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张郃奋力挥枪击偏一名长戟兵当头轮过来的长戟,心中惊惧不已。
身经百战的张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脱虎口,居然又入狼群。
左侧胸肋部分的玄铠已经被长矛划烂了,鲜血顺着伤口正在逐渐将战袍铠甲染红。
幸亏他没有托大,但凡刚才稍微迟疑一点,那就不是现在这个皮外伤的口子了。
说不定已经被一矛扎在心脏上,直接去见了先帝……
他率领着麾下精锐骑兵奋力向前厮杀,本以为突破了方才那奇怪的大刀兵之后便可宽心了。
哪知他们虽不似方才那些大刀兵般,每次劈砍都能带走一条人命那么夸张。
可他们不仅兵力更多,阵型严整,而且这些矛兵、戟兵初看寻常,一交手张郃立刻发现了他们的不同。
这些人不仅与那些恐怖的刀兵一样悍不畏死,临危不乱,就连手中那矛、戟也有问题。
他身上穿了数年,精心保养、定期更换甲片的上等玄铠,在这些武器面前简直就像纸糊的一样。
这些家伙的兵器根本不是普通士兵拿的那些制式矛戟能比的!
这年头士兵用的长矛长戟,金属部不过就是寻常铜铁制成,打磨开刃装在杆儿上就完事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造价低、造的快,谁会给小兵用的兵器反复锻打、千锤百炼?那不是瞎胡闹么。
可刘禅麾下这些士兵的兵器却截然不同,其锋锐、坚韧的程度说是神兵利器都不为过,关键是这种神兵利器还是批量装备的!
再加上方才那些连马一起砍的恐怖大刀……
得耗费多少优质矿石,才能成功打出一柄这种品质的兵刃?
就算那刘禅的矿都是大风刮来的,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啊?!
张郃对于兵器锻造多少都有些了解,在他的认知中极品兵器除了技术以外,诞生也是要靠运气的。
怎么可能批量生产呢?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有这么多?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躲避、格挡着那些士兵的攻击。
偏偏这些人一个个像疯了一样,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往上凑。
张郃憋屈的真想大喊一声,兄弟们呐,你们是步卒啊,为了那点儿被层层盘剥的军饷往骑兵跟前凑,至于这么玩命吗?
还真以为拿了我的首级,你们这些没背景的贱民就能一飞冲天了?
最离谱的是这些人动作迅猛,招式虽简单却很实用,与他张郃麾下的军队相比,这武艺或许比某些军侯、都尉都高……
张郃每一次躲避、格挡,耗费的精力体力都比以往冲阵时大上许多。
偏偏他们只是刘禅麾下的小兵。
“咴咴儿!”正在心里骂娘的张郃,冷不防战马忽然一个踉跄。
他倚仗战场经验丰富连忙俯身趴下,双手抱着马颈。
如果战马要倒,则随时准备翻出去,免得被马压断了腿。
万幸,被长戟划伤了大腿的坐骑踉跄了一下仍继续狂奔,吃痛之下甚至跑得更快了。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从那矛戟战阵当中杀了出来。
张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再次转向,准备兜个圈子逃回去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陷阵已经在他心里变成了逃亡……脱出重围的张大将军现在只想带队逃回关中。
至于后面兵力更多的汉军,他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张郃有亲兵护卫,冲阵尚且如此艰难,其他骑兵更不必说。
明明他们是骑兵冲阵,甚至明明论兵力他们都不输眼前这个奇怪的军阵,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身陷重围的感觉呢?!
只是再度从狼群中脱险的张大将军此时已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刘禅布下的阵型会在陌刀兵、矛戟兵与后方汉军中间留下这么大的空挡……
其他人更不用说,只是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完全没余力去注意这种看似不太合理的布置。
“放——!”
并不适合对付骑兵的苗刀兵,在变阵时接替了负责操作诸葛连弩的预备队员们,此时就等着这些杀出来的骑兵送上门呢!
一声令下,那些原本对着两侧的诸葛连弩,此时终于派上了自己的用场。
嗡嗡——!
漫天飞来的驽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啸声,两枚驽矢在张郃那充满惊恐、越瞪越大的眼中逐渐放大……
他毫不犹豫的滚落马鞍,惯性带着他在地上翻滚,摔得张郃如散架了般浑身疼痛。
这匹当年跟随曹操征战四方赏赐下来,跟着他十年有余的老伙计,一矢穿腹而过,一矢摄入前腿。
凄厉的悲鸣声中,它被巨大的冲力射得翻倒在地,痛苦的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随后带倒刺的弩矢,又以绞盘带动尾部连接的绳索,拖动着惨不忍睹的马尸。
有些侥幸没有命中要害的马匹,也因此被拽倒在地。
被陌刀阵夸张的威力当头一棒,再被矛戟阵补了一刀。
最后好不容易冲过前两阵,战损已超三成的骑兵,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又被诸葛连弩一波齐射……
当年虎步陇右,威震关中、西北的曹魏精骑,终于溃了。
开始陆续有人脱离阵型,自行逃命去也。
理智些的还知道兜个圈子往回跑,不理智的已顾不上方向了,只要没有这些恐怖的蜀军,全都是他们逃亡的方向。
痛失坐骑的张郃已无力去约束、收拢溃兵,他必须马上取得一匹马!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或者被俘。
“张将军!快上马!”
绝望之中,这一声吼宛如天籁。
惊魂未定的张郃回头,是他的一名亲兵此时策马到得近前,滚鞍下马,跪倒在地,抱拳泣道:“将军,快上马吧!贼兵凶恶,晚了就走不脱了!”
张郃颤抖着嘴唇:“你……”
而后又有百余亲兵陆续汇聚于此,三三两两道:“将军快走!我等舍命保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是啊将军,快走吧!”
哪里皆有忠义烈士,都会让人心生感慨。
“将军,请恕属下无礼!”最先赶来之人一把抢过张郃造型威武的铁胄戴在头上,又把自己的换给张郃,“将军自去,吾等诱敌!”
说罢数人合力将其扶上战马,长枪在马股上一刺,战马吃痛,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这位张郃甚至叫不上姓名的勇士与同袍合乘一马,一人驾马一人扛旗,高声道:“大丈夫有死而已!随吾为将军诱敌!”
“杀——!”
这百余亲兵集中起来,再度组成骑阵,掉头兜了个圈子,亦朝大营方向杀去。
战场之中面目难辨,许多曹军勇士还以为此处是张郃所在,纷纷策马依附,竟是又重新组织起了数百骑。
孟琰见诸葛弩一轮齐射过后敌军已溃,早已率后军扑上。
而一直远远注意着战场动向的刘禅,也终于等到了出击的最佳时机。
“驾!”
同样快按捺不住的乌骓马四蹄一蹬,掀起蹄下泥土,已如离弦利箭般窜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