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在∈的指引下快速来到清洗室,心情复杂地做一个更细致的全身检查。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紧张,”∈跟着他安慰道,“我检查过你的细胞情况。它们现在都好好的,没受什么大影响,否则我早就会警告你了。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嘛!这又不是什么带着灵场效应的大毛病,就算你的细胞全坏了,我们还是可以用你之前的尿液样本提取还原出干细胞……”
罗彬瀚没心情知道自己的尿液样本发生了什么。他简单地用水和沐浴乳清洗了全身,换掉之前的衣服,体表辐射量立刻大幅降低。∈在他清洗后的遗留物中找到了辐射源头。
一份样本的模型影像被摆在他眼前,罗彬瀚定睛看去,发现那是根漆黑的毛发。
“这啥玩意儿?人发?我的还是别人的?”
“不,这是我放大后的模型,取自你的上呼吸道粘膜。”
∈挥了挥手,那根幻影头发立刻缩小了二十倍不止。这下罗彬瀚认出来了。那纤毛状的尘埃物正是害他在大裂谷地下山洞里狂打喷嚏的元凶。
罗彬瀚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从那儿逃出去之后可跑了不少地方。
“这玩意儿有辐射?”
“错不了。钋、铯、镭,还有高纯度的铀,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放射性金属收集器。但可不光是收集,因为这些粒子不是在自然地衰变,而是被中子流击中过——有意思,难道说这玩意儿会自己进行核反应?嘿,它还有纤维素细胞壁呢!”
罗彬瀚并不能完全跟上它的思路,但光是从听进去部分就已感到不妙。
“你觉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干脆地问道,“它是活的还是怎么着?”
“它显然是某种植物脱落下来的绒毛,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啦!管他呢,也许这里的动物也有纤维素细胞壁呢?要是没有,那它就是植物,我猜它是一边生长,一边采集,也能用核反应给自己增加能量。我倒不清楚它拿这些能量来做什么,难不成它需要长到把地心凿穿?”
∈乐得嘎嘎大笑,罗彬瀚却没空体会他的幽默感。他惊恐地想起刚才酒红马尾曾对自己又搂又亲、百般骚扰。
“我体内呢?”他尽可能冷静地问道,“这玩意儿我绝对吸入过。我体内的情况怎么样?”
∈把双手摊开:“什么也没有,你体内完全健康。就是体温高了点。最近是否觉得心情不快?建议你及时补水,保持心情放松。”
罗彬瀚觉得这简直荒谬。他要求∈再给他做了一次全方位的检查,得到的结论还是他体内什么都没有。不止是被他吸入的放射性物质,就连体外物质引起的细胞损伤也并不存在。面对∈的报告,罗彬瀚只得屈服于数据。他转而要求∈给酒红马尾也做一次身体检查。∈正要照办,罗彬瀚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这次检查由我来做更合适。”李理在他接听后说,“相比∈先生,我对原始生物正常的体征数据更熟悉一些。”
罗彬瀚觉得她的主张不无道理,便把一切都交给了她和∈去安排。他在舰桥室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刻钟,检查结果便送到他面前。
“一切正常?”他不敢相信地问。
“一切正常。”李理说,“她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受到辐射影响,至少还未到减损健康的程度。”
“所以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的皮是用铅做的吗?”
“我更倾向于是放射线本身的问题,它的电离强度不足以对你们两个造成伤害。”
罗彬瀚不是很懂辐射,但觉得李理和∈的说法显然存在矛盾。他试着阅读李理给出的报告单,可唯一能读得懂的就是最结尾的两个字:无危。
“好吧。”他放下报告单,“你保证那小神经病不会死于辐射病?”
“我保证。”李理控制的机器人说。
她的语气平淡而富有说服力,而从历史记录上来说她也从没欺骗过罗彬瀚,于是罗彬瀚最终决定相信她——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辐射的事情只能这样不了了之。罗彬瀚把报告单扔开,决定先去把那群失踪的家伙统统叫回来。现在他已经一万年没见到过荆璜和雅莱丽伽了,急着想跟他们分享分享自己在对岸的疯狂小冒险。而乔尔法曼和波帕肯定也愿意知道一下关于绾波子的最新消息。遗憾的是这几人他谁都联系不上,唯一能肯定找到,并且绝对靠谱的寂静号成员只有莫莫罗。
他叮嘱∈关好酒红马尾,然后坐上飞行器去往野人村。这一次他还谨记在骨蓝市得到的教训,早早把菲娜放出来挂在肩上。
当他处理完这诸多琐事之后,三色月亮已然高高低低地飘在天上。他急不可耐地发动飞行器,自黑暗中穿越旷野,冲着野人村落的方向驶去。这是他首次在夜里驾驶飞行器过去,而夜晚的山脉看上去变得有些陌生。为了确定自己不会迷路,他把飞行器升到高处,想直接锁定野人村落的篝火,又或者从蓝鹊屋里散发出的法术光芒。
他确实找到了村落,可同时又发现了更远处有另一片移动的光源。那整齐排列的红点闪耀在黑夜里,像只蜿蜒爬行的蜈蚣。
罗彬瀚诧异地拿出七色书千里镜,看到山道上行走着一队野人。他们手持火把,秩序井然,样子同村落里的差不多,可打扮却稍有不同。男人们身上有更多艳丽的花纹,像用白垩和红土之类的颜料勾成。女人们则头顶巨大的花冠,脚上套着一串串碎骨编成的环饰,美丑老幼皆然。唯独一个坐在木头抬架上的女人并非如此,她角上细链叮当,口中咬着花茎,侧身坐在辇上,如山野的女神般性感动人。
罗彬瀚立刻激动地把飞行器开了过去,准备恭迎他伟大的船副于今夜莅临野人村。他开始在脑海中拼命组织措辞,想尽可能生动详细地告诉对方自己在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荒唐事,又是如何险象环生地杀出重围,得到跟他英明神武的船副共同欣赏下次黎明的机会。
他冲到雅莱丽伽旁边,控制着飞行器和野人队伍们同步行进。队伍里的土著们都好奇而平静地打量着他,只有雅莱丽伽依旧施施然地咬着花茎。
罗彬瀚清了清嗓子:“您老人家又在这儿吃着呐?”
雅莱丽伽终于抬了抬眼皮。就在罗彬瀚激开始一场激情澎湃的表演前,她轻描淡写地说:“昨天你去了原石台镇,给那女孩试了药;接着去了裂谷地下,引发了一场大地震;你把那女孩带去了骨蓝市,结果你们杀了一个雕塑家和他的几个邻居;最后你和她抢了辆车一起逃回来。”
“搞啥玩意儿?”罗彬瀚说。
雅莱丽伽侧目看了他一眼:“耳朵里的翻译器。”
“啊?”
“它会记录你周围的影音资料。当我们在同一个星球时就立刻把数据发给我。”雅莱丽伽说,“它是我在离开门城后改造的装备。另外还有李理,我让∈提醒你,这样你就会想起带上她去。”
罗彬瀚已经说不出话来,甚至觉得无法呼吸。
“你监视我的生活!”他气愤地谴责道。
“我在让你习惯生活。”雅莱丽伽咬住花说,“这就是为什么最后你能平安回到这里,等着看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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