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Y风浮动,段无踪与霄景走在破天一线深处,洞x错综复杂,洞壁Sh滑,水声远近回荡;壁上萤光斑斑,是千年前天缺的屍骨,寒风飘忽不定,不知从何而来。
段无踪掌灯而行,以剑开路,依卦相层层往下。此处不通外界,甚是Y寒,却无半只妖怪,但觉得内息凝滞,不知是何物压制;星渊龙璈剑渐渐沉重,连护身真元也将施展不开;霄景自封修为,却仍步履轻盈,周身隐隐有GU气息护T,却又不是真元,不知是何物。
如此行了不知多久,霄景突然说道:「果然是他在镇守。」
段无踪专心开路,洞x里只有凿壁之声,突然多了人声,吓了一跳,问道:「什麽?」
霄景指着壁上密密麻麻的鬼火,说道:「千年前天崩地裂,如此多屍骨,却未生魍魉。」
段无踪一怔,点头道:「确实奇怪。千年前仙道尚未入世,不会有人来此收亡魂。如此封了数百年,也该成JiNg了,却什麽也没有?若说外面是後代的御魂师收了,但此处也应该被凿空了才是。」
霄景微笑道:「如果有什麽,此地便不清静了。」
段无踪边走边问道:「都是他收的?」
霄景道:「他若以天缺亡魂为食,确实无人察觉。嗯?」微微一怔,往脚下看去。
段无踪停下脚步,看了卦盘,说道:「便在下面!」
此处是岩隙之中,左右甚窄,巨岩上下参差,没有其他道路,旁边也无深谷,而卦相正指着脚下。
霄景道:「你来开吧!吾不想在此与他动手。」
段无踪一呆:前辈不想动手,但自己更不想。
霄景微微一笑,道:「都一路开路到此了,他都未与你动手。」
段无踪脸sE一变,只好深x1了口气,拿起卦盘,端详了半晌,良久不敢出剑。
霄景笑道:「你下山时倒是信誓旦旦。」
段无踪一愣:下山时清毓与瀚隐天殊给了自己一堆法宝,清毓给的是「严净五镜」,共有五件;瀚隐天殊的是「天罡三戒」,共有三枚,都要自己戴上。自己便只有一个颈子,两只手臂,十根手指,两条腿,怎麽可能戴得了那许多?嫌他们罗唆,此时在阵前却害怕了;尴尬道:「前辈……知晓?」
霄景微笑道:「吾如何会窥视?是他们与吾说的。」
段无踪更尴尬了,虽卦相是「吉」,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剑。
霄景缓缓闭上双眼,微笑道:「有吾在此,不必担心。不然,难道引他出手?」
段无踪大吃一惊,道:「别!好、我出!」心念一动,星渊龙璈剑回空一转,划破黑暗,剑气奔腾,光影赫赫,往脚下岩石砸去。
剑未至,石未破,周遭景物一晃,眼前白帐飘扬,两盏白烛,一杯清酒,中间牌位写着「艾佐延灵位」,是艾攸的本名,竟然是艾攸的灵堂!
段无踪心头一颤:是幻境?虽知是幻境,但便是方才那一丝惶恐,朦胧的景物顿时清晰了;sU油飘,檀香绕,宾客满堂,百官赠的挽联一幅又一幅,挂到了堂外;自己坐在角落,一手支颐,呆呆出神,有人问候,也不答一声,旁边一杯清水,飘着香灰,许久未动。
堂上肃静,堂外人窃窃私语,便听得宾客道:「听说段大师是算他能顺利出师才收的。」「那麽大师是失算了?」「当时大师才出到两年。」「这也难怪。」又听邻里道:「便说佐延这孩子老实,不适合走江湖。」「记得那时听大师说他能顺利出师,那可开心了?」「当年他乐得紧,笑的三日没阖口,没想到……」家属道:「我问大师,大师也不答。」「果然是失算了!」「看他那样子……」「铁板命术原来不过尔尔。」
自己在堂内,虽不想听,偏偏修为高深,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卦外变数,如何说得清?索X便认了。但自己真的失算了麽?自己要入郢都,却未先算,害Si了艾攸,b退了师兄,是自己失算了麽?自己真的失算了麽?
