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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晨曦中,安欣的桑塔纳孤零零地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开了一夜的车,他和李响在这里稍做休息。
安欣刚接过李响递过来的泡面,一辆越野车也驶进停车场,恰好就停在桑塔纳边上。
疯驴子打开驾驶室的门,同样两眼通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麻子,待会换你开啊,这一宿,熬死我了!”
麻子唯唯诺诺地跟下车:“驴哥,我都两个月没和家里联系了,能不能把手机给我,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呀?你看着我打。我把免提打开。”
疯驴子一把将麻子揽到自己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说:“再废话,把你头给拧下来!不许打电话!不许离开我视线!这趟活儿干完,你他妈爱去哪儿去哪儿!”
疯驴子卡着麻子的脖子,奔着服务区餐厅走去。
安欣从座椅上坐起了身子,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二人,眼睛都瞪直了。
安欣和李响一边扒拉着泡面,一边紧盯着餐厅的门口。
安欣说道:“上次医院的行动失败,把麻子放出去之后就再没收到过消息,我还担心他出意外,幸好疯驴子只是怀疑他,没收了他的手机。”
“你说他俩是逃窜的,还是和咱们一个目的地?”
安欣想了想,说:“都有可能。高启强很可能把那司机的地址也给了徐江,这才换回了唐小虎。然后又给了我,卖个人情。”
“那怎么办?他俩要是去灭口的,很可能身上有武器,我们得申请增援。”
“先跟着他们吧。如果真的是同路,到了西萍再申请增援也来得及。”
安欣正说着,疯驴子和麻子剔着牙从餐厅里出来,朝这边走来。
安欣和李响同时把座位放低。
去往西萍的高速公路上,桑塔纳始终与越野车保持一定的距离。车仍然是安欣在开,李响在打电话。
“喂,你好,交管局吗?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李响,警号xxx。我发现一辆越野车形迹可疑,请帮我查一下。车牌号是xxx,车型是……好的,谢谢!”挂断电话,李响说道,“果不其然,牌子是假的。”
安欣说:“疯驴子和麻子的名下都没有车,很可能是徐江给的。”
李响点头:“说不定连发动机号都弄掉了,查也查不到徐江头上。”
西萍公安局的会议室内,白板上是西萍县地图,红圈标出一个位置,是个汽修厂,称叫大发汽修厂。安欣和李响已经请求了西萍县公安局的增援。西萍县刑警大队队长李邵阳带着县大队的精锐,看着安欣将三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在白板上。安欣介绍了照片里的疯驴子和麻子,随后指着最后一张照片说:“这个人叫郭振,就是我们这次来的首要目标!”
大发汽修厂院内,郭振趴在捷达车前盖上,两手都是油污。他抬起头说:“问题不大,火花塞老化了。”
而捷达车的车主正是一名便衣警察。
便衣警察说道:“换一个火花塞要多久?”
郭振想了想,说:“好像没货啊,得从库里调。要不你把车放这儿,明天再来。”
便衣警察显得有些犹豫。
此时的安欣和李响乘坐挂有当地车牌的汽车,在路对面严密监视。
很快,疯驴子和麻子的越野车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拐进了汽修厂。
安欣打开对讲机:“注意注意,目标出现,二组进入!”
“二组收到!”很快,对讲机里就传出二组警察的声音。
一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应声而动,跟着越野车进入汽修厂。
吉普车紧挨着越野车停下,车里下来两名便衣警察。
车间里,先前到来的警察看见吉普车进来,心中有了数,忙说:“我着急用车,你今天能修好的话,我就在这儿等着。”
郭振又瞟了一眼捷达车,说道:“能修好,就是时间长点。”
“时间长不怕,主要今天要修好。”便衣警察说道。
郭振点头:“那行,你去屋里坐会儿吧,修好我喊你。”
疯驴子叼着烟,走到郭振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说:“师傅,帮忙看看我这车呗。”
郭振随口问道:“车怎么了?”
疯驴子招招手:“你来看看。”
郭振毫无戒心,跟着疯驴子就走。
“哎,讲个先来后到,先打电话调货去!”便衣警察说。
疯驴子插嘴道:“就看一眼,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不行!”
这时吉普车上下来的便衣警察拍拍车前盖,也开始挑衅道:“师傅,先帮我们看看呗!”
