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上午,杨乐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突然接到堂兄杨承业打来的电话,说好长时间没见了,约他中午一块吃饭。杨乐一想,这段时间他一直挺忙,也的确好久没跟堂兄见面了,于是一口答应了。
说是一起吃饭,但实际上每次都是杨承业买单。杨承业比杨乐年长10岁,除了这个堂兄的身份,他还是亚龙公司的部门经理,收入比杨乐要高出好几倍,所以,他更觉得自己买单是理所当然,每回杨乐买单他都拦着,后来杨乐干脆不跟他客气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不过杨承业收入虽高,却也算不上财大气粗,毕竟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老婆大人宫延芳的手里,他每月的开销都是有数的,所以,他每次选择的吃饭地点都是平价饭馆或者路边小吃摊。
中午,杨承业开着他新买的帕萨特到法院接上杨乐,然后一路向南而去。
杨乐本以为这回是要去南面新开张的江湖烤鱼,因为杨承业上次就说过要带他去尝尝,可他很快发现路线不太对,车似乎是开往城郊方向,他问杨承业:“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快到了。”杨承业说:“双阳大酒店。”
双阳大酒店,杨乐听说过这个地方,这家酒店位于双阳山脚下,虽说不比紫云阁大酒店那样豪华气派,却也是高档酒店,不仅菜品精致可口,而且环境幽静。据说,东州最大的放贷户谷少康在里面还有股份。
杨乐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涨了工资,去小撮一顿,没想到今天这个愿望要提前实现了。他开玩笑地说:“哥,你是发奖金了,还是升职了?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吃饭?嫂子不是一向对你实行紧缩的财政政策么,你就不怕她事后对你进行经济制裁?”
杨承业没有明说,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双阳大酒店,杨承业领着杨乐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是包间,杨乐担心堂兄这次破费太多,恐怕今后一段日子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说:“哥,咱俩吃饭用得着去包间吗?在一楼饭厅随便吃点不就行了。”
“没关系。”杨承业边走边说:“你嫂子也来了,今天这顿饭是他安排的,动不着我的预算。”
杨乐笑了笑,说:“原来是你家财政部长批准的,难怪你肯来这种高档的地方。”
说着话,杨承业引着杨乐来到阳面的百合厅。
一进门,杨乐看见堂嫂宫延芳已经在里面等他们了,而且已经点好了菜。
“杨乐来了。”见到小叔子,宫延芳热情地招呼杨乐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果汁:“知道你们中午不允许喝酒,我特意给你要的果汁。”
杨乐笑着接过果汁:“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每次见到宫延芳,杨乐都有种怪怪的感觉,这位嫂子平时待人也算和善,可偏偏对自己的丈夫却异常苛刻,不仅总揽财政大权,而且还严格限制消费。他更理解不了的是,杨承业竟然被管得服服帖帖、毫无怨言。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杨乐觉得,这个堂兄家的经更像是念歪了。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其中两道菜杨乐甚至从没见过,大概是南方菜,估计这顿饭没有500块钱是下不来的。堂兄堂嫂今天如此破费,堂嫂还主动给他夹菜,这让杨乐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杨乐很快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宫延芳虽然平时待自己也算不错,可她今天似乎是有些热情过度了。他问宫延芳是不是有什么事,宫延芳却只是说,好长时间没见了,只是想聚聚、一块儿吃个饭而已。
起初杨乐心里还犯嘀咕,但宫延芳坚持说没事,杨乐也就不往下追问了。
杨乐早就肚子饿了,他也不跟堂兄堂嫂客气,端起碗米饭就往嘴里扒,但他吃着吃着,突然发现只有自己在吃饭。他停下筷子,抬起头来,只见宫延芳正一个劲儿地冲着杨承业使眼色,而杨承业则一脸的犯难。
此时,杨乐已经确定今天中午肯定不止吃顿饭这么简单,他知道自己这位堂兄做不了主,便直接对宫延芳说:“嫂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宫延芳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不瞒兄弟,嫂子还真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帮忙。”
每次吃饭都是杨承业买单,杨乐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便说:“有事尽管说,只要是不违法,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宫延芳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那个倒霉哥哥。宫延亮这个人你听说过吧,他上了你们法院的黑名单,觉得丢人,就想找人给撤下来。
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合适,可他也有他的难处,他好歹也是东州的人大代表,手底下有上千号员工,现在突然上了黑名单,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而且这很可能影响他的商业信用,所以才想……要不,你就帮帮这个忙吧,跟你们领导说一声,把他从黑名单上撤下来算了。
需要花多少钱,你估个数,我先把钱给你,要是不够,嫂子后面再给你补!”