支颐的手微微颤抖,抖得不敢动,深怕一动,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蓦地听得一少年的声音说道:「师伯……」
抬头一看,见两名少年走了过来,手持卦盘,是师门别支的弟子,一个叫余庆,一个名为沈识;心想:「你们要说什麽?是节哀顺变还是生Si有命?这种时候竟然想拿你们师伯练词?」
便听得沈识道:「我们怎麽算都不对。」余庆道:「想不到有什麽数漏了,还请师伯指点。」
自己一怔,想开口,一GU气卡在喉间,赶紧暗中调息,若无其事的道:「卦外变数。」声音乾枯颤抖,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余庆惊道:「果然……」沈识道:「果然如此,不然凭师伯能为,如何会失算?」
自己心中五味杂陈,沈识问道:「弟子想问,是什麽样的卦外变数?」
自己长叹口气,缓缓起身,走进旁边的书斋,当年艾攸便是在此拜师的;余庆与沈识随後跟来,一踏进门槛,便见一个少年迎面而来,身穿短褐,背着一枚竹篮,正是艾攸;笑容满面,对着自己叫道:「师父!」
自己大吃一惊,内息大乱,一GU恶气上冲x口,蓦地x中一暖,景物灰飞湮灭,身旁梵印流转,罡气温煦,将周身照得一片光明;光影里,碎石自脚下迸散,烟尘滚滚,隆隆之声在洞x里阵阵回荡;原来方才的幻境只是一刹那;但见梵印金光外一片黑暗,见不着洞壁,也不见上下,不知是何所在,罡罩上微光b0b0荡开,映出千叶莲瓣;一轮金光和煦,围绕在霄景身後,霄景盘腿坐在金轮之中,自己便站在他一步之侧。
便听霄景说道:「躲藏千年,功亏一篑。」语气缓而深沉,周围的烟尘竟为之微微震动。
无尽黑暗中吹起了Y风,将梵印吹出b0b0涟漪,便听得一个声音说道:「竟然想得到如此前来,哼哼哼。」冰冷沙哑,彷佛石头磨砂,又好像狂风钻缝,勉强凑出人语。
段无踪心想:「那便是离恨?」自己行走江湖,也曾与鬼师往来,但从未听过这等诡异之声,声声慑人,令人心神慌乱,毛骨耸然。
烟尘飘忽,无尽黑暗,只有梵印金光,不见人影;霄景依旧是那抹淡淡的微笑,说道:「千年鬼师,怎能失敬?」
风声忽紧忽驰,彷佛大笑,便听离恨说道:「那罗延梵印……嗯?还有天罡三戒与严净五镜?」风声悉悉冷笑,越笑越大声,那罗延梵印荡起阵阵涟漪,连烟尘也随之颤动。
段无踪心头一颤;霄景微笑依然不减,淡然说道:「吾能如此接近,是否还有埋伏?」
风声一收,那飞砂走石之声沈沈说道:「嗯?疑兵之计?好熟悉的感觉……」
烟尘陡然一转,道道黑影如骤雨般从四面八方扑将而来,金光四溅,涟漪如织,映出千叶莲瓣,刹时声荡四壁,飞石如浪,烟尘翻腾。
蓦地梵印转,白光绽,光明遍照,吞噬万只鬼影,飞石消散,烟尘无踪,光晕里,彩光汇流,凝成道道梵印,绕着两人流转。
风声起,离恨冷冷一阵笑,道:「那罗延梵印第二式金刚三昧耶,看来无埋伏。」
霄景微笑道:「那麽你不如就此放肆。」
离恨一阵冷笑,鬼烟颤动,说道:「如此善谋……嗯……似曾相识。」
