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不管在哪里上学,都是这种状况,易易?”
“嗯?”
循着徐忆如手指的方向望去,主体结构已经完成,还没做绿化、拆围挡、铺路面的uc大学村跃然眼前。
“啥状况?”
“就是,你在学校的时候,学校破破烂烂。你一毕业,学弟学妹直接坐飞船上课。”
“这不是宇宙第一定律吗?”韩易被小如夸张的形容弄得忍俊不禁,“不管国内国外,每个学生都是这个想法——学校一定是收了我的学费,才有钱修楼的。”
“就是,好坏。”徐忆如点点头,“幸好我拿了半奖,没有太便宜他们。”
听见这句话,韩易瞥了一眼步履轻快,尾巴快扬到天上去的小如,眼神里的无奈与宠溺掺杂各半。在外人面前,徐忆如说话一向极有分寸,任何有可能伤害对方感情的表达方式一概回避,更别说炫耀自己有奖学金这种事情了。
这种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随意,只会在韩易面前展现。
她才不怕易易听到这种话会多想,因为……
南加州大学四万多个学生,其他人都是盼着拿奖学金,只有他,是给别人发奖学金。
“衣服准备好了没?”心念及此,徐忆如拿指尖戳戳韩易的手臂,问道。
“什么衣服?”
“六点半要参加约文与杨学院的奖学金晚宴呀,你自己的奖学金欸。”徐忆如瞪圆杏眼,“你不会忘记了吧?”
“是学生机遇基金和社会影响力奖学金,由r&nbp;and&nbp;r&nbp;han提供,你在前面。”韩易竖起食指,认真纠正对方的认知,“所以,也是你的奖学金。”
一定要认为是你的奖学金啊,小如。
不然到时候给完全款,返点不够多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上还在死犟,流转的眼波含糖量却已经高到能让任何美国甜品相形见绌。徐忆如清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正常,可不管她怎么尝试,都还是腻声腻气。
“那……既然也是我的奖学金,那你就更要注意形象啦。到底有没有带?没带的话我下了这节课帮你去拿。”
“带啦带啦,在后备箱里。你呢?”
“在我包包里。”徐忆如给韩易展示她的小皮包。她略微思忖片刻,又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问道:“你拿的是哪一件?不会是之前neil&nbp;barrett……”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带我去挑的to&nbp;ford啦。”韩易很清楚小如话语中的隐义。
“那还差不多。”
徐忆如晃晃脑袋。
“虽然是在上课没错,但既然参加正式活动,就要好好打扮,不要丢了你……我的脸。”
本来想说“你老婆”这种虎狼之词,但话到嘴边却被快烧坏的大脑硬生生地挡了回去。为自己没来由的胆怯感到沮丧,小如咬咬牙,向右横移半步,紧紧环抱住了韩易的手臂。
“干嘛啦!”
感受到对方肌肉瞬间的紧绷感,徐忆如瞪了他一眼,呲牙咧嘴、恶声恶气地说道。
“亲都亲过了,不让挽一下喔?”
“我倒是没关系。”韩易连忙为自己的性命安全辩解,“我认识的朋友基本上都毕业了,就是怕你的同学看到……容易误会。”
“误会什么?”徐忆如笑眯眯地看着他。
“误会我是……”
“男朋友喔?”
“对。”韩易应道,“怕他们传一些对你不好的闲话……特别是那些追求者,肯定气炸了。”
哇,这句话说出来怎么……
这么爽。
“有什么闲话好讲,充其量就是‘啊,小如不是说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吗,怎么有男朋友了,她很装喔’。那又怎样,我无所谓。追不到我,还不让我谈恋爱喔?”
徐忆如撇撇嘴,歪歪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且都当过了,干嘛还要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手给我!”
从这句话刚开头的声如蚊呐,到最后三个字的理直气壮,小如左手把韩易环得更紧,右手向下探去几寸,溜进指缝间倏然收束,与他十指相扣。
接近十点,清晨寻不见踪迹的加州骄阳已高悬于天际。洛杉矶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里的阳光,以及阳光浸染的云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颜色,傍晚那种火烧一般的橙红,放到午前便只剩下浅浅一抹,就像是上帝吃完早餐,随手在天空中涂上了一层香软温柔的奶酪。
沐浴在暖意融融的光束里,林荫道两侧的南加大学子年级不同、心境不同、各自要寻找的教学楼不同,背包和脑海里满载的计划、烦恼、悸动与憧憬,自然也各不相同。
大四生担心提前批次的秋季招聘或者gre考试准备情况,大三生忧虑不管怎么样都提不上去的绩点,大二生讨论ge课程最后该选哪几门,以及下半学期要不要申请转专业。
至于新生?新生没有烦恼,因为刚进入大学两三天的他们,还沉浸在新生欢迎大会、迎新泳池派对和第一场大学橄榄球赛的兴奋情绪中,不知道该有哪些烦恼。
韩易这学期,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新生——研究生新生。他无忧无虑的程度,可以说找遍整个南加大校园,也寻不到第二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并不是因为懵懂无知才没有压力,韩易目前的状态,完全超脱了大学教育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
对于他来说,继续深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延续这份来自象牙塔的纯真。作为他疲惫时,可以随时停靠的避风港。
为韩易提供这种治愈之力的,是南加大,还有在南加大林荫道间用行动证明心意,坚定与他共度余下两年时光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韩易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掌心里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
“怎么啦?”
