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看着那个若无其事地和蛇打招呼的少女,周围人神情都有些僵硬。
但嬴抱月显然不在意周围的反应,平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小花蛇,仿佛停在她肩膀上的并非是人都避之不及的毒蛇,而是什么猫猫狗狗。
周围一片死寂,她微微偏头向那条蛇轻声开口,“能从我身上下去么?我现在有点忙。”
嬴抱月环视了一圈周围,笑了笑,“周围恐怕有人会怕你。”
说的你自己好像不怕蛇似的!
其他修行者心中纷纷腹诽,但看着祭台前神色不变和蛇交谈的少女,众人脸色都有些精彩。
那个少女,好像还真的不怕蛇。
更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花蛇听到那个少女的话,居然像是听懂了一般,吐了吐蛇信子,圆溜溜的蛇眼转了转,居然就这样老实地在她肩膀上趴下了。
原本正要出手的姬嘉树惊讶地停下了手。
他刚刚那么焦急就是因为周围人声嘈杂,担心这蛇伤人。
他对天地万物都没有恶感,但知道有人会利用野兽伤人。要知道蛇这种动物最怕惊吓,之前李稷身后跌出的那名华服少女如此尖叫,最容易刺激到蛇,尤其还爬到了嬴抱月的脸旁边,简直惊的他难以呼吸。
可这条蛇在离得这么近的情况居然都没有伤人,不能不说上一句神奇了。
日光之下,少女祭服之上的黑蛇刺绣熠熠生辉,看着这一幕,不少修行者屏住呼吸。
前秦公主为什么不怕蛇?为什么毒蛇也不伤害她?
前秦和东吴一样失了守护神,这件事在山海大陆上很是出名。虽然前秦的仙官一直坚持腾蛇神没有彻底消失,但其他六国一直以为是前秦嘴硬。直到前不久的南楚初阶大典,前秦众人战一曲祭舞唤来了腾蛇神的神启,腾蛇神苏醒的消息才在大陆上传开。
可在那之后腾蛇神再没降下神迹,前秦仙官举行国祭都没动静,这件事正要逐渐被人淡忘。此时看到那个少女身上的祭服式样,众人才想起前秦那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守护神。
但问题是,不是守护一个国家的兽神是什么,一个国家的人就不怕什么野兽。不然后辽的守护神是白虎,后辽人都不用怕老虎了。
这显然不可能。
而嬴抱月不怕蛇,不代表有人不害怕。
“你蛇”之前从李稷身后跌出来的那个华服少女还在地上,指着嬴抱月肩上的蛇不断颤抖。
大朝会按照规矩祭台是不允许无关人靠近的,这少女身边自然没有跟着女官和侍女,到了现在众人才发现居然没人扶她起来。
“这女子是”
“怎么会有无关之人”
天梯上的修行者虽有狐疑不满,但看着那个少女的打扮就知道她身份不凡,东吴毕竟是东道主,想起东吴的那些王室往事,不少人猜出了这个少女的身份。
“这不是长乐长公主吗?”
长乐公主?
听到这个封号,山上不管是观礼的家眷还是年轻的修行者们都来了精神。
谁都知道东吴和前秦一样都只有一位长公主。但东吴国力昌盛,还是中阶大典的东道主,就算长乐公主不是东吴先王亲生的,在寻常修行者眼中长乐公主都比前秦公主要尊贵许多。
要知道公主的身份听着尊贵但不过是深宫中的浮萍,一身荣辱全寄托在父兄的宠爱上。公主是亲生还是收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那个国家的君王对公主的看重。
长乐公主虽是收养的宗室女,但东吴先王给了她唯一的封号,并在临终前交代赵暮人,要他答应长乐公主将来不可外嫁。
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长乐公主将来不用和亲。
这是什么?这就是看重!
女儿在家如珠似宝,在外漂泊如草。
一个公主外嫁和亲还是在本国建公主府选驸马,这荣辱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别!
前秦公主是前秦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怎么样?二世皇帝死的早没给女儿上封号,而嬴晗日作为亲兄长还就真的一直忘了这件事,亲妹妹说送就送出去和亲,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看着立在长乐公主前的嬴抱月,众人心中尤其是修行者,早就有了高下。
但他们绝对不会提起,更让众人眼热的是一个传言,说是长乐公主有意在中阶大典中择婿。这意味着只要是被长乐公主看重了,那在中阶大典中的名次可就不会差了。
这下子没多少年轻修行者看蛇了,目光都落到了长乐公主身上。
唯独站在最前方的那个少年除外。
站在嬴抱月身边的姬嘉树怔了怔,眉头微微皱起,眯起眼睛看向的却是一动不动让嬴抱月搭着手的李稷。
他记得东吴只有一位公主没错,但公主就算是观礼应该好好坐在赵暮人身边,怎么躲在这人的身后?
而且姬嘉树看了一眼地上的颤抖的女子,眸光微沉。
这个女子刚刚尖叫的那一声,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嬴抱月是个普通的女子,那条蛇是条普通的蛇,这位公主的那声尖叫足以让那毒蛇发狂毁掉她的容貌。
李稷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和姬嘉树对视。
男人的眸子漆黑如墨玉,平素总是冷静如斯深邃如渊,但此时姬嘉树从其中居然也看到了愤怒。
嗯?这人怎么感觉和他一个心情?
两男两女就这样僵立在祭台前,后面看热闹的众人逐渐发觉出不对来。
那就是长乐公主怎么还在地上?
在地上指着蛇颤抖的长乐公主手都举酸了,发现就站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居然都站着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昭昭华君”
地上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唤道,但李稷像是没听见,顿了顿后他保持着注视着姬嘉树的姿势没有低头,静静开口,“长乐公主有何吩咐?”
还能有何吩咐?她一个女子摔倒在地就没男人有眼力扶她起来么!
这群人还是男人么?
昭华君居然还用这么疏远的称呼叫她!
长乐公主泪盈于睫,“你怎么不叫我殿下了?”
李稷回答得相当冷静,“有两位公主在前,这么叫不知道在叫谁。”
长乐公主瞪大眼睛,却只听李稷继续道,“不管有何吩咐,微臣今日身为主祭按规矩不能乱动,公主有事叫其他礼官。”
虽知道他素来如此,但心中却依旧不甘。听着这个她永远都觉得平静得过分的声音,长乐公主咬了咬唇,只得看向站在李稷面前的姬嘉树。
她当然希望是李稷来扶她,但此时只能看向此时站在祭台前几人中看上去最温文尔雅的姬嘉树。
这样的书香君子最是怜香惜玉,她知道一定会来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