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困兽犹斗的悲壮，更没有绝地反攻的奇迹，甚至没有展开血腥的杀戮。
在看到马超骑兵列队蓄势待发的一瞬间，郭淮便一改之前绝地求生的激动样子，闭上眼的他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甚至干脆一言不发的摘掉铁胄，主动下马，这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
魏军立刻纷纷丢掉兵器，原地跪倒：“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郭淮知道，就算自己坚持抵抗，除了亲兵之外，大部分士兵的选择只怕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溃兵的战斗意志早已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消失殆尽。
就算被堵住了去路也激发不出拼命的战意，会被激发出的……只有裆下的尿意。
更不要说这些陇右士卒，很多都是听着西凉锦马超的名号长大的。
而马超见状，本以高举的手又缓缓放下，才欲喊出的冲锋命令硬生生咽了回去，噎的够呛。
眼前跪地乞降的魏军，当初都是他手下精悍的关西兵卒，这些人骨子里并不是孬种，这一点马超自己再清楚不过。
可如今自己没费一兵一卒，他们便败了。
而想当初自己兵强马壮，一度也曾杀得曹操仓皇逃窜，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孤身逃窜的下场，惶惶如丧家之犬……
“唉……”马超一声叹息，“带他去见陛下。”
“是！”
坦白说，在马超一无所有之时，刘备收留的恩情固然大，却并不足以消除他心底的野心，自然也无法让他发自内心的臣服。
形势比人强罢了，当时他除了这条路之外，别无选择。
但要说他当时对于刘备有几分忠诚、多少感恩？
有，但不多。
刘禅解开了他的心结，重新点燃了他建功立业的雄心，马超也重新开始了认识自己的过程。
在手刃仇敌杨阜之后，现在又看着眼前当年自己麾下的关西兵跪倒一地的样子，他也算彻底看开了。
方才那一声叹息，便是由此而发。
领兵厮杀他是把好手，但要说大战略、大格局……他马超不是那块材料。
如今身居骠骑将军，还在先祖伏波将军马援之上。
已经足够了。
「若是能早些领悟，或许我马超也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稍感黯然之后，马超又重新振奋起来。
一切都还不晚，如今陇右各地望风而降，雍州刺史郭淮束手就缚，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
郭淮被押送到刘备与诸葛亮面前时，神态十分平静，故意望向他处的视线甚至还带着一丝高傲和不屑。
“呵呵呵，郭使君，汉中一别……别来无恙啊？”
眼见郭淮成了俘虏阶下囚，老刘一改方才在城头上愤愤然的样子，笑容可掬的拱手道。
要不是碍于君王体面，他甚至想哼个小曲儿。
当年汉中苦战，打得益州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元气受损。
结果好不容易斩了夏侯渊，却又不知从哪冒出来这么个家伙稳住了大局，这才给后来曹操从容撤军创造了机会。
不仅汉中的魏军大部成功撤离，并没有因战事失败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甚至还迁走了大量百姓，给自己留了个“空壳子、烂摊子”。
而如今始作俑者郭淮落入了自己手中，他自然心情大好。
“哼。”郭淮冷笑一声，不但不行礼跪拜，甚至没有转头看向刘备。
“放肆！”押着郭淮的士兵大怒，就要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欸~”正高兴的老刘摆手制止了士兵，毫不在意的笑道，“怎么？朕此番大胜，郭使君看来并不心服？”
郭淮这才正视刘备：“若非陛下率军伐吴，西部空虚，公岂能轻胜？待陛下降服江东，王师西来之际，雍凉自会重归我手。我劝公好自为之，放了我等，以免将来……自讨苦吃。”
老刘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一旁的诸葛亮，却发现孔明也在看他。
二人的眼神都好像在说：「你听见了没？他居然还敢威胁我。」
“哈哈哈哈……”
老刘与诸葛亮对视片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曹丕不顾天意民心，篡位弑君。又自恃兵多将广，用兵草率，分明是未将朕放在眼中。”刘备笑容微敛，“此乃自取其祸。”
郭淮一阵尴尬，对于陛下曹丕的草率伐吴他内心同样不赞成，但这并不是他这个雍州刺史能改变的事情。
保持面色不变，郭淮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冷笑：“公以弱敌强，以小土敌大国，无异以卵击石，必使生灵危如累卵。
“公既称仁德，何不就此罢兵，归顺大魏？既使天下百姓免受屠戮之祸，又令万千将士得以归家团圆，方是大仁大德。
“神器变换，乃天道使然，公今为一己私欲妄动刀兵，令蜀中添墓、百姓多苦，岂非假仁假义之辈吗……”
“住口！”
不等刘备答话，诸葛亮先羽扇一指郭淮，厉声道：“我原以为，汝身为名士，出身大族，面对陛下，必有高论。
“不想，竟巧舌诡辩，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郭淮被诸葛亮突然喝断，吓了一激灵，此时闻言刚欲反驳，便听诸葛亮继续发难。
“汝主曹家上下是何等样人，也敢在陛下面前妄谈仁义？魏军征战数年，屠戮无辜百姓何止万千，此亦天道使然乎？！”
“呃……”郭淮顿时被噎的够呛，远的不说，汉中之战迁徙氐人时其中的龌龊，他就再清楚不过。
诸葛亮随后怒气稍敛，向旁边的刘备躬身拱手道：“我主陛下立志匡扶汉室、还于旧都，上承天命，下安黎民。
“所到之处，百姓安居乐业，免万民于水火。曹贼上欺人主，下施屠戮，汝不思匡正，甘当断脊之犬，今又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
郭淮表情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黑的如锅底一般，指着诸葛亮胸膛起伏，却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言。
“你……你……”
诸葛亮继续发力：“汝为一己荣华，枉顾天下，身为败军之将，却还在此摇唇鼓舌！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伱！……”郭淮举着的手一阵颤抖，双眼忽然翻白，竟直接躺倒在地。
旁边士兵一愣，连忙上前探其鼻息：“陛下，他被气晕过去了。”
老刘看着不省人事，口吐白沫的郭淮，又看看诸葛亮道：“孔明唇枪舌剑，足可抵数万兵马啊。”
全程观战的马超亦是叹为观止，言语如刀，威力比之自己的龙骑枪，也是各有千秋啊……
“将他绑起来，押送到祁山堡下，朕倒要看看那高刚降是不降！”老刘大手一挥，只等着拿下祁山堡，便要大军北上，增援儿子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