霄景神sE依旧从容,淡然说道:「事隔千年,你皆已忘记。」
鬼影退,烟尘散,道道梵印之外,看着是白,却又似黑,空洞无物,也不知声从何来,只听得离恨哼哼一阵冷笑,说道:「听来是个故人。」
霄景道:「是仇人!」
风声阵阵,忽快忽慢,离恨哈哈大笑,道:「躲藏千年,我离恨竟还有仇人在世!」笑声如劲风般b0b0荡开,碎石迸散,打得梵印罡罩沙沙作响。
霄景淡然说道:「你能躲藏千年,吾自然能寻仇千年。」
离恨哈哈大笑,道:「有意思,吾与尔何怨何仇?」
霄景道:「灭族之怨,血海深仇。」神态依旧从容,彷佛事不关己。
风声哼哼一阵冷笑,离恨道:「是麽?原来吾离恨伤了如此多X命?哼哼哼!难怪我离恨要藏匿千年。藏匿千年啊!」哈哈大笑,越笑越大声,藏匿千年,却忘了为何藏匿千年。
刹时狂风扫,飞石乱,空无一物之中,化出千百幻影,幻华间千百所在流动,刹时鬼影笑,人声惊,Y风怒吼,幻灭无常,恍惚间千万鬼魅扑来,仔细一看,只是杂影奔流;朦胧间,似有怨灵嘶吼,凝神一听,却又寂静无声。
万鬼奔流,在那罗延梵印外呼啸而过,金印照耀,尚未接近,便烟消云散,梵印流转,将万鬼幻华b到三丈之外,却见段无踪神sE恍惚,喃喃自语,竟已陷入幻觉;霄景双目轻闭,心念一动;段无踪顿时回神,脸sE大变,心头震颤。
风声歇,笑声止,万鬼幻华飘忽聚散,离恨惊讶道:「尔乃何人?」
霄景嘴角依然是那抹淡淡的微笑,淡然道:「谢道清。」
风声阵阵,飞石沙沙,似迟疑,似困惑,良久不发一语。
霄景淡然道:「六道法轮、笑天道……」
离恨沈Y道:「六道法轮……好熟悉的名字,你是六道法轮的门人?」
霄景说道:「你是六道法轮的门人,教主笑天道是你师叔。」
风声低Y,离恨沉默不语。霄景依旧自在微笑,道:「见了这,应该便想起了。」双手结印,身前浮现一个金sE大字,足有一丈来高,登时金光万丈,瑞气千条,砸向万鬼幻华,轰然巨响,金印碎,鬼影散,荡出一圈金波,烟尘飘扬,转眼又只剩万鬼幻华,梵印金光。
离恨沈Y道:「玄天真印……策仙苍尘!嗯?」哼哼一阵冷笑,续道:「原来你便是那个脱逃的谢氏活魂!哼哼哼,吾想起来了,那时我教如日中天,诸仙看不惯,联合冥府来灭我。哼哼,偏偏吾那师叔也不成材,竟败给了那群手下败将,数十年鬼军毁於一旦。哇哈哈哈哈!」
鬼烟翻腾,掀起滔天巨浪,扑天盖地往两人压将上去;霄景不闪不避,任由万鬼幻华压来,那罗延梵印金光照耀,黑烟蒸腾,飘忽消散,任凭鬼影滔天巨浪,那罗延梵印便是文风不动。
霄景淡然说道:「想不到吾千年之後还回着。」
离恨冷笑道:「於是你来自投罗网?」
霄景道:「吾还在犹豫,是要收拾你,还是与你谈一笔交易!」
离恨哈哈大笑,道:「和仇人谈交易,策仙的弟子果然不差!」
霄景道:「你已藏匿千年,还要藏匿多久?今日吾已将你寻出,你还能逃多久?」
离恨一阵冷笑,道:「那可真要感谢你,将百子神算的传人送上门。」话声一了,彩雾滚滚,化作千万幻影,熊熊往段无踪扑去。
