?
神秘人续道:「太古时未有国,而今人以为有国,因而分彼此。」
天照曜冥一愣,心想:「若瀛海之前有国,那是什麽?如果无国,那又是什麽?」
便听神秘人又道:「国兴之前,有人民,国灭之後,人民尚存。」
天照曜冥心想:「我瀛海传说大神降临,而生日月,然後有瀛海,嘉惠人民。从此天照一族、炎守一族、水镜一族代代相传,直至今日。但这传说中的人民从何而来?大神未降临之前便在此麽?那麽降临之前是什麽?如此说来,没有我天照、炎守和水镜三族,瀛海也不会毁灭?」
便听神秘人续道:「人民恒存,国却是天地过客。国寄居人间,而非人居於国中。」
天照曜冥灵机一动,说道:「若如此言,人民便是砖瓦,砌成房舍,供国寄宿。」
神秘人微微转过头来,说道:「少年好悟X!」
天照曜冥说道:「若民为砖瓦,国法便是砌砖之法。无砖瓦不能成房舍,无砌砖之法亦不能成房舍!」
神秘人点头道:「然也!」
天照曜冥思索道:「但房舍日久腐朽,便须修缮。疏於修缮,必定倾颓,则须改建,但国不能移居,那便只能分段修砌。」
神秘人抚掌说道:「善哉!看来瀛海有望了!」
天照曜冥跪地拜道:「大师一席话,令晚辈茅塞顿开。不知大师尊姓大名,是否有意东渡吾国,聘为国师。」说罢,再拜而起。
神秘人轻轻叹道:「你又迷惘了!」
天照曜冥一愣,神秘人道:「你所求非师,乃是治乱方略!」
天照曜冥说道:「大师,若无师,谁来传治乱方略?」
神秘人回头望向大海,缓缓说道:「吾听说瀛海国君yu罢祭司寺。」
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消息传这麽快!便听神秘人续道:「罢祭司寺,你认为是为何?」
天照曜冥一愣,益贤说道:「祭司不学无术,仰仗先代功勳,擅权祸国。」
神秘人道:「如此说来,贵国官职代代相传?」
益贤说道:「正是。」
神秘人道:「如此,若从神州请了大师,是否也要代代相传?」
益贤一愣,曜冥恍然大悟,说道:「多谢大师提点,我瀛海差点又要重蹈覆辙了。」
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拍上了礁石,拍上了岸,细细的打在三人身上。忽然天空一暗,原本朦胧的月光被一片乌云遮住,半点光也透不出。鸣海静夜,只余岸灯,船灯,和三个人影。
神秘人望着大海,道:「可惜吾孤陋寡闻,未见过乱世,也未见过治乱之策。这治乱方略,我无法可说。」
天照曜冥说道:「但先生您曾说神州万邦,万邦史海,必有高明。晚辈甫登神州,不知高明何处,还请先生指路!」
cHa0声一波接着一波,岸灯照着海面,舞着道道银光。蓦地天上一亮,乌云飘散,月华再现。
神秘人望着海面,道:「你要的大智慧,那处,应有人知晓!」说着,往海岬一指。
两人寻指望去,正是瀛海行馆!
瀛海战船上,明姬三人竟被袭击,贺田陇一腰间中箭,弁格与明姬大吃一惊:没想到竟敢在公主眼前伏击!但见周围一片黑暗,哪里看得到敌人?王船甲板上不是王军,难道还有别人?
一时两人都吓傻了,贺田陇一伏在甲板上微微颤抖,想站却站不起来,只勉强动了点身子;「登」的一声,甲板上又多了一枚箭矢,恰恰钉在方才身卧之处,若贺田方才未挪动身子,便又要中箭!
弁格与明姬吓得退了半步,明姬躲到弁格身後,弁格见贺田身上cHa着箭,想要去救,又怕还有第三箭,这是该挡、该躲、还是该逃?若要挡,那该如何挡?若要跑,又该如何跑?竟一时慌了手脚。
却听得贺田陇一颤声说道:「快……熄……灯!」
弁格恍然大悟,赶紧收回「如月明盘」,顿时一片漆黑,原本还能看到甲板栏杆,这时什麽也看不到,虽敌方看不到自己,但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跑了。
便听贺田陇一小声说道:「趴下!」
两人顿时醒悟,连忙趴下,便觉得身下的甲板微微上下一晃,似乎贺田陇一又滚动了身子;两人一愣,0着甲板正要跟着滚过去,便听得「登」的一声,一枚箭矢落在方才贺田所在之处。
两人吓得浑身一震,连忙轻轻的滚过身去,深怕弄出了半点声响,海风吹来,听得上方「啪啪」声响,不由得汗毛植树,然後才想起是上舱的帷帐,凝神细听,只听得海风浪cHa0,什麽动静也无。
明姬从未想过王军竟敢将箭往自己S,下令杀人灭口的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他要密奏?又为何敢在自己面前动手?又惊又怒,扶在甲板上,泪水在眼中打转。
如此小心翼翼的滚了两三圈,都未再有箭S来,但不知否会打灯来寻,但即便不打灯,此处是王船,还能往何处逃?
