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日开城迎红帅,红帅来了不纳粮!”
“红巾军乃仁义之师,举事为的是吊民伐罪,不杀人不抢普通百姓,天下穷人是一家。”
“开仓放粮,分田地,均贫富!”
“城内官吏士绅若肯主动投降,则保全其身家性命。”
看着箭书上一行行字迹,卞士豫脸色越来越沉重。
实在是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红巾军”蛊惑能力太强了。
不杀人不抢劫,则城中军民便没有了抵抗的决心!
不纳粮,更是无数百姓心中的梦想!连年旱灾,庄稼收成极差,官府横征暴敛,百姓们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城外无数百姓沦为流民,城内有着无数乞丐。而仅凭不纳粮三个字,足以让无数百姓疯狂!
更别说开仓放粮和分田地均贫富,对无地百姓和吃不上饭的百姓来说,更是致命的诱惑!
而最后的官绅若是投降保全身家性命一项,则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士绅官吏们的性命。
当然,这份箭书里面的漏洞很多,比如开仓放粮分田地均贫富便和保证士绅身家性命矛盾。不抢劫士绅如何保证数万反贼所需钱粮?均田地,田地又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士绅富户那里抢?
然而在过万贼军围城之时,危难之际,谁还顾得上矛盾不矛盾?
只要能保全性命,哪怕丢掉大部分家产,那些士绅也必欣然从之。
毕竟便是没有反贼攻城,等到平北侯张世泽带领禁卫军过来,同样会把这些士绅抄家问罪,而被反贼抢了一遭,整个太康县被反贼抢掠一空,士绅们欺负百姓的证据反而消失了,便是皇帝亲来,面对苦兮兮的士绅,还有什么动手的理由?
人心尽失,当箭书射到城中那一刻,城中所有人都没了抵抗的勇气!身为太康县县令,身为两榜进士,卞士豫自然能够看清楚这些。
身为朝廷命官,卞士豫自然是不愿投降的。他家人又不在这里,一旦投降反贼,家人必然会受到牵连。
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反贼,再看看城头人心惶惶的官差衙役,卞士豫苦笑着。所有人都还有选择,最不济还可以投降反贼,总能想法挣得活命,而偏偏自己却没了活路。
投降反贼家人必然受牵连,而对自己来说也是莫大的耻辱!而守城的话,城内人心尽失,那里还守得住。即便能守住又能怎样,等到平北候张世泽到来,自己还是免不了罢官问罪
“县尊,咱们怎么办?”负责指挥衙役的典史宋肇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问道。
“城内还有五百衙丁,动员城中百姓能得数千壮丁,应该能守得住城池吧?”卞士豫淡淡道。
“按说是能守住的,可是贼军射来箭书,便是好多衙役也慌了,根本就不听下官的。”宋肇叹道。
卞士豫自然明白这厮的心思。若说太康县谁最贪婪残暴,当属典史宋肇。仗着是县衙第三号人物,又是本地地头蛇,宋肇在太康县的声望甚至要超过卞士豫。三班衙役,大部分都是宋肇的心腹,太康县的士绅富户都和宋肇沆瀣一气。宋肇替士绅富户办事,欺压百姓坏事做尽,一旦平北候派人来到太康,其绝对无法逃脱惩处!所以这厮恐怕铁了心的从贼。
“宋典史准备怎么办?”卞士豫平静的问道。
“县尊,要不,要不咱们降了吧,以免满城百姓遭到贼军屠戮抢劫。”宋肇说道。
卞士豫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宋典史若是要投降的话,尽管降了吧。至于本官,深受国恩,又岂能从贼?”
说完,卞士豫从腰间抽出佩剑,往脖子里使劲一勒,自刎而亡。
自尽殉国,这样家人便不会受到牵连,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看着卞士豫的尸体,宋肇脸色变幻着,叹了一口气下了城墙。
“仅凭几封箭书便让太康城开门投降,军师真的厉害啊!”看着洞开的城门,红娘子鼓掌笑道。
李岩淡然一笑“城中士绅官吏皆无战心,只要咱们承诺不劫掠,再承诺开仓放粮,百姓们巴不得咱们进城呢。”
说到底,是那昏君人心尽失,不管是士绅还是官吏,都害怕被皇帝无故杀头,都不愿再给朝廷效忠,再加上自己许诺开仓放粮,才有了太康城不战而下。
突然之间,李岩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造反的密码。只要把皇帝在陕北山东的屠杀官吏士绅的行为大肆宣扬,再许诺给饥民开仓放粮,以后的攻城略地将无往而不利。
而随着自己队伍的壮大,随着自己占据更多的地盘,将会有更多的士绅纷纷来投。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些问题,自己要扩大队伍,便得搞到更多的钱粮,而钱粮只能从士绅富户那里弄,但为了以后,又不能对士绅们动刀子,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一定得拿捏好。
“传令下去,进城以后占了粮库武库,但不准私闯民宅,不许劫掠杀人!李牟,你带着我的亲兵营为督战队,对胆敢违反军纪者一律处死!”李岩沉声吩咐道。
“是,军师!”李岩的兄弟李牟朗声答应。
“可要是不抢劫富户的话,咱们恐怕没有足够的钱粮养活兄弟们吧?”红娘子道。
“红帅放心,我有办法让士绅富户们掏银掏粮。”李岩解释道,“我们红巾军是要替天行道,要想做成一番大业,必须严明军纪,这样才有更多的有识之士加入我们。不然就只能一直是流寇。”
“好吧,军师你读书多,都听你的。”红娘子点头道。
“罪官太康县典史宋肇拜见二位当家!”宋肇跪地道。
“宋典史献城有功,免礼。”李岩道,“对了,太康县令何在?”
宋肇垂头道“县尊他不识时务,自尽了。”
李岩叹了口气“也是个忠义之人,把他的尸体好好收敛起来吧。”
这宋肇只是个不入流的典史,很明显不是读书人,李岩更希望太康县令卞士豫能投降自己,那才真正意味着士人归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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