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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的雨季就是这样,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上午9点钟,窗外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陈默雷正坐在办公室里准备一份发言材料,这时,上官云敲门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陈默雷的办公桌上,说:“陈局,这份文件你尽快看一下,我这两天就要报到市里!”
“什么文件这么急呀?”陈默雷拿起来一看,是东州市委市政府关于支持人民法院基本解决执行难的意见草案。他大体翻了一遍,说:“挺快的嘛!这才不到一周,你们三庭就把草案拟好了。”
没想到这回上官云听了表扬,反倒谦虚起来了:“就这还快呢?有的地方早已经出台意见了。”
陈默雷笑着摇了摇头,说:“这种事不能只看速度,更重要的还是要看质量。咱们的步子是晚了些,但也不能照搬照抄,还是要结合东州的实际。只有这样,出台的意见才能更有成效。”他把草案往桌子上一放,说:“明天就要召开被执行人会议了,我得赶紧把发言稿写完。这样吧,这份草案先放在我这儿吧,等写完发言稿后,我马上就看。”
“行,你是大忙人,那你就先忙吧。”上官云刚要走,又转回头来,说:“要不,我去看看会场布置的怎么样,顺便再帮你联系一下电视台和报社?”
陈默雷嗯了一声:“知我者,上官也。行,那就辛苦你了。”
上官云嘿嘿一笑:“辛苦谈不上,请客就行。”
陈默雷头也不抬,回应说:“想得美!”
上官云走后,陈默雷继续写发言稿,等发言稿写完时,已经快中午了。他看了看窗外,天空仍然阴云笼罩:算了,不回家吃饭了,万一路上再下大雨,开车也不安,还是去食堂吃大锅饭吧。
吃过午饭后,陈默雷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睡觉,但他有个毛病,心里只要装着稍微急点的事,就死活睡不着。于是,他干脆坐起来,仔细翻阅上官云交来的草案:可以看得出来,上官云对于这份草案非常上心,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有几个细微的地方需要改动。
下午一上班,陈默雷就拿着草案去了院长办公室。他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路见鸣却比他早到了一步。
“默雷,你来得正好。”秦怀远招呼陈默雷进来,递给他一份材料:“这是见鸣刚刚拟好的,关于提请市委市政府帮助困难被执行人解决就业问题的请示。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噢。”陈默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说:“这里面该涉及的部门都涉及到了,也明确了被执行人的信用评估标准。但是在扣划被执行人工资这件事上,我不赞成采取扣除一定比例的方式。我觉得,原则上应该采用统一的标准,只给被执行人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就行。这样,对申请执行人来说,才算公平。”
秦怀远眉头微蹙,不无担心地说:“可这一类被执行人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既然他们在经济上有困难,我觉得,还是应该适当照顾一下。”
路见鸣见缝插针,说:“两位领导,我看,要不这样吧,咱们还是尊重当事人的意见,让他们自己协商选择履行方式吧;如果实在达不成一致的话,咱们再指定一种方式,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
秦怀远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好是好,可是到了最后,咱们应该指定那种方式呢?”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只保留必要的生活费用。”陈默雷说:“毕竟,我们也不能保证这些被执行人里面没有滥竽充数的。而且,这样也可以更好地检验他们是不是真的确有经济困难。”
路见鸣点了点头,说:“我倾向于陈局的意见。如果在只保留必要生活费用的情况下,有的被执行人花钱还是大手大脚,那这种人就有问题了。”
陈默雷肩膀一耸,有些得意地说:“秦院长,你看,结果已经出来了,二比一。”
秦怀远被说服了,说:“好吧,我赞同你的意见。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有。”陈默雷把材料翻到最后一页,说:“我建议,在注意事项这一栏里加上一点——用人单位不得要求被执行人交纳押金或者扣留他们的身份证件。”
秦怀远轻轻摇了摇头:“默雷,这样做不合适吧。你就不怕有人歪曲我们的意思,说我们这是含沙射影,骂用人单位的负责人是法盲吗?”
“有什么好怕的?”陈默雷很不以为然地说:“我是觉得有这个必要。你想想,被执行人去用人单位工作,用人单位免不了会担心被执行人的人品问题吧。为了以防万一,难保有的用人单位不会采用这种办法。所以,我觉得还是写上这一条更保险。法律是否定违法行为,但不等于否定违法者的合法权益嘛。”
秦怀远再次被陈默雷说服了,他点了点头:“行,那就依你,加上这一条,得罪人就得罪人吧。你再看看,还有其他意见吗?”
