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忠烈之士
冬日的寒冷，其实对达官贵人们来说也并没有那般难熬。
哪怕是在这个汉末三国的时代，也有得是御寒的手段。
室内烧火盆就不说了，这是稍微宽裕一些的平民家庭也用的普通御寒手段。
高级一点的还有炭炉，取暖的同时在上面架上铜釜，直接火锅开涮。
官员也基本不必担心燃料问题，每逢冬日，主公都会有柴薪、炭等取暖物资作为赏赐按级别发放。
要是再高一点，高到顶级世家、帝王霸主级别，那修造房室宫殿的时候就会先把卧室、浴室等地方的壁炉空间设计出来。
还能修建空心墙，烧壁炉的热气通过中空墙体，达到类似地暖的效果，烟气还不会通到室内。
其他还有椒香房、暖席、金鉔薰香等等。
当然，每一项的花费对平民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如今江山未定，老刘修建的汉中王府虽不至于奢侈至此，但也绝对和冷不挨边。
王侯将相外出也是内穿裘衣、外套大氅……就比如现在的刘禅。
今天第一站是大司马府自己以前的别院，如今那还有一家人住在里面。
“今日起，尔等便可以回家了。”
当刘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说出了上面这句话的时候，之前那个被赵管事选去给柴荣送信的年轻人仿佛还在梦里。
他这段时间在大司马府，除了不能独自外出，接触府外之人必须有守卫随同，人身自由稍微受限以外，生活的其他方面只能用一个“爽”字形容。
每日在此吃喝管够，住的又是刘禅以前的别院，柴薪随便烧……要不是还担心刘禅会不会反悔杀了他，那每日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
他甚至吃胖了一圈！
赵管事见他呆愣不语，皱眉道：“傻了？谢恩呐。”
那年轻人连忙拽着家人一起下拜叩首：“谢太子、谢太子！”
他居然真的活着出去了。
刘禅点点头，如今荆州局面已定，此人知道的事情已没什么价值了，不必再软禁。
他还要在赵氏商号做事谋生，其实平日仍旧不会脱离视线，能被赵管事选中，自然知道今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之后刘禅在室内听取了赵管事对之前赴南方行商的汇报。
赵管事的商队在天寒地冻之前就已经回来了，此次行商深入南中腹地建宁郡，路途多蛮夷部落、民风彪悍，加之自然环境恶劣，死了不少招募的护卫。
但毕竟赵氏商号经过多年运营，商队管事大都经验丰富，钱财铺路再加上有一定的武力保障，去之前定下的目标基本还是完成了。
或许第一次就能这么顺利，也有刘禅【富贵命】的加持在其中。
“太子请看，这是此次商队绘制的路线图与沿途地形。”赵管事献上一份皮卷，“待来年开春再去的话，咱们就可以避开一些险恶之地，损失当可进一步降低。”
“嗯，做得不错，此行收获如何？”
赵管事一说这个立刻兴奋起来：“太子慧眼，向南通商虽然路途艰险，但收获同样丰厚！南中蛮夷不善耕种，大族缺少佳酿美酒，咱们的酒在那边可是卖出了高价！”
刘禅一听就乐了，能让赵管事以“高价”形容，看来南中大族此番被宰的可是够狠的。
“此次通商共获黄金百斤、白银六百余斤、丹……”
“你等会儿。”刘禅拦下了赵管事，瞪大眼问道，“黄金百斤？白银六百余斤？”
“正是。”
“……你骗他们说喝了葡萄酒能长生不老？”
赵管事哭笑不得：“来年还要与他们再做生意，属下自然不会如此诓骗他们。南中之地出产金银，当地大族家藏甚巨，这些在他们眼中不算大数。”
妈的，土皇帝们是真能刮啊。
刘禅摩挲着下巴，心中已经在计划要去打土豪了。
之后赵管事继续兴高采烈的介绍此行收获，丹、漆这种制作盔甲兵器的涂料那边也很便宜，他利用赚得的资金也采买了不少。
还一次性赶回来40头耕牛、20匹马，马虽然是滇马，但这20匹都是能充作战马的，而且皮实好养不娇气。
花费比荆、益其他地方少得多。
要不是人手不足，怕回来途中造成混乱，赵管事还能再多买些回来。
除此之外还带了一头象回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名训练照顾大象的下人。
“南蛮象温驯力大，托运重物比之牛马要强悍数倍，可惜数量不多，价格昂贵。”
刘禅听说带回来一头象，也是眼前一亮，托运重物可大材小用了。
这玩意上了战场，那可是坦克一般的存在……
哪怕不用其上阵厮杀，只命观敌掠阵之人坐于其上，因其身高、视野开阔，也能更好的观察战场形势。
大规模作战时，当指挥车用那也是极好的。
虽然平时行动不快，但若真撒开腿跑，速度没有马快，却比人快多了。
不过耐力不行，这种高速维持不了多久。
“很好，此行收获金银，你取二成与商队中人分了，也别忘了死亡护卫的抚恤。”刘禅话说完，赵管事心中便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马上躬身道：“太子，此行收获如此丰厚，无需二成也已足够我等分润……”
