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杏花盛开,春瑠斋前堂大厅是买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过了中庭後院才是主人家生活的居所。刚过完年,许多人到铺里抢买新货,那里的门窗都已趁着过年期间请人换了新窗纸,有几扇特地将淘澄花汁的薄纱丝绸拿来裁剪,安上窗格,暖yAn照耀下透出薄红、淡粉等光影,又散发甜香,令人心神一醉。
负责那些门窗的工匠是个方及弱冠的少年郎,柳颖军,此时他还在屋後忙活那些还没更新的门窗。这会儿他将卸下的窗框固定平稳,嘴衔着一把猪鬃刷,两手从一旁将一卷绘画舒展开,这纸质以绵茧、桑皮所制,白透如绫,坚韧如帛。上头泼墨所绘的杏林图是春瑠斋的主人程昭所绘,柳颖军拿鬃刷往一旁浅盆里沾润桐油刷过纸面,刷匀後在将它晾在院里空旷处。
接下来又拿来同样质地的纸固定於木板上,不过上面并无绘画,接着从一旁竹篓取出几个漆罐,里面是各sE漆料,再取墨斗将线绳上漆,往纸上弹画出网纹,一sE用过再换新的线绳,完毕後拿出程东家给的印章沾漆在网眼间依JiNg算好的距离压上杏花印。
这些窗纸上完油都要再晾过,然後换面上油,使其经久不损,晾完才能安置在窗框上装回去,而且不同花纹属於不同场所,b如有泼墨的那窗纸就是设在寝室里的小书房,压杏花印的是在书房,不过完全留白的居多。
一个男人会开铺子卖起胭脂水粉并不奇怪,卖首饰也很正常,柳颖军只是没想到这个程昭连换个窗纸也Ga0如此多的心思,一般人家绝无闲钱这麽做,不过难得有这机会尝试不同的技法,他感到趣味横生,一开工之後就会忙得浑然忘我。
午时,程昭来到院里找柳颖军一同去用饭,碰巧见到柳颖军忙的满头汗,抬头被yAn光照得眯起小眼睛,那张小脸上眉眼细长如柳,而且眉头眼尾略略八字,令柳颖军时常不自觉流露无辜困惑的表情,看在程昭眼里却是相当可Ai。
再者,程昭b柳颖军的年岁大上一截,也是拿这人当小弟看待,既是照顾有加,也喜欢调戏逗弄。他拿出手帕走近柳颖军,後者回神有些手足无措,他顺手把手帕压在柳颖军额上说:「把汗擦一擦,过来吃饭了。小蝶、小枫她们几个都没留下吃饭,我煮得多了,一块儿吃吧。吃完再忙。」
「谢程大哥。」柳颖军的脸有点红,两手轮流在身侧衣料上擦,拿着手帕擦汗,也不敢把手帕直接还回去,上次才被程招念过,用脏了洗过才还,所以他将手帕折好塞怀里,贪恋的嗅了下指掌间被手帕余留的香气。
柳颖君知道程昭样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轻,实则大上自己好几岁,但确切是大了几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程昭是去年夏秋之交在这儿开的店铺。这春瑠斋离他住的茶坊虽然不远,但以前他很少往这头跑。春瑠斋位於大街上某巷口转角,周围几乎都是公租屋,算是繁华闹市的边缘地带了,最近才因为这间铺子使这里热闹起来,要不然他也只大约听说过这儿有棵百年杏树,没想到那杏树是程昭家里的,每次来都会先在门墙外看到杏树的影姿。
程昭跟他生得不同,面若桃花,眉目含情,天生俊秀风流,英姿潇洒,还b他高了半颗头,而且擅於交际,八面玲珑,令他很是憧憬仰慕。他原非豫州人,自幼住在偏乡,一场瘟疫失了双亲和手足,所幸一个开茶坊的杨二爷将他带回来扶养,收其为义子。不过杨二爷本来就有个儿子,b柳颖军大一岁,为了不要令恩人养父为难,柳颖军就去跟人学了些营生的活儿,将来若他在茶坊待不住了,也能养活自己。
这点事只要稍微打听就会知道,程昭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绯闻,柳颖军那点儿事他是知情的,吃饭时也会问一句:「最近你大哥有没有欺负你?」
柳颖军捧着饭碗摇头,老实答没有,其实不管有没有他都不觉得有什麽,小时候被欺负他也非逆来顺受,自己在街头巷尾打架练了套功夫,勉强还能唬一、两个小流氓的。