莲华绽,鬼声起,荡出b0b0金光;段无踪还来不及吃惊,眼前已是千般幻觉,朝廷、故居、师父的书斋、艾攸的灵堂……一片片,彷佛一扇扇窗,围着自己绕,仓皇四顾,无路可逃。
鬼雾散,又来一波鬼雾,梵印流转,三丈金光,燃起护摩三眛,鬼影炽焰挣扎,刹时一时Y风怒吼,照得景物光怪陆离。
霄景嘴角仍带着那抹自在微笑,说道:「没想到你对他有兴趣。」
鬼雾不歇,护摩炽焰不减;离恨冷笑道:「你害怕了?」
霄景微笑道:「你犹豫了。」
鬼影熊熊涌来,却只在段无踪那侧绕,似试探,似挑衅,不进不退;离恨以「离相阵」为居,「触魂离音」为语;霄景身佩「释提桓因月轮」,以那罗延梵印护身;双方看似往来数回合,其实皆未出招,鬼影炽焰交锋,凝而不发,进退都在一念之间。
霄景依旧仍带着那抹自在微笑,淡然说道:「你藏匿千年,未吞支魂,吾便知晓你不敢。」
风声轻,碎石落,撞出离恨的声音,道:「你以为区区梵印便能拦阻我离恨?」
霄景微笑道:「你明白此处不只有我与他。」
倏忽之间,鬼影消,炽焰灭,暗无影,悄无声,方才的鬼影炽焰,原来都是虚妄;只余梵印流转,映得两人光影分明;烟尘不动,又似有动。
重重迷烟中,听得离恨说道:「吾能藏匿千年,自然能再藏千年。」
霄景淡然道:「你藏匿千年,便是要逃离轮回。」
离恨哼哼一阵冷笑,道:「你要以此交易?」
霄景微笑道:「你很聪明!」
离恨哈哈大笑,道:「血海深仇,滔天大罪,你要如何助我脱轮回?当年六道法门指鹿为马,御风阁掌门也要如此迷惑我?」
鬼影奔腾,化作千般幻影,如洪水泛lAn般,扑天盖地往两人扑将上去;莲华颤,劲风起,却听段无踪轻轻一声惊呼,伸手想捉东西扶,却没抓住,随即软倒。
原方离恨每次出声,段无踪便冷汗直流,内息震颤,彷佛g魂;但霄景出声时,又气息沈定,尚未将气息调回,离恨便又发话,如此反覆,内息忽定忽乱,最後如山洪溃堤,一发不可收拾;恍惚间,眼前尽是艾攸,虽霄景数度将自己点醒,但念头一起,已挥之不去,越想放下,便越上心头。待听到离恨说到「血海深仇,滔天大罪」八字,顿时心神失守,内息大乱。
眼前艾攸浑身是血,神sE惊恐,问道:「师父,我为什麽Si了?」说罢,景sE一换,眼前艾攸背着两人的行囊,踏着轻快的步伐奔来,欢喜道:「师父,你不会失算的。」接着景物又是一转,白幔飘扬,是那日的灵堂,艾攸穿着寿衣,扑面奔来,惊慌问道:「师父,这是幻境吧?」转眼荒草漫漫,又到了坟前,坟头里听得艾攸叫道:「师父,救我出幻境!」
段无踪惊慌四顾,想要逃跑,但转头四顾,处处都是艾攸,有喜有怒,有惊有恐,围着自己道:「师父,您为什麽把我放在这?」「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师父,弟子今日便要跟您一起上路了!」「师父,继续带我走江湖吧!」「师父,明年又是知命会了,不带我去麽?」「师父,让我继续跟在您身边吧!」
段无踪惊慌说道:「为师……不是……你……你已经……」
恍惚中,听得一人叫道:「段老弟!段老弟!」
艾攸的幻影挥飞湮灭,蒙蒙黑暗间,又听得那声音唤道:「段老弟!段老弟!」是师兄的声音!