手掌与心脏,同时在温暖的热力下出现了一瞬的颤动。沉浸在美好时刻里的徐忆如抬起眼,随着轻声问询呵出的空气,甜美得如同那夜好莱坞山脊上轻抚的微风。
“没事。”
韩易冲她笑笑。什么话都不必说,两年的相识相知,重来一次的天翻地覆,864号的情感升华,还有事后想来,比《一天》还要浪漫的热烈宣示。
他们终于到了一个眼神抵得过一本的阶段。
离小如新学期的第一节课还有十来分钟,他俩放慢脚步,在校友公园里旅行式漫游。就一座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狭小花园,硬生生被他们走出了九曲花街的感觉。
love&nbp;i&nbp;the&nbp;whole&nbp;thg,we&nbp;are&nbp;only&nbp;piece。
万物皆是碎片,只有爱情完整。
两块碎片,正在完成属于他们的拼图。
“oh&nbp;y&nbp;god,grace?”
尖锐高亢的声音将二人从极度松弛的闲适欢愉中唤醒。几乎是在将目光落到噪声源头的那一瞬间,韩易便难以自抑地皱起了眉头。
张大嘴巴,挡在他们面前,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衣着火辣到即使在民风开放的加州都稍微有点不合时宜的亚裔姑娘,是韩易和小如都认识的一个泰国同学,通过一个能把最乐观善良的人逼到以头抢地的06讨论小组。
他一点也不想记住这个名字,但确实忘不掉。
chatanee&nbp;iriwittayakorn。
查曼妮-斯里维塔亚功。
这么长的名字他到现在都能倒背如流,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厌恶。
她是温文尔雅的韩易到美国留学那么久,唯一一位会用“碧池”来形容的女同学。
是所谓微笑国度里,并非每个人都友善的有力证明。
随便举个例子,第一次见面,查曼妮就问了韩易三个问题。
“你来自华国哪个城市?”
“蓉城是哪里?”
“你们那有空调吗?”
并不是她不懂,就是故意的。
“嗨,查曼妮。”
徐忆如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冲查曼妮挥挥手。一般来说,这个泰国姑娘喜欢大家以英文名称呼她,安娜。全名太复杂,所以泰国人从小就有昵称,有的昵称是大名的缩写,而有的则完全没有关联性,查曼妮的这个小名就是如此。
但每次见面,徐忆如都坚持用全名称呼她。
因为小如不喜欢她。
细细想来,查曼妮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刻薄尖酸的模样,唯独对徐忆如热情有加,甚至到了有点殷勤的程度。十几门课,所有跟查曼妮曾经在一个讨论小组里待过的人,只有小如没有被挖苦讽刺的经历。
但小如还是不喜欢她。
缘由?
她明里暗里欺负易易,被抓包了还装无辜。
坏女人。
“嗨。”举起的手老半天才放下,而且哪怕放下了,也是向内垂在胸口前,让人想到卡戴珊家族的浮夸动作。查曼妮死死盯住韩易和徐忆如交握的双手,欲言又止,“你们……”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徐忆如将脑袋靠在韩易肩头,露出任何人都能看懂的幸福微笑。
“we''re&nbp;datg。”
“哇噢,好的。”
查曼妮撩撩头发,用故意能让两人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随后,她将目光投向韩易,用鼻腔夸张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换上看起来无比灿烂的假笑。
“恭喜你拥有了一个——超棒——的男朋友!”
也不管徐忆如愿不愿意,查曼妮直接拉过她的肩膀,给她来了个拥抱。
“只要你开心就好,keep&nbp;thoe&nbp;retionhip&nbp;goal&nbp;on&nbp;fleek,&nbp;babe!”