再者,柳颖军也不太明白这程昭是怎样X子的人,问那句话像在关心,却又会在他摇头时笑说:「那换我来欺负你好了。」
「欺负我什麽?」
程昭眯眼笑得别有深意,回他说:「你还不知道麽?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柳颖军这才明白过来,老实点头:「噢,那也没什麽,程大哥何必说得这麽暧昧。」
「呵。」程昭替他挟了块肥r0U,跟他说:「你多吃点,一会儿来我房里。」
其实所谓的欺负,在柳颖军看来不过是帮点小忙,就是让程昭去试妆而已。饭後程昭也不要柳颖军洗碗,让他先去房间等候,接着拿来一堆新进的胭脂水粉,打算一样一样试在柳颖军脸上。根据程昭的说法是:「你这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如此不起眼的相貌,若是我能把这张脸化得出众,才知道如何推销这些东西。还有,顺便练一练我的技法。」
「大哥就是拿我的脸当画布啦。」
「你不愿帮大哥我?」
「没有不愿意。」柳颖军坐在镜台前,两手互捏手指、虎口,觉得别扭害羞。
程昭掌心捧着圆扁的白玉盒,合盖嵌着镂空的流云月牙银片,滑开玉盖里面就是红到深暗的花膏,他跟柳颖军说这山花膏里磨了金粉,加了些可作药材的花材煮滤过,弄在皮肤上不仅好看也能保养,风寒天冷时上在唇间亦不至於乾裂,说着就拿一支小刷往少年唇间点注。
细绒的刷毛轻轻挠过,柳颖军余光瞄见程昭专注为自己点妆的样子,亦像是心尖被软绒如絮的花儿碰触,一时心悸,捏紧了拳头别开视线。程昭只觉这孩子害羞的样子逗趣,也是闹着开心,一手端起柳颖军的下巴要他看看镜子说:「你看,就算是你这麽一个男子,经过我的手打点,还不是变得这般可Ai?」
柳颖军并不觉得这是被程昭欺负,虽是戏弄,但程昭待他也是不错,工作期间茶水点心都没少过,也会寒暄关心,就是觉得这个程大哥特别Ai捉弄人,不光是他被捉弄,店里招呼客人的姑娘们也常被程大哥戏弄。不过,他还没见过程大哥把小蝶她们招来房间开这种玩笑的,毕竟男nV有别吧,一个姑娘家哪能随时进出男子的寝房。
柳颖军看着镜里的自己,确实有些陌生,程昭不过是在他唇间轻轻点画,他那张厚薄适宜的唇显得娇俏软润,程昭又取出YAn红如花瓣大小的薄片,那是新缫就的蚕丝浸了花汁晾乾制好的,拿它在柳颖军眼尾轻拍,那双单纯无辜的小眼睛被薄晕衬出一GUY柔优雅的媚态。
柳颖军实在看不下去,双手掩脸转身闪躲:「程大哥你别再玩我了。这样怎麽见人啊,一会儿被小蝶她们见着可不好了。」
程昭笑道:「我为了试这些东西,下午提早关店,她们不会来的。过来,我瞧瞧这麽画完是什麽模样,得记一下。」
程昭早就在一旁备了纸笔,打算把试好的妆先画在纸上纪录。他抓住柳颖军的肩膀转向自己,一面哄说:「唉呀,大不了加你工钱,你乖,听话。」
柳颖军本就生得一张无辜的长相,这下更显困窘,手被拉下来面向程昭,不由得嘟起嘴发牢SaO:「近来阿爷都问我,这春瑠斋是有多少窗子要糊要贴的,怎麽做得特别久。我都不敢说还兼了别的差事。」
程昭笑说:「这有什麽不好讲的,你没来之前我都是画自己的脸。」
「那你怎不──」
「可是呢,我生得这麽好看,画不画都无所谓啦。」
柳颖军嘴巴更扁更翘了,垮着脸犯嘀咕:「对啦,我知道我生得不讨喜。还要被画成这样不男不nV的……」
程昭盯着柳颖军的妆容良久无语,接着拿起一旁小楷先瞄了轮廓草稿,再拿另一只兔毫大略沾上颜料在纸上晕染开来,又回头端起少年的脸左右端详,语气平和说:「我不觉得你不好看,你这相貌素净单纯,无邪可Ai,我很喜欢,尤其是不上妆的模样。不过,做我这生意多少得迎合世俗眼光,我自认生得不差,但也不以为自己好看,还不是一双眼一只鼻一张嘴麽?」
柳颖军被那番话安抚了,又为程昭的言辞而感到羞赧、心慌,他其实并不讨厌与程昭这样亲近,只是见到自己太过不同的样子有些吓着,很不习惯罢了。而且程昭虽然会逗他,却从没流露出嘲讽玩弄的意思,并非恶意将他戏耍。