段无踪一愣,睁开眼睛,见师兄叫道:「段老弟!段老弟!」见那师兄的脸甚近,原来正抱着自己。
段无踪吓了一跳,连忙坐起,左右一望,见是荒郊野地,游锦恩便在旁边;季算机捉着段无踪的臂膀,说道:「段老弟,你无事吧?」
段无踪心想这是幻是真?艾攸的事仍在心头萦绕,内息纷乱。季算机问道:「你会怎倒在这?」将段无踪拉起。
段无踪站起身来,心想方才分明还在阵中,怎麽突然便到了此处?四下一望,原来是破天一线附近,离方才之处只有数里,看了日影,时辰也确实不差;不禁呆了。
季算机拍拍段无踪的背,轻轻一笑,叫道:「还没醒麽?」
段无踪「呃」了一声,心想这师兄看来不是假的,看来是前辈先将自己抛了出来,但前辈怎会将人丢在路边?自己又如何昏了过去?
季算机笑着拍拍段无踪的x膛,道:「难得见你如此,你不是带着客人麽?出了什麽事?」
段无踪沉默不语,良久,叹了口气。季算机惊道:「真出事了?」
段无踪黯然一笑,道:「是我累赘。」
季算机轻轻一笑,道:「唉!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那客人也非泛泛之辈,如此险境也难为你了,何必自责?」
段无踪低头不语,季算机拍拍肩膀,说道:「方才听你喃喃自语,还在想艾攸的事?」
段无踪脸sE一变;季算机「嗤」的笑了一声,道:「果然……咦、你……」见段无踪抚x软倒,吓了一跳,连忙搀扶,惊道:「你怎……」见段无踪内息混乱,脸上半青半赤,竟是走火入魔之兆,赶紧叫道:「锦恩,敷座!」
游锦恩也慌了手脚,但跟随季算机才不过数日,什麽都不熟悉,连坐蓆也不知放在哪;季算机只得用乞灵剑法辟出块空地,以青檀剑开了结界,扶着段无踪坐下,助他运功,但那件玄冥天袍将真气挡住,根本无从下手;段无踪只得颤着手将天袍除下,但已修成真元,季算机功力不足,甚是棘手,最後用乞灵心法将狂乱的真元引出,再把剩下的真元导回经脉。
如此忙了一个时辰,两人已全身是汗,段无踪呕出两口恶血,终於恢复,见师兄也消耗了不少真气,於是拿出一枚「仙豆」给师兄,自己却饮苍渊的天香蜜。季算机也听过「仙豆」,三国撤退赐的便是此物,见这分明是h豆,还笑着拍了师弟一掌,一口吞下,却差点吐了出来,本来好奇那瓶天香蜜,见师弟只嚐了一口,顿时也不敢嚐了;两人哈哈大笑。
於是重新敷座,时已入夜,荒野晚凉,月华初升,季算机命游锦恩煮了茶,听段无踪将事情说了,笑道:「竟然被前辈抛了出来。」
游锦恩越听越吃惊,没想到那客人真的是上仙,而且连天策帝也要敬他三分,究竟是谁?但见这尚未拜师的师父对此讳莫如深,完全不敢想像。
段无踪拾着茶杯,想起自己竟然因心病被前辈抛出,叹了口气,搁下茶杯,低头不语。
季算机拍拍段无踪的肩膀,笑道:「瞧你这个样子……唉!没想到我们两都一样。」
段无踪低头苦笑。季算机叹了口气,道:「那时我心里只想着雪华,误了多少事?四年没看一眼湘灵,连艾攸也……」
段无踪低头道:「师兄,别这麽说,这时我才知,你为何天天饮酒……」
季算机轻轻搥了段无踪x口一拳,道:「然後呢?你也要误了别人麽?」
段无踪一愣,季算机道:「那时我日日浑浑噩噩,算尽了命数,却救不回她,总觉得是我误了她,结果……」站起身来,望着月sE,心头涌出无数个与雪华的夜晚;良久,叹道:「是我误了我自己。」
段无踪一呆,季算机长长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影抛开,但月sE,还是一样的月sE;说道:「为了她,我误了这麽多事,这肯定非她所愿,这才是我误了她,大大的误了她!」