陈默雷把材料还给秦怀远,说:“没了。”
秦怀远把材料交给路见鸣,说:“那就按照刚才的意见,再把这份请示文件修改一下吧。”
路见鸣离开后,秦怀远没有说草案的事,而是问陈默雷:“我很想知道,这次被执行人会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开?你就不能等两天吗?等市里关于支持法院基本解决执行难的文件出台了以后再开,效果不是更好吗?”
“那恐怕就来不及了!”陈默雷说:“草案报到市委市政府后,市委市政府还要征求联动部门的意见。等文件正式出台,恐怕至少还得一个星期的时间。可现在的情况是,兄弟法院的被执行人会议都已经召开了,咱们要是再拖下去,咱们可就落后了。”
秦怀远脸色一沉,说:“要这么说,这事就要怪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准备?”
“我这不是忙晕了么。”陈默雷一脸无辜地说:“再说了,咱们院就一个大审判庭,我总得等那里没案子开庭了,才能布置会场吧。”
秦怀远哼了一声,说:“你小子什么时候都能找着理儿。行了,这份草案我先看看,看完了再找你。”
陈默雷等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才接到秦怀远的电话,说,草案他已经看完了,没有问题,可以报送了。
次日一大早,上官云便去市委市政府办公室报送草案,送完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往回赶。等她赶到第一审判庭时,旁听席上已经坐满了被传唤来的被执行人,有的被执行人没地坐了,只好站在后面。看样子,足有100人之多。
会场没看到陈默雷,这表示被执行人会议还没开始。她一问,得知陈默雷在法官通道,便走了过去:“陈局,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被执行人。你估计今天的会议效果会怎么样?”
“这我可说不准。”陈默雷双手在胸前一叉,说:“不过,今天一大早,一庭和二庭的人出去抓了6个顽固行动型老赖,一会儿我准备拿他们6个开刀,来个杀鸡儆猴。”
“我先去看一眼。”说完,上官云便去了羁押区。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上官庭长。她循声望去,只见被关在第三羁押室里的一个被执行人正冲她打招呼。
上官云走过去,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关在里面的被执行人:“你谁呀?我认识你吗?”
那人嘿嘿一笑,说:“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打过交道的,你忘了?”说着,单手做了个举长枪的动作。
上官云一下子想起来了,此人正是在去年捕鼠行动中被抓的张立建:“噢,是你呀。你怎么又进来了?”
“这不是出了个交通事故么。”张立建苦着脸央求说:“上官庭长,您能不能给陈局长说说,这回就先别拘留我了。你们再容我两天,就两天。两天之内,我保证把第二期的赔偿款拿过来,行不行?”
“这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回来之后,上官云把张立建的话绘声绘色地转述给了陈默雷。
陈默雷听了,冷笑一声:“你别信那家伙,他逮谁都这么说,嘴里没句实话!第一期赔偿款他就拖了半个月,现在第二期他又拖,这回我就是要让他长长记性!”
上午9点,被执行人会议准时召开,被拘传的6个被执行人戴着手铐,被法警带进会场,站在一众被执行人的前面。
陈默雷走进会场,坐到审判席的中间位置上,用洪亮的声音开始了他的开场白:“各位到场的被执行人,相信你们都看到前面这6个人了。他们都是顽固型老赖的代表。等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就要被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台下鸦雀无声。
开场白结束之后,陈默雷开始了他的发言。首先,他向到场的被执行人说明了今年以来的执行工作,并代表东州法院表明了破解执行难的信心和决心。接着,他透露了市委市政府将于近期出台支持法院基本解决执行难的意见,并详细说明了届时将实施的联合惩戒措施。发言结束后,陈默雷当场宣布对6名被执行人进行司法拘留。接着,法警将6名被执行人带出审判庭。大约一分钟后,只听门外响起一阵渐行渐远的警笛声。
下午5点,上官云向陈默雷汇报此次被执行人会议的战果:共有22人额履行了义务,43人部分履行了义务,剩余的人不是哭穷,就是不服判决。她向陈默雷请示说:“陈局,你看剩下的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陈默雷沉思了一下,说:“不服判决的先劝说一遍,不过,要特意向他们说明一点,不服的可以申诉,但不能停止案件的执行。至于那些哭穷的,还是先等等看吧,等市里关于帮助困难被执行人就业的文件下来以后,再看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去工作,到时候就知道他们是真穷还是装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