再者他是有私心,程昭为他上妆时的动作温柔优雅,彷佛将他视作一件珍贵艺品,他自出生从没被这麽珍惜对待过,就算生是男儿也渴望被在乎重视,和程昭往来期间,不经意有了这种错觉,心里知道不该存有妄念,却还是悄悄贪恋。
就这麽换了几种妆扮,程昭负责任的替柳颖军把香粉胭脂都洗净,拿质地最软的丝绸沾水给他卸了粉妆,擦净唇妆,轻笑一声跟他说:「好啦,你又恢复这白白净净的模样,不必担心被笑啦。不过你这张脸真是不错,细皮nEnGr0U,明明在yAn光下晒久也晒不黑。」
程昭说着两手对柳颖军的脸颊又r0u又掐,轻轻捏了一把。柳颖军被弄出一张滑稽鬼脸,无奈蹙眉,走回院里要将剩下的窗纸都整理过。程昭将屋里收拾过後,已是半个时辰後,柳颖军匆匆跑进院里喊他,程昭走出房门问其为何事慌张,柳颖军两手抓着袖摆说:「我邻居的小梅跑来说又有人来茶坊生事,将我阿爷和大哥打了,我、我得赶回去看看。」
程昭手一摆说:「快去吧。要我帮忙报官麽?我有认识的官差。」
「呃、不,阿爷他不想闹大的。我先告辞。」
程昭知道柳颖军的顾虑,一般百姓往往不想与官府沾上关系,而且杨家那户长子是个吃喝p赌样样来的败家子,说不定也与流氓有什麽纠缠不清的关系,若是让官差调查,说不准会被流氓背後撑腰的势力给反咬一口。
柳颖军放下工作急着赶回杨家茶坊,店里桌椅都被掀翻了,客人吓得跑光,杨二爷被打倒坐在地上,仍拿拐杖挥舞示威,杨一郎则鼻青脸肿的在一旁跪求那三个流氓放过他们。这些流氓是赌庄来向杨一郎讨债的,由於这茶坊座落在闹市里最繁华的地带,店外有不少百姓围观。
那赌庄疑是与官府有g结,闹得这麽大却无巡城官兵出面,柳颖军赶回家时就看到杨家父子狼狈受欺凌的景象,急得冲进店里挡在那父子面前护着,杨二爷拿拐杖要将养子拨开,斥喝道:「阿军,你到一旁,不g你的事。都是你大哥欠的,没你的事。」
「大哥,你究竟欠了多少赌债?」柳颖军焦急询问,杨一郎恼羞成怒骂他说:「都说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杨家人!」
杨二爷拿拐杖打儿子,又骂:「你才不该是杨家人,真後悔生你这没用的儿子!」
带头的流氓亮了借据说:「不多,就是六贯钱罢了。」
「六、六贯?」柳颖军一听吓傻,扳着指头算:「这麽多,就算是每个还五百文钱也得还一年……」更何况他们茶坊小本经营,生意虽好却也还不了这麽多钱,这还不算利息。
「先还四百文行麽?」柳颖军问养父说:「阿爷,我这个月跟春瑠斋收的款,还有上个赚的加起来──」
「傻孩子,那是给你娶媳妇儿的,怎能拿来让你大哥还债。这儿子我不认了,教他们别处讨债去。」
杨一郎听了扑到亲爹身上抱大腿哭求:「阿爷,您不能不认我啊。您就我这麽一个儿子,我以後肯定学好,不再赌了。求您替我想想办法。」哭求时杨一郎频频朝柳颖军使眼sE,柳颖军万般无奈也加入劝说,什麽钱再赚就有,若不先打发这些人只怕大哥要被打Si了。
最後还是由柳颖军替大哥还了部分债款,才终於把那三个凶神恶煞给打发走。只是那些人说来月还要再来收帐,而且利滚利,恐怕就不是那麽好收拾的了。说巧不巧,次日店里就来了两人,一个是想买地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牙商。
茶坊处的地段好,有人想来买地也不是头一遭,杨二爷说这是祖产,绝对不卖,偏让杨一郎听见这事,柳颖军看大哥那眼神就知道对方起了坏心眼,但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希望能安生度日。
柳颖军又到春瑠斋糊窗纸了,想起家事就垂头丧气,没什麽JiNg神,程昭听闻风声就来告诉他说:「你家的事,我说不定能略尽棉薄之力,但还得你去问杨二爷的意思。」
程昭打算在他们茶坊里租个角落,雇人在那儿摆个小摊做买卖,可以出清旧货,也能给新的商品打广告,租金就从借款里扣,而且不算利息。柳颖军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程昭说:「我不缺花用,还有你看也晓得我有的是钱,给朋友救急也没什麽损失,何乐而不为。若要算利息的话,你们茶坊近新茶或是新酒,也给我送一点就好,我一个人品尝,也不必多。」