刘禅摆摆手：“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是孤定下的，断无出尔反尔之理。商号日常经营维护也有不少花销，伱尽管安心取去。”
赵管事其人忠诚可靠，又没有政治野心，既没在每次的收获和花销上做手脚，也不避讳或贿赂自己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手。
对这样难得的人才，刘禅可不会吝啬。
赵管事深深一礼：“谢太子。”
这三个字说的极重，他经商多年，漂亮话能一直说到晚上不带重样的，此时却只说了三个字。
“这有份名单，你找石匠，于郊外军营门口立一大碑，上刻‘赤星军忠勇烈士’，然后将名单上的名字都刻上去。”刘禅将名单递了过去，正是包括范虎在内，之前甘愿烧死在江陵的二十四名预备队勇士。
“是。”
刘禅吐出一口浊气，“他们尸体都已找不回来了，再于郊外寻风水适宜之地，为他们设立衣冠冢。”
“是，属下定将此事尽快办妥。”
至于他们的抚恤金，已经有老刘接手了。
虽然自己定的标准稍高了一点，但想必堂堂汉中王，定然是不会反悔的。
交代完这些，刘禅便动身去了棚户区。
他承认自己的这些行为，有故意收买人心的想法。
但这些也确实是他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那些人他都记得样子，军营之中操练、随自己剿匪，都仿佛不久前的事情。
如今就这么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他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也不是假的，这不矛盾。
越接近棚户区，心里这种感觉越明显，因为他很快要去做一件不会让人太开心的事情，但这件事他不想交付给别人。
不过棚户区里的气氛，却不像刘禅此时的心情。
老刘的赏赐已经分批运过来了，里面军民一片欢腾。
赤星军的将士久战，刘禅给他们放了十天的假，一是休息，二是有媳妇的抓紧造娃，没媳妇的抓紧找媳妇。
反正冬日没多少活计要做，正是大家进行室内运动的好时候。
人口，是此时最重要的资源。
而且棚户区的人口和孩子，对刘禅的长远计划还有特殊意义，自然更要重视。
众人见刘禅到来，自又是一番感恩拜谢不提。
虽然钱是老刘出的，但他们的感激之情却全都落在了太子刘禅的身上。
而堂堂汉中王，在他们眼里反而因为是太子的爹，才会敬爱有加。
爱屋及乌了属于是。
至于大汉天子？那不好意思，不熟。
与这些脸上洋溢着喜悦的人群不同，另一部分人虽有钱帛抚恤，也难掩伤感。
自然就是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
刘禅先去了范虎的家，他家中父母双全，妻子贤淑，儿子还不到两岁，还只能蹦些词儿出来。
如果能不死的话，他未来的生活应该是相当幸福的。
他的家人见太子进门，惊慌失措的行礼，看看家中榻上、地下铺着的普通席子，再看看太子身上华贵的大氅、裘衣，不知该不该让座。
刘禅却没注意到他们矛盾的心思，解下大氅随意放在榻上，便随意的坐了上去。
“尔等也坐吧。”
本来想好的词儿，现在真进了他家，看见他们眉宇间的悲伤，刘禅又觉得太虚假、太多余，还没出口就被自己否了。
“……生活可有困难？”
几人纷纷摇头，范虎老父此时作为一家之主忙答道：“我等衣食无缺，财帛有余，如今柴与冬衣皆有着落，哪有困难。”
“那就好……”
说完，刘禅就沉默了下来，屋里陷入了安静，只有火盆噼噼啪啪的声音和孩子的噫呀声。
刘禅长臂一展，将榻上的孩子抱了过来，那孩子也不认生，被刘禅举起咯咯笑了两声。
将孩子放回榻上，轻抚着他的头，刘禅沉声道：“孤未能将范虎活着带回来……今后尔等若有任何困难，皆可直接去王府告知，若有人胆敢阻拦欺凌尔等，孤必杀之。”
范虎的娘和妻子，骤然听闻此言却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啜泣起来。
孩子不明所以，见娘亲哭泣，也跟着哭了起来。
范虎的爹低着头，握紧的拳头直颤，忽然斥道：“哭什么！不许哭！”
妻子和儿媳闻言忙止住哭声，儿媳上前将哭泣的孩子抱起安抚。
干瘦老头此时看向刘禅问道：“敢问太子，吾儿……可是因忠勇作战而死？”
刘禅想起那满城烧焦的尸体，胸口感觉堵得慌，沉声道：“其忠勇可为军中表率。”
老头眼里也含着泪，却咧嘴一笑，俯身道：“如此，吾儿心愿已了，当无憾矣。”
刘禅抿着嘴点点头，默默披上大氅，起身出门而去。
后面尚有二十三户人家，若再不出来，他也快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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