疯驴子怒瞪了一会儿,败下阵来:“行行行,你先打电话。”
郭振松了口气,朝屋里走去。他拿起收银台上的电话,拨号,电话通了:“喂,库房,给我送个捷达的火花塞,98年的,16L。”
挂上电话,郭振擦了把汗。
收银员嗑着瓜子,随口搭话:“今儿够忙啊!平时这个点儿哪有这么多客人。”
这句话仿佛一个炸雷,提醒了郭振。
郭振隔着窗户张望,无论是刚才的捷达车主、打招呼的疯驴子,还是吉普车里下来的两人,目光都时不时地投向自己。
郭振心里害怕,但面上尽量显得镇定。
西萍公安局内,李队长正穿过走廊,忽然被政委叫住。
“老李,听说你们要配合京海市局的人行动?跟他们局长联系过没有?”
“没有,我跟他们曹队长联系过。”
政委比了个枪的手势:“枪都配上了,这么大行动,不跟他们局领导通个电话?”
李队长没多想,说道:“一有介绍信,二有协作函,三有他们队长的证明,这还不够?”
政委一脸严肃:“队长管什么用,出了事他能负责吗?赶紧再打个电话,一定要让他们局级领导点头!”
这一边,大发汽修厂屋内,疯驴子和麻子沉不住气,走进汽修厂的屋里,发现郭振已经不在了。
疯驴子心思一动,立刻明白了。“你们这儿有厕所吗?”
收银员手往屋后一指:“有,就在后面。”
疯驴子向麻子使个眼色:“走,陪哥撒个尿。”
两人夹着包,摇摇晃晃地从屋后门出去。
监控修理厂的车内,对讲机里传来一组的声音。
“目标移动了!一组请求立即行动。”
“二组请求立即行动。”
安欣和李响既紧张又兴奋。忽然,对讲机里传来李队长冷冰冰的声音:“所有行动停止,原地待命。”
安欣着急地冲着对讲机喊道:“李队长……”
对讲机里依然是李队长冷冰冰的声音:“京海市局的孟局长说,他不清楚这次行动,还在核实。抱歉,我们暂时不能配合。”
安欣急红了眼,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李响咬咬牙,只好跟上。安欣和李响冲进院子,几个便衣警察都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俩。
“对不起,他们去后院了,应该有凶器,小心。”
安欣和李响对视一眼,李响拔出了枪。安欣从后腰拿出根甩棍,抬手一甩。
李响双手持枪打头前进,安欣紧随他身后。简陋的厕所出现在眼前,门是虚掩的。李响运口气,一脚踹开门。只有刺鼻的气味,空无一人,简陋的隔断里也是空的。安欣注意到地上有隐约的血迹。血迹周围有杂乱的脚印。
安欣拉住李响说道:“别动,别破坏痕迹。脚印在前面,血迹在后面,受伤的很可能不是郭振。郭振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故意把疯驴子他们引到这条夹道里,利用这里的狭窄地形才能对付两个人。”
李响快速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可这是个死胡同啊,他们三个都没出来,能躲到哪儿去呢?”
安欣随着足迹移步出来,很快,他和李响发现了凸出砖头上崭新的擦痕。他把甩棍重新插回腰里,双手一撑,翻上墙头。一大片未完工的烂尾楼出现在眼前。
烂尾楼主体建筑基本完工,光秃秃的水泥楼梯没有护栏,到处都是大得能掉下人去的窟窿。
地面裸露的钢筋像刺一样指向天空。
满脸是血的疯驴子恶鬼一般拎着染血的军刺,拾级而上,嘴里还大喊着:“郭振,你他妈看我怎么弄死你!”
现场有无数赤裸的水泥柱,每一根后面似乎都藏着郭振。
疯驴子试探着向前走,边走边说:“郭振,出来吧!看见你啦!”突然,疯驴子踩到了郭振的扳手,上面还有血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痂,乐了:“你要么自个儿乖乖从楼上跳下去,图个痛快,别等我逮着你,那可要遭老罪了。”
郭振就躲在一根水泥柱子后面,疯驴子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
疯驴子大喝道:“看见你啦!”
郭振一哆嗦,心一慌,向更上一层跑去。这下他的行迹终于暴露了。疯驴子眼睛一亮,拔出怀里的手枪,对着郭振就放了一枪。子弹打在水泥台阶上,郭振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下去,连滚带爬地往上跑。
安欣和李响听到枪声,头皮都要炸开了。安欣紧张地喊道:“是64式!我的枪!”
他掏出警棍就往上冲。李响连忙冲过来要拦住安欣:“你小心,危险!”
安欣拼命甩开李响的手:“他要用警枪伤了证人,我这辈子就完了!”