柳颖军瞥见他屋里那张h花梨瘿木桌,还有架上随处一件皆非有钱能收到的艺品古玩,信了这番话,回头就与阿爷说。杨二爷对养子十足信赖,不疑有他就答应了,只盼杨一郎改过从善。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杨颖军在春瑠斋的工作也近尾声,之後就无法再这样天天见到程昭,不知怎的他又觉得相当失落,但还是把每扇窗都糊得尽善尽美。有时他去工作时,春瑠斋没开张,程昭在书房写字,作画,他隔着窗口会忍不住偷望程昭,对他来说那些nV子涂抹再多甜香的水粉胭脂也b不上程昭好看。
这并非说他将程昭看作nV子,而是程昭就是一个如此出众的人物,在世间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程昭。柳颖军认为自己这念头很古怪,不敢与人说起,又时常不知如何自处,心里对程昭的喜欢一天b一天多,但也因此觉得害怕,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孺慕之情,也不是一般朋友间的交往。
杏花的季节结束,柳颖军也完成在春瑠斋的工作,回茶坊帮忙。杨一郎仍一天到晚往外跑,却不是往赌庄,所以杨二爷对这儿子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嘴里叨念,到底还是亲生儿子。有时小梅会来茶坊里作客,找同辈的柳颖军闲聊,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柳颖军十岁被杨二爷带到豫州时,小梅是他认识的第一个玩伴。柳颖军一个灵光乍现,问小梅说:「过几天春瑠斋的人要来我们店里设个小摊,你想不想先去逛逛?」
小梅眼睛一亮,那可是名声极好的店铺,但又犹豫说:「可是我看那里的东西都不便宜。」
「也是有便宜的,而且也可以买少量来试。那儿的东西多,看看也没什麽,试了不买也不会怎样,我认识那儿的主人,他们人都很好的。」
小梅被说动了,跟着柳颖军去逛春瑠斋,柳颖军为了劝她作陪客,还自掏腰包说:「要不我送你一件东西吧,不过不能贵,算是谢谢你照顾我们家的谢礼。」
小梅只觉他别有居心,神秘笑说:「嗳,阿军,你是不是那上了那儿的姑娘?要不要我给你想法子?」
柳颖军连忙摆手反驳:「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送你礼物,还有那儿的主人待我很好,我想去捧个场。」
「哈哈,那边生意好得不得了,哪缺我们这一、两个客人。你还装,虽然你眼睛小,可我看得出你近来特别不一样,注重打扮了,还说没有喜欢的姑娘?你诚实点招来吧,我赶紧替你搓合,省得你家阿爷老以为我们俩个是一对呢。还有我的七郎也不时误会我们,伤脑筋啊。」
「唉。」柳颖军才伤脑筋,叹了口气,他只是想再见程大哥一面,怎麽如此麻烦。
这日春瑠斋的客cHa0依旧不减,店里负责招呼客人的nV子忙得嗓子都快哑了,听说是跟外域商队进了一批特别好的胭脂,JiNg挑细拣的玫瑰花膏,连小梅都心动的挤进人群里听台上的姑娘介绍、试用。
柳颖军在後方观望,实际上余光正在找寻程昭的影子,程昭人不在店里,他有些失望,後来还是付了十几文钱给小梅买胭脂,小梅收了礼物跟他说:「别跟七郎讲,他会吃醋的。嘻。」
柳颖军会心一笑,与小梅转身要出大厅,碰巧看见程昭进店铺,似乎是片刻前飘起细雨,程昭拿了把伞进屋,随手将伞收在门口彩绘的瓷缸里,堆起风采照人的笑容问候道:「是你来啦,还带朋友,如何?有收获麽?」
小梅近看程昭一时红了脸,开心道:「有有,贵店的东西真是不错,价格也平实。若不是阿军找我来,我还以为什麽都贵呢。」
「那就好。」程昭回以微笑,看了眼目光闪烁的柳颖军说:「近日可好?过两日我就让新雇的人去你们店里,这两天与外人商队那儿买了些东西,备了份薄礼要给杨二爷,望他多多关照。不如就先让你带回去吧,你们稍候,先在花厅等我。」
