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老刘又领张温看了看蜀郡新打造的一批兵器,他看罢赞不绝口。
他又提出想亲眼看看赤星军将士,刘禅也满足了他,命李二率人给他来了一次“军演”,再度将张温震住了。
而在他停留的这几天中,诸葛亮十分重视此人,既关心其在蜀地的生活有无不便之处,又与其谈天说地。
张温感动于诸葛亮的关心,又钦佩其渊博的学识,等到临走的时候,已经快要变成诸葛亮的迷弟了……
“太子、诸葛军师,请回吧,温此回江东,定劝说主公联刘抗曹。”张温拱手道。
刘禅道:“张议郎保重,南中之事,实令孤如鲠在喉,孙将军若欲两家修好,还要多些诚意才是。”
张温一阵尴尬,有心说点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
唱红脸的诸葛亮此时插话:“将东西取来。”
自有人取来数个托盘,诸葛亮笑道:“大王念张议郎奔波不易,为孙刘修好煞费苦心,特备薄礼相赠。”
金饼、玛瑙、犀角、象牙……
“如此厚礼,这……”
诸葛亮又端起一杯葡萄酒递了过去:“大王特赐美酒,命亮为议郎送行,请!”
张温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躬身道:“多谢军师厚意。”
此时诸葛亮看看左右,却皱起了眉头:“秦祭酒呢?”
“呃,暂时未到,许是有事耽搁了。”
“速去唤来。”
“是。”
听到诸葛亮的话,刘禅忽然想起之前在会见张温的宴会上,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是怎么回事了。
就是缺了这位秦宓!
担任从事祭酒的秦宓此前与刘禅接触不多,存在感不高。
前世的刘禅也只对他做过的两件事有印象,第一件事就是老刘发动夷陵之战前曾坚持劝阻,结果被老刘下狱了。
这第二件嘛……
经诸葛亮传唤催促,秦宓这才姗姗来迟。
张温不禁心中不快,太子、军师和成都一众官员都来相送,此人却经催促才到,好大的架子。
他心生不快,忍不住问道:“军师,此乃何人?”
幕后总导演诸葛亮此时笑道:“益州学士秦宓。”
张温斜眼瞧着秦宓:“君学乎?”
秦宓哂笑:“蜀中五尺童子皆学,况吾乎?”
张温上下打量秦宓几眼,忽然发问:“天有头乎?”
“有之。”秦宓不慌不忙。
“在何方也?”
“在西方。《诗》曰:‘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秦宓引经据典,既回答了问题,也暗喻天命在西。
诸葛亮摇扇不语,含笑点头。
张温又问:“天有耳乎?”
“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
“天有足乎?”
秦宓几乎不假思索笑道:“有。《诗》云:‘天步维艰,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
张温脑门上又开始见汗了,急道:“天有姓乎?”
“有。”
“何姓?”
秦宓严肃道:“姓刘。”
“何以知之?”
秦宓伸手指天:“天子姓刘,则天,必姓刘!”
“好!”
“秦祭酒说得好啊!”
后方来送行的蜀中官员皆击节赞叹,曹丕欲篡汉的事情众人皆有耳闻,秦宓此番对答着实让人心中畅快!
张温擦了把汗,却不甘心折了面子,又道:“日生于东乎?”
他想给自己主公扳回点颜面,暗喻天命在江东,他家主公才是救国之臣。
秦宓不慌不忙道:“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你家主公不管使多少阴谋诡计,哪怕一时得意,最终天命还是会回到西边。
“好——!”