李响眼看安欣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急得鸣枪示警,用最大的嗓门喊道:“疯驴子、麻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缴械投降……”话音未落,一枪打过来,子弹从李响的脸颊掠过。他赶紧闪身躲到水泥柱后面。
郭振已经冲到了烂尾楼的顶层,他沿着大楼的边缘寻找出口,很快绝望了。他抄起砖块,盯着楼梯口,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此时的安欣终于冲到了疯驴子所在的那层。麻子抱着斧子,缩在一个角落里,大口喘息着。
安欣故意用甩棍敲击着水泥柱。“疯驴子,躲哪儿了,出来呀,我是安欣。”他不断发出声响,想引疯驴子现身,“叫驴,还是疯驴,其实跟条癞皮狗一样,还是只病狗……”
柱子后面的枪声终于响了,打在安欣身边的水泥柱上。安欣闪身躲到柱子后,深吸一口气,继续用言语激怒对方:“你想想,在医院你让我掐着脖子,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是不是连狗都不如……”说着话,纵身跃出。
恼怒的疯驴子果然再次开枪,连发两枪,都被安欣躲过。
安欣躲在掩体后,仍在调侃着:“你呀,你顶多能当个驴肉火烧!”
李响正好从楼梯口冒头。
安欣大叫:“危险,不要上来!”
疯驴子又开了枪,压得李响不敢冒头。
疯驴子躲在水泥柱后喘息着:“安欣,真是冤家路窄呀!”
安欣调侃道:“熟人不是更好?知根知底。说说吧,你要怎样才投降?”
“放我走,郭振归你。”
“行,你先把枪放下。”
“不可能,你先让我走!”疯驴子喊道。
“咱俩都别扯淡了,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带着证人离开。”
疯驴子疯狂地喊道:“那我就杀了他!”
安欣一边快速查看位置一边说:“动手啊!”
李响听见连忙制止:“安欣,别乱说话!”
安欣朝着疯驴子的方向喊道:“我说的是真的,反正我们就是要抓住徐江,有郭振的证词也行,有你跟麻子的证词也行,其实你的证词更好!”
麻子这时冲疯驴子哀求道:“驴哥,咱投降吧!”
疯驴子一瞪眼:“别信他,咱们犯的都是死罪!”
安欣继续说着:“疯驴子,你手上有人命,麻子可没有。”
麻子绝望地向安欣跑去,大喊:“安警官,救救我!”
安欣大叫:“趴下!”
疯驴子已经举起了枪。安欣情急之下从藏身处冲出来,一把将麻子推开。
枪响了。
安欣和麻子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响从楼梯口钻上来,躲在方才安欣的藏身处,大喊:“安欣,你没事儿吧?”
安欣拍拍麻子的脸。
麻子睁开眼睛,一脸慌张:“我没死吧?”
安欣看着麻子,松了一口气:“没事儿了。64式手枪只有七发子弹,他已经打光了。”
疯驴子在远处扣动扳机,却怎么也扣不响了,他绝望地拔出军刺。
安欣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把甩棍在手里掂了掂。
李响端着枪靠近。“不许动!”
安欣看着疯驴子说:“疯驴子交给我,你赶快到上一层抓郭振。”
疯驴子绝望地嘶吼着:“安欣,来,做个了断!”
安欣挥开甩棍,迎了上去。疯驴子被甩棍打得红了眼,宁愿挨打也要将军刺往安欣脸上划拉,每一下都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响快速冲上顶楼,郭振站在楼角,扔掉砖头,欣慰地举起双手:“救命!我自首,我——我举报,我亲眼看到徐江杀人了。”
西萍县刑警队的警员们之前已经听到了枪声,最终,李队长决定让大家增援,现在支援人员已经端着枪冲了进来。
疯驴子靠着蛮力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军刺,时间一长,体力渐渐不支。趁他晃神的工夫,安欣的甩棍打到他手腕上,军刺应声落地。安欣顺势用甩棍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水泥柱上。疯驴子挣扎着,居然从腰里又掏出一柄小匕首,狠狠地刺到安欣的右肩臂窝里。安欣一脚将他踹出去。这一脚使出了力,疯驴子被踹得直接跌进了楼层中央的窟窿里。
“啊——!”疯驴子绝望地喊了一声。
安欣急忙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拉住。奔上楼的西萍刑警队队员正好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疯驴子竭尽力抓住安欣的手。安欣的伤口剧痛,咬牙强忍着,用另一只手抓住疯驴子。疯驴子看着忍着剧痛的安欣,又沮丧又庆幸,没想到这辈子被警察抓住,居然会有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