便听贺田陇一小声说道:「凿……这里!往……下凿!」
弁格一愣,心想这甲板有多厚?该如何凿?但一时别无它法,只能试试。於是从「随意生灭之境」召出短刀,灌入真气,不敢出声,轻轻往甲板上一戳,竟然如切豆腐般,直没入柄,於是依手臂所及,沿着木板割了个方形,尚未割完,突然「喀喇」一声,甲板赫然断裂,三人顿时陷落,还落不到三尺,便落到一大团柔软之物上,紧接着听得上方一串脚步声奔来,一士兵远远叫道:「在那里!」
三人大惊失sE,弁格连忙双手结印,用「化育万华」将洞口封住,便听上面两串脚步声奔来,有两士兵说道:「殿下!公主殿下!」「殿下您受惊了,那是陆妖的箭。」「抱歉,救驾来迟。」「殿下?殿下?」「奇怪,方才听得明明在这。」「殿下!殿下……」
藤蔓盘结洞口,层层将洞口封住,便听那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後又越来越小,最後听不见了。但周围一片漆黑,只互相听得呼x1声,什麽也看不到。
明姬吓呆了,方才箭分明是从船舱S来的,竟然还敢栽赃!这些家伙究竟有多大胆?若非亲眼看见,恐怕又要被骗。这种事究竟有多少?如此层层欺瞒栽赃,祖国还有什麽事是真的?
忽然眼前一亮,一轮巴掌明月在眼前缓缓绽放;弁格重新放出「如月明盘」,便见洞口藤蔓已化成木质,与甲板混成一T。
两人松了口气,便见此处甚是狭窄,离顶只有三尺,但下方一团团软物,0着是布,似乎是被褥;明姬坐在弁格旁边,贺田陇一伏在前面,腰上的箭已断,军装wUhuI,看不出颜sE,但腰间Sh漉漉一片,已全都是血。
明姬爬了半步,一看,吓傻了,竟不敢靠近,捉着衣裙,惊道:「你……」
贺田陇一咬牙喘息道:「果然……只要有光……什麽伤病……都……看得……清楚……」
明姬说道:「你在……说什麽?」摇了摇弁格的袖子,道:「这……你能救麽?」
弁格虽学过治癒术,但从来没用过,更没见过这等伤势;鼓起勇气,说道:「我试试看!」上前一看,见腰间Sh成一片,想0又不敢。
贺田陇一说道:「不必……了……」将弁格的手推开。
弁格拿定了主意,说道:「不行!我一定要治!你别动!」伸手要将伤处的衣物揭开,却揭不开,又怕牵动伤口,胡弄了一阵,贺田陇一伸手将衣物撕开,说道:「这样……便成了麽?」
弁格一阵尴尬,将月灯来照,但方才翻滚躲避,伤处已血r0U模糊,不知该从何下手。
贺田陇一喘息道:「那……不必了……快去寻……王上……」
明姬坐在旁边不敢看,此时躲在弁格身後,说道:「好不容易有人与本公主说真话,本公主不准你Si!」
弁格打定了主意,说道:「别说话!我知道了!」说罢,单手轻轻抚在伤处,缓缓送入真气,用真气去探。
贺田陇一喘息道:「不必……浪费……殿下……去救……王上……」声音又b之前低了,几乎便要听不到。
弁格说道:「你别说话!」听他声音微弱,说话又牵引气息,方才送入的真气便乱了。
明姬躲在弁格背後觑着贺田陇一的脸,说道:「你若Si了,本公主要去哪问?那群老贼究竟害了多少人?人丁短少,究竟去了哪里?本公主还要问你啊!」
贺田陇一歉然看着明姬,张口微动,却没听到声音。明姬一愣,也不管伤处血r0U模糊,凑上前去,问道:「你说什麽?」
却见贺田陇一又开口动了一下,然後双目闭上,再也没动静。明姬大吃一惊,说道:「你要说什麽?你要根本公主说什麽?」看到伤口那片血,吓得捉着弁格的衣袖,说道:「别Si啊!本公主不准你Si!」
弁格被晃到了手,微微怒道:「你别吵!」
明姬一愣,弁格说道:「他还有气息,别吵!」
明姬一呆,仔细一看,见贺田陇一的x口微微起伏,确实未Si,赶紧收手,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弁格拿定了主意,双手结印,见手上沾满了血,暗暗苦笑,也只能将就,於是一手抚在伤处上,单手结印,屏气凝神,缓缓将真气送入。便见伤口光晕隐隐,血仍缓缓流出;自己第一治癒术,能成功麽?虽已封了甲板,透不了光,但不知会不会透声,这期间自己无法保护明姬,可千万不要生事!
密室狭小,弁格的月灯逐渐黯淡,只剩下掌上的光晕,四面寂静,静得只听得两人的呼x1,沉闷的海cHa0。
蓦地一串脚步声奔来,密室外一人喝道:「什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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