周围抚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张温叹了口气,躬身拱手道:“秦祭酒能言善辩,温甘拜下风。蜀地人杰地灵,名不虚传。”
诸葛亮此时又笑道:“张议郎,临别戏言不必当真,此去路途遥远,还望保重。”
刘禅也适时道:“事便不成,孤等亦念汝真心,孙将军那里,张议郎尽力而为便是。”
“是,太子保重、军师保重,温去也。”张温恭敬行了一礼,上马而去。
眼见张温远走,刘禅忍不住问诸葛亮道:“诸葛叔,料想孙权未必肯听此人之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诸葛亮笑道:“此次事便不成,江东有人为我等发声,终非坏事。”
刘禅点点头。
诸葛亮正色道:“亮知大王与太子对江东多有愠怒,然曹贼篡汉之期恐已不远,此时若又与江东交恶开战,我荆益男儿又有多少要枉死沙场,又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说罢诸葛亮躬身拱手一礼:“太子与大王皆仁德之主,还望以百姓为念,顾全大局。”
刘禅忙将他扶起,无奈道:“诸葛叔何必如此,我又岂会狂妄到欲两线作战?只盼那孙权吃一堑长一智,两番阴谋不成,莫要一意孤行才好。”
历史上孙权拿了荆州,季汉对他的威胁大大降低,后来面对曹魏威胁他才复与季汉结盟,且未再复反。
但如今形势已经变化了,荆州尚在我手,孙权还被自己这边射成了瘸子……他会怎么选,刘禅还真拿不准。
辞别了诸葛亮等人,刚回来不久的刘禅也上马走人了。
不过这次所去之处不远,正是西南方向的临邛。
那里与成都相距不过百十余里,刘禅只带几十护卫,轻装快马,一日便至。
之所以赶去临邛,是他这两天了解各个项目进度的时候,查看了蒲元发往成都的定期汇报。
蒲元回乡到任之后,结合他在北方所学所见,改进了蜀中冶铁、炒钢等工艺,重新在江水旁筑炉,以水排鼓风节省人力,大大提高了兵器铸造的效率。
而且经过他的考察,蜀江爽烈,是谓大金之元精,很适合用来给兵刃淬火。
经过蒲元的一番改良调整,不仅兵器铸造的效率提高了,质量也上升了很多。
普通兵器上了轨道之后,他便开始研究当初刘禅画给他的那些“奇形”兵器。
但最近,他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初到临邛的刘禅,虽受到了当地官员的盛情接待,但他却没什么心思与他们寒暄叙话,直接去寻仍在炼铁铸兵一线的蒲元。
而临邛炼铁铸兵的景象,让刘禅也有些被震撼到了。
江边一座座大型熔炉耸立,每座约高达五丈,水排连接着鼓风装置,自炉两边向其中持续鼓风,尚有融化的铁水自炉中流入旁边挖出的池中,池边有人手持特制石棒不停搅动。
这个时候……就已经有高炉了?
前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的刘禅,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座座大约能有十米多高的炉子有些惊讶,炉身旁垒有阶梯,原料可以走上去投入炉中。
虽然这些高炉,与后世动辄五六十米高的高炉相比还差得远,但也足见古人智慧。
而那些人搅动铁水的作法,应该就是炒钢了吧。
“太子?”一个十分健壮的青年忽然惊呼,而后赶忙上前见礼:“蒲元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刘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错,孤未曾想到此地冶铁已有如此规模,难怪近来兵器数量与质量都有很大提升。”
“此乃臣分内之事,而且……太子交予臣的兵器图谱,至今未有寸进,实在有负太子厚恩。”蒲元有些惭愧道。
刘禅对此倒是并不介意,当初本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心理给的他那些图谱,造不出来也无碍大局。
“造是能造出来……”蒲元示意手下去取了一柄长刀过来,“太子请看,此刀如何?”
刘禅接过一看,这刀长柄长刃,分明是自己当初给他画的斩马刀改良版——陌刀。
入手沉重,刀锋闪着寒光。
他拿着这个初版陌刀走到一个试刀的木桩前,那木桩层层叠叠裹着好几层皮革。
刘禅示意蒲元闪开些,吐气开声,运刀一挥……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刀锋过处,不仅皮革层层断裂,就连木桩都被刘禅一劈两半。
再看那刀刃依旧完好。
若是自己使来,达到“人马俱碎”的效果似乎也不是难事。
“此刀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刘禅兴奋道,这不是造出来了吗?
这要是再多造一批出来,给赤星军、白毦兵等力大的士卒装上一批……
刘禅还没畅想完,蒲元苦涩的声音已经传来:“此刀乃百炼钢打造,方能有如此效果。”
他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百炼钢三国时期也有?那不是好事吗?有什么问……
但马上,刘禅就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百炼钢,顾名思义,反复加热折叠锻打百炼方成。
“……你造这柄刀,用了多久?”
蒲元苦着脸道:“耗费两月之功,此刀方成。”
刘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