杨乐越听越糊涂:“嫂子,你不是独生子女么,啥时候多了个哥哥呀?”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宫延芳解释说:“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爸是二婚,我和宫延亮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本来这事我也不想管,可我家那老爷子脾气倔得很,非要我管。所以,嫂子只好来麻烦你了。”
听了宫延芳的一番解释,杨乐这才知道,原来宫延芳的父亲宫万福原先是东州工业园宫家湾人,而宫延亮正是宫万福和前妻在那里所生。后来两人离了婚,宫万福又在城里和另一名女子结婚,生下了宫延芳。
因为这种关系的隔阂,宫延芳和宫延亮平时很少交往,所谓的关系也仅限于这一层血缘关系。但宫延亮毕竟是宫万福一脉单传的亲生儿子,宫万福心疼自己这根独苗,就想到了杨乐这层关系,想通过杨承业找杨乐帮这个忙。
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场小型的鸿门宴。
“嫂子,这事你可真难住我了。”杨乐不禁皱起了眉头:“咱们先不说这事合不合规定。说实话,这事我就是想办,也压根儿没这能力。我在法院里就是一个小小的科员,啥权利也没有,这话我就算开了口,也没人听我的呀!”
“瞧你这话说的!咱是没啥权利,但咱有钱呀。”宫延很不以为然地说:“需要花多少钱,你只管跟嫂子说。钱的事你也不用替嫂子心疼,反正这钱最后也得是宫延亮出。”
见杨乐不肯答应,宫延芳转而给杨承业使眼色,要他帮忙说话,可杨承业憋了好一会儿,却只说了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宫延芳白了杨承业一眼,小声埋怨道:“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杨乐担心堂兄堂嫂回头会闹翻,说:“哥,嫂子,这事我真的帮不了。要想把一个人从黑名单上撤下来,需要经过层层审批,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走不通,这事都办不成。而且这种事风险也很大,你想想,谁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科员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宫延芳仔细一想,杨乐的话也不无道理,只好叹了一声,说:“那好吧,实在不行就算了,回头我好好劝劝我家老爷子就是了。来,咱们先吃菜,先吃菜。”
吃完饭后,杨承业开车把杨乐送回法院。杨乐下车时,杨承业还不忘安慰他,让他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杨了一走远,宫延芳就忍不住发牢骚:“我就想不明白了,法院的人都一根筋吗?怎么这么不通情理,这么不知道变通?不是说‘大盖帽两边翘、吃了原告吃被告’么,现在怎么软硬都不吃了,而且不光软硬不吃,连自己人的忙都不帮了?”
杨承业瞟了妻子一眼,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大盖帽?再说了,现在就是这么个形势,杨乐是真的无能为力。”他唉了一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事没戏,可你就是不信,现在该信了吧。你呀,先别埋怨了,还是想想回头怎么劝劝你爸吧。”
宫延芳听了这话,牢骚气反而更重了:“你说的轻巧,这事可是涉及到他的亲生儿子,哪儿是说劝就能劝成的……唉,要不,你去试试?只要你能把他劝成了,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我给你涨到1000块。”
“算了吧,我可没那个本事。”杨承业一听,连忙拒绝说:“我这人本来嘴就笨,根本劝不动你爸那尊大神,我要说一句,他能用十句给我顶回来。而且,我觉得一个月500块钱已经够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