程昭拿给他们的是两坛r酒,他说这不是太稀有的东西,但是味道很不错,还有一些能下在菜里的酱料,一并让他们带回。回程时小梅不停夸程昭,她跟柳颖军说:「你说的那个程大哥真是不错的人,对你也很好,有这麽一个朋友真是前世修的福气。」
「多亏他才能打发之前那些流氓。」
「是啊。不过……」小梅转头仰首,看着柳颖军侧脸认真提问:「你到底喜欢哪个姑娘?我都看不出来。每个都不错,也不像花街那些nV子打扮得太俗YAn,可又都不像是一般nV子呢。」
「都说不是了。」柳颖军苦笑,虽然小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还是不敢跟她讲那番心事,毕竟有点骇人,虽然听说过有富户豢养孪童,可那不是正常关系,他还没听说过一般男子互相倾慕之情事,生怕被发现会遭唾弃,不容於世。
柳颖军最害怕的是程大哥讨厌他,更何况他天生有些自卑,除了身世之外,生得也并不与人家般配……就算配小梅他都觉得小梅委屈。
几日之後,程昭请人来信邀柳颖军傍晚时去春瑠斋一叙,柳颖军前去赴约,没想到程昭在家设了一桌酒菜款待他。柳颖军受宠若惊问道:「这、怎麽回事?太丰盛了,居然有这麽多海鲜。」
程昭得意道:「我跟江南道的驿官相熟,利用他职务之便让他替我运了些海鲜。不错吧?一路上用冰做的柜子将牠们封存,到了这儿依旧是r0U质鲜甜。」
柳颖军看桌上那些鱼脍以及去壳的肥美虾r0U,透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不可思议的想着这一趟运送得耗多少人力物力,光是靠买卖胭脂水粉绝对不可能赚这样多钱财、积累如此多人脉的,隐隐感觉程大哥深藏不露。
程昭看柳小弟被吓呆,好笑的喊他入座,替其斟酒,要他先尝那虾子,甫入口虾r0U鲜甜滑nEnG,淋过果醋也别有滋味。柳颖军才吃一口就惊讶cH0U气,大赞好吃,程昭见他吃得开心又频频劝酒,让他忘了早先的疑惑。
吃到一半,柳颖军才想有很多疑问,嚼咽下嘴里带着葱香的鱼脍和米食问说:「程大哥,今天是为了何事要如此款待我?还有别的客人来麽?我怕我吃多了,别人不够吃。」
「傻瓜,就是想让你吃好吃的而已,看你吃得开心,我也觉得东西好吃。至於别人嘛,我以前应酬多了,没必要的时候不会想见他们。」程昭笑说:「真正的朋友,没事也不一定会想见不是?」
柳颖军歪头,试想他和小梅也是如此,便没再多疑。他喝着微涩又回甘的薄酒,T1aN着嘴唇说:「这酒好喝。又香又甜,好像是……杏子?」
「对。青杏酿的酒,就是门口那棵树。不过,这是去年酿的,今年的还没好,初夏可以先开一坛试饮,味道好就送你。」
「那怎麽好意思。」柳颖军嘴上这样讲,却已经嘴馋了,面上笑得又腼腆又开心,双眼眯成小缝,眼缝透着晶莹闪烁的微光,像个孩子似的挠颊。
桌上还有烤牡蛎,及一些贝类,他们配着酒吃喝闲聊,程昭给他讲之前在外旅游的趣事,柳颖军当故事听,不忘拍手叫好,是个忠实听众。吃饱喝足,柳颖军看着那些贝壳跟程昭询问能否将它们带走,程昭说那些东西拿了做什麽用途,柳颖军想了想只道:「这不好解释,等我一试,若做成了再给哥哥你看。」
「那好,你都带走吧。再喝。」
柳颖军摆手摇头,苦笑说:「不行了,我喝太多,现在已经头晕眼花,再喝就走不回去。过年那时才听说有个人喝太醉,摔到G0u里淹Si了的,而且阿爷要是闻我一身酒气可要骂人的。」
「这样不如留宿一晚好了。」
「可是……」
「你都是大人了。二爷这时候早也睡了吧,你再回家不是会吵着他老人家。」
「那就听哥哥的。」柳颖军摀嘴闷闷打嗝,面sE微哂。他知道春瑠斋前堂是店铺,其他房间都作仓库,没有多余客室,於是尴尬询问:「那今晚我该睡哪儿才好?」
「自然是我那儿了。不然还有别的空房麽?」程昭爽朗一笑,跟他说:「放心,我的床够大,不会压着你的。」
柳颖军又紧张又期待,心中忐忑,很怕失礼或是做了令程昭厌恶之事,又想到能跟喜欢的人同寝,就是聊到天明他也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