段无踪一怔;季算机续道:「艾攸之事,你我皆心中有愧,但皆非你我之咎,你又何必自责?雪华是命,艾攸也是命,我们看透了命数,却忘了我们掌握不了,我们也是一介凡人。」望着月sE,坐了下来,饮了口茶,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对月执杯,道:「尤其是,段老弟,你习得祖师爷的心法,还能窥探更多,千万别入迷了。天命既定,你也是茫茫众生之一。」
段无踪心头悸动,略有所悟,说道:「师兄……」
季算机给自己和师弟斟了杯茶,淡然一笑,说道:「艾攸的事,他肯定也很自责,你分明叫他别去。出了这种事,你还因他差点走火,肯定非他所愿。」
段无踪一怔,季算机饮了口茶,叹道:「算通命数,便将命数揽在身上,看透一切,笑人痴迷,其实自己也是痴情人。」说罢,一饮而尽,在口中是茶,在心里却是酒。
段无踪苦笑道:「是啊!」为师兄斟了一杯。
火炉熠熠,阵光幽幽,荒野寂静,居民已撤,十余里内毫无声息,便连虫声也安静了,静得好似遗世幻境,只余亘古的月光,柔柔照亮凡尘。
游锦恩在旁边搭起了帐,在帐内夜读了;两人煮上了第二盏茶,段无踪道:「悲欢离合,以前我总是笑人痴,待自己T会过,才能知众生苦。」
季算机微笑道:「因此菩萨慈悲,方能渡世。」
段无踪恍然大悟,心头豁然开朗,一GU真元在x中蠢蠢yu动,起身说道:「师兄……」蓦地周身一亮,黑sE的玄冥天袍化成了青白sE,光晕流转,以前虽隐隐有光,但不如此时明亮。
季算机轻轻一笑,道:「看来你突破了什麽。」然後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条路只能由你去走了。」
段无踪知晓师兄明年恐怕会被逐出师门,说道:「师兄,我会让你留下的。」
季算机起身拍拍段无踪肩,道:「你是我脉栋梁,不能为我坏了门规。上仙又如此器重你,你……」话说一半,竟哽咽了。
段无踪捉着师兄的手臂,道:「我知道了。师兄,」拍拍x膛,续道:「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慈悲渡世!」
话一出口,x口金光涌出,充斥全身转眼周围已一片金光,吞噬了景物,握着师兄的手空空如也,师兄也不知去向;接着金光散去,黑暗中梵印流转,霄景便在一步之侧,又回到方才的鬼阵之中;竟然全是梦幻!
段无踪呆了,方才景物如此真切,竟然也是梦幻!如此此时是真是幻?见身上的玄冥天袍暗暗发着青光,心头悸动,又略有所悟。
便见梵印金光外,赤影奔腾,万鬼攒动,将那罗延梵印撞出莲华万千;爆声连连,风声凄厉,听得离恨沈沈笑道:「竟然渡劫成功了!」
段无踪一愣:方才便是渡劫?瀚隐天殊说自己修为在飞遁离尘上阶,需修至顶阶才有可能渡劫,修为还差一大节,怎可能渡劫?霄景知道段无踪心魔甚深,一入阵便引燃了心魔,虽自己数度点醒,但段无踪越陷越深,最後一发不可收拾,竟提早渡劫。见段无踪暗暗惊喜,传音道:「不需得意,稍後再说。」
段无踪一愣;离恨哼哼一阵低笑,笑得鬼影颤动,说道:「有趣!太有趣了!」
霄景道:「饥不择食,吾该可怜你麽?」
离恨低声哼笑,渐渐转成哈哈大笑;然後道:「句句嘲讽,吾该说你寂寞麽?」
风,停了。鬼影凝,梵印歇,光影分明,迷雾重重,两个人,一团影,双方无声。