说完,她冲徐忆如眨眨眼,翘起右手的大拇指与小指,放在耳侧,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没有声音,但韩易能看得出她的唇语。
“if&nbp;you&nbp;need&nbp;help。”
直到查曼妮快步离开,她都没有再看韩易一眼。
“冷静,冷静,小如。”
韩易拦住瞬间变了脸色,想要冲过去找对方理论的徐忆如。
“你跟她计较什么,那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暗地里瞧不起所谓的华国内地人,但表面上又不会留下一点能被人拿捏住的把柄。查曼妮-斯里维塔亚功的婊气,估计有一大半都是看着《与卡戴珊同行》学的。
“不要……气死我了。”
本来想说不要拦我,但小如窃喜地发现,韩易阻拦的方式是搂住她的腰。于是,她便停下动作,听之任之。
“你听她那个语气!那样讲你……好想扁她。”
糯叽叽地抱怨了两句,徐忆如愣是没找到什么太脏的词。
“真的有病欸,我们又没有惹到她!”
“她又不是针对你。”韩易毫不在意地笑笑,“她那么喜欢你的,估计是觉得一大堆追你的人里面,你居然选了我,眼光有点问题。”
“眼光……”
聪慧敏捷的小如怎么会听不懂韩易的潜台词——查曼妮只服两种人,比她好看的,比她有钱的,其他人都是任她凌辱的对象。
我的男人,你看不起?
知不知道他……
转转眼珠,徐忆如掏出手机,飞快地敲打着键盘,然后重重按下回车键。
“你在干什么?”
“我要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没眼光。”
徐忆如举起手机,给韩易展示她的新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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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or&nbp;zer、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的热门单曲继续势不可挡,它还能走多远?》
附带小如一句话的转发评论。
“早就知道你能做到,为你和瀚音乐感到骄傲!”
后面还跟着两个粉红色的爱心eoji。
“只要她没有蠢到不可救药,应该猜得到我在说谁。”徐忆如没好气地哼哼两声,“等她感觉不对,去google你的名字,就知道有眼无珠四个字怎么写了。”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生气。”韩易垂手立在原地,眼角泛起深切的笑纹。
“因为她……算了,懒得跟你讲。”小如挥挥手,气冲冲地快步走在前面,低声发着牢骚,“真是的,人家这么欺负你,你就像听不见一样。不要对谁都那么好脾气,这种人就不配。”
“我没有听不见呀……不是有你帮我出气了吗?”
悠哉悠哉地跟在小如身后,韩易笑意吟吟地略微提高声调,说道。
生气吗?肯定生气,短短十来秒的时间,韩易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治查曼妮的办法。
但看到徐忆如这个小护夫宝气到耳朵冒烟的可爱模样,他哪里还能感觉到半点负面情绪。
他恨不得那个泰国碧池再转回身来多骂他两句,这样就能看见徐忆如张牙舞爪护在她身前的样子了。
好可惜……我刚才拦她干嘛。
“下次才不帮你。”
回头瞄了一眼韩易,很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的小如,努力板着脸,对抗随时会压制不住的上扬嘴角。
“好了,我到啦……中午吃什么?”
“课还没上,就想中午吃什么了?”
“你话很多欸,怎么刚才没有那么多话。”徐忆如皱皱鼻子,“快点啦,等下哪里见?”
“商学院吧,请你吃拉面。”
“arhall喔?”小如愣了愣,“arhall哪里有拉面?”
“嗐,我给忘了。”韩易拍拍额头,016年秋季,马歇尔商学院位于学校东南侧的新楼才刚刚投入使用,连开幕典礼都还没办,一天到晚沉迷于学习的徐忆如自然不会知道那里有什么吃食,“是epoition那边刚建好的教学楼,不光有拉面,还有寿司、小笼包、点心、河粉和bánh&nbp;。”
“我们还有这种地方?”已经习惯学校里只有panda&nbp;epre的徐忆如脑袋懵懵,常年被uc欺压的uc学生,从来没有打过这种富裕仗。
“是啊,这两天很火的,下了课赶快来找我,不然到时候都找不到位置。”
“你在哪里?”
“price的教学楼,就那栋楼旁边。”
“不知道欸……没关系到时候我找找看。”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开课还剩四分钟,再是依依不舍,徐忆如也得在沃利斯-安纳伯格教学楼前跟韩易暂时告别了。
飞快地扫视了一遍从她左侧鱼贯而入涌进教学楼的人潮,徐忆如不管怎么给自己加油鼓劲,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在韩易嘴上啄一口的严重pda行为。难为情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贴在韩易的胸口,低声道了句再见,然后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离开了案发现场。
整套动作完成得很流畅,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跟男孩子卿卿我我的小如还是过于紧张,为了不让太多人看到,她扎进韩易怀里和转身离开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像一只刹不住车的小猫,一头撞到墙上,嘟囔着踉踉跄跄地逃开一般。
这就是……南加大的硕士生活吗?
看着小如慌乱失措的背影,韩易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咧开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后面去了。
真是……太美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