迷雾里,离恨说道:「历练只有千年的魂魄,难得!」
段无踪一愣,霄景神sE不变,依旧淡然看着迷雾;便听得离恨说道:「准确来说,是一千两百年。十世转世,无仇无怨,只有一个心魔,难怪!哼哼哼!」
段无踪心想:「是在说我麽?」
离恨道:「千年前在四空天重生,短短一千年,便修到如此境地,哼哼哼,真是太有趣了。」
段无踪心想:「一千年?为何魂魄会重生?之前出了什麽事?」
离恨道:「一千年前出了什麽事,或许他知晓。为了助你渡一个小劫,竟开了胎藏曼陀罗,小子,你面子不小啊!」
段无踪一愣,心想:「胎藏曼陀罗是什麽?」
离恨道:「胎藏曼陀罗,这是天策帝那修为之人渡劫用的。你以後便知道了。哼哼哼!有趣!有趣!」
霄景依旧带着那麽自在微笑,说道:「窥探便罢了,还说出来,这便是你的乐趣麽?」
风声轻颤,离恨笑道:「是他想问。哼哼哼,才千年便修至如此,那麽重生前的根基……嗯?嘿嘿嘿。」
霄景道:「这便不必劳烦你了。」
离恨冷笑道:「我窥魂不窥因果,要说他千年前是何人,哼哼哼……只有等到他修至涅盘才能知晓了。小子,你可要好好修行啊!」说罢,又「嘎嘎」一阵低笑,万鬼幻华忽明忽灭,绕着那罗延梵印忽紧忽驰;段无踪虽破了艾攸心魔,但仍不免心惊胆战,恍惚间又似有什麽幻影。
霄景依旧神sE自在,淡然说道:「千年前,你两度cH0U了家师的元神,你应也知,如要寻你,你三界难逃!」
鬼影渐滚渐慢,忽尔凝滞,赤绿光晕交杂,鬼影颤动间,听得离恨冷冷笑道:「你要说……破军?」
霄景道:「如破军再现,你有无兴趣?」
离恨「嘎嘎」一阵冷笑,说道:「此当问你,而非问吾。」
霄景双目轻轻闭上,说道:「收此残魄,能救yu界恒河沙数所有众生,如是功德,胜过尔往昔罪孽,况且鬼道门两万五千众魂亦非亡於你手。」
鬼影攒动,滔滔撞出笑声,离恨大笑道:「冥府固执如石,吾鬼师如何不知?御风阁掌门,你当我寻常凡夫?」
霄景淡然说道:「你以为吾也是寻常凡夫?」
「嘎嘎」一阵冷笑,离恨冷冷说道:「说来听听!」
霄景道:「胎藏曼陀罗!」
眼前一暗,鬼影刹时无踪,接着又悠悠飘出光晕,似震惊,似迟疑,幽尘忽飘忽停,良久不语。
霄景道:「吾替你与冥府言,只要你收得此魂,救得yu界无量大千众生,於是功德圆满,吾当以胎藏曼陀罗渡你入sE界。」
离恨哈哈大笑,笑中带着悔恨,道:「你只道六道法轮非我之故,而天缺之後我隐匿无踪,但六道法轮覆灭至天缺上有两百余年,吾有何作为,善恶如何,你可曾知晓?如何能一笔g消?」
霄景淡然说道:「吾能寻至此处,自然已将你算得透彻。你收孤魂百七十、cH0U魂三百余数,伤人九十有二。」
「嘎嘎」几声乾响,离恨黯然冷笑,道:「取屍离散之罪,冥府会善罢甘休?」
霄景道:「破军灭世,yu界亦不复存,如是功过是非罪业皆灰飞烟灭,还能不甘休乎?」
离恨「喀喀」一阵冷笑,道:「罪者,怨结所归,怨未消,结未断,你真能渡我入sE界?」
霄景道:「yu界修行,因果盘根错节,有功者亦有过,有过者亦有功,渡劫,乃了其因缘。你有救无量众生之功,吾有胎藏曼陀罗之化,你千年修行,却连劫都不敢渡麽?」
鬼影忽聚忽散,吞吞吐吐,渐消渐隐,似迟疑,似了悟,又是良久不发一语。
霄景双目轻闭,说道:「一千两百年了,你还要继续藏匿麽?此乃千年难得之机!汝出,飞升sE界,汝避,你我皆化为太宇微尘。」一声声如钟声一般沈沈荡开,那罗延梵印金莲开展,如水波般往外铺去,所过之处,金莲绽放,照得遍地光明,无穷无尽。
便见五丈之外,莲华之上,一团黑雾飘忽聚散,金光照耀,黑雾竟渐渐转赤。
赤雾凝,纤烟颤,离恨轻轻一阵笑,几分欢喜,几分黯然,又几分不服,说道:「好一个御风阁掌门,若你能说动武罗,我便信你!」
霄景微微一怔;青要山神武罗寿同天地,视诸仙如蝼蚁,连家师也很难与之言语,若能说动武罗,确实可能说动冥府;离恨要以此为证,的确有理;虽是凝思,却也是一瞬,说道:「允你!」
离恨冷笑道:「开阵之时,吾要见到你、天策帝霄景、火君武罗,少一人不收,冥府之人,多一人,吾不收。」
霄景道:「一言为定!」
月华初昇,空林静野,微风轻抚叶稍,夜露低Y,疏影微笑。
幽影成双,拂风踏稍而行,月sE照,影朦胧,是两个人影:一青一白,是段无踪与霄景。
段无踪随霄景飞出破天一线,见旷野月sE,好生舒畅,此时玄冥天袍化作青冥之sE,数月来的心事一扫而空,说不出的快活。
霄景微笑道:「不必得意!你提早渡劫,而这奢摩他障又非以己力所破,日後还需再渡一次。」
段无踪一愣,问道:「还有?」
霄景道:「你修为不足,即便突破,功力也未至,无法维持,不日便会退转,待你修至顶阶,将再渡一劫。」
段无踪暗暗心惊,脚步不知不觉慢了;霄景微笑道:「你怕的话便速速录记吧!」
段无踪立即取出玉板;霄景笑道:「日後要历练的还多着呢!」
段无踪想了想,问道:「前辈当年逃难,应有不少心魔。当初是如何破的?」
霄景一怔,淡然一笑,道:「破诸烦恼障,舍重重Aiyu妄想,无嗔恚苦恼傲慢我执,达无碍大智慧,你便是将经书读上百回,不悟,便是不悟!」
段无踪一愣,点头道:「说的也是,不然那些每日吃斋念经的不就全都大乘涅盘了。」
霄景道:「读了经,却心在经外;你见了命数,却心陷数中。一个惘,一个迷,都不能悟!越想解脱,反而越陷越深。」
段无踪点头道:「不错。方才我便是如此。而想解脱也是种Aiyu妄想,虽想解,却又落入杂念!」
霄景道:「心魔、诸障,有人累世都破不了,有人转念便通。渡劫,破诸烦恼障,还有累世冤孽罪业……故需修行;渡众生,也是渡自己。」
段无踪恍然大悟:世人总是以为修道便是离世修行,普渡众生;其实慈悲渡世,便是要从众生苦中开智慧!先前自己想避世修行,此时却想要入世。一时x中涌出一GU悸动,b起方才更恢弘大度;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想寻师兄好好喝一杯。
霄景微笑道:「此处已无凶险,你想与师兄饮茶,便去吧!」
段无踪说道:「多谢前辈。此事既成,卦盘当奉还。」说罢,取出云虚卦盘。
霄景微笑道:「此卦盘吾留之无用,既然你能使,便借放你那处吧!待你日後修行有成,不需此卦盘时,再归还我山便可。」
段无踪听傻了,云虚卦盘是《天策十章》所载神品,在此之上,便是无子万象,要修到那境界,恐怕是数百年之後了,到时前辈肯定也早已飞升了;虽说是「借」,其实便是「赠」了。赶紧跪谢,告辞而去
霄景望着段无踪身影远去,微微一笑,接着脸sE一沈,心中听得凌霄传音道:「……事情便是如此。」
霄景沉默不语,凌霄又传音道:「已有对策,也已知会道友。」
霄景轻轻叹息,传音道:「唉!两日不在,竟又出事!」h光一闪,人影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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