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周儒海视线模糊,突然看到一个人跪在路旁,冲自己磕头,嘴里还说着什么,他一阵纳闷,以为是碰到了乞丐,可是心中又疑惑,这个乞丐身上的衣服还蛮干净的,只是有些残破。
“此人跪在此地,意欲何为?”周儒海转过头,低声询问自己的老家人。
老家人此时心情也非常不佳,他从十几岁起,就在周家当长工,可以说是伺候了周家几代人,周一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这个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但一直很努力,头脑还非常的好,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而且最近周一鸣这个孩子变化很大,自从他受了伤之后,几乎是无法再练习武道了,可是自从他成婚之后,突然展现出了极高的武道修为,这不仅震惊了整个周家,就连这个老家人,也由衷的为周一鸣感到高兴,毕竟如果他能够为周家光耀门楣,即便是他这个老下人,脸上也有光彩。
可是事与愿违,本来已经走入正途的周一鸣,去衙门当了差之后,一下子破获了一个大案,原本前途无量的他,昨天却突然失踪了,他和老爷找了一晚上,结果一无所获。
老家人年纪比周儒海还要大,耳朵早就聋了,周儒海的问话,他第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于是反问道:“老爷,你说什么?”
周儒海本来因为儿子的事,就心情不好,见到老家人如此耳背,居然没听清自己的话,心里更是愤怒不已,但好在周儒海是个读书人,起码的涵养还是有的,再说老家人毕竟在周家已经几十年,可以说已经是半个周家人了,即使心里再怎么生气,周儒海也没有发火。
“那个人,跪在这里磕头,是不是在讨要钱财?”周儒海提高音量说道,“如果是的话,你给他几两散碎银子,打发他走吧。
而且回到家之后,你千万不可在夫人的面前提起少爷的事,她是个妇道人家,万一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后果难以收拾。”
老家人点点头,这次总算听明白了周儒海的话,虽然自家老爷没有发火,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这个老家人心里明白,老爷这是看在自己在周家待了这么多年的份,给自己面子。
他撒开周儒海的手,一溜烟跑到周一鸣面前,心里愤怒不已,心想我们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臭要饭的居然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居然还敢拦住老爷要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也就是我家老爷宅心仁厚,要不然换成其他人的话,要钱没有,挨顿揍倒是有可能。
老家人从身上摸出几钱银子,扔在周一鸣面前的地上,然后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些银两,你拿去吃顿饱饭吧,赶快离开这里,我家老爷心情不好,你千万不要惹他,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一鸣磕头认错之后,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他在等待老父亲开口教训自己,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老父亲开口说话,反而那个老家人不知所谓的扔下了几钱银子,要赶自己走。
周一鸣一脸纳闷的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老家人,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在你是我家老人的份上,我平常十分尊敬你,就算你办差事有个一差二错,我从来不跟你一般见识。
没想到我们全家人对你的尊敬,换来的是你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你真是胆大包天!”
老家人对于驱赶像周一鸣这样的叫花子,是很有经验的,他知道这些人就算是拿到了银两,也不会轻易走开的,除非你给他们一些食物,他们才会心满意足。
老家人虽然有心这么做,但此时此刻,周家自己人还饿着呢,哪有东西给叫花子吃,于是给了几钱银子之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他一直观察着周一鸣的一举一动,如果周一鸣拿了钱不走的话,他就会使用强制手段,将周一鸣轰走。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乞丐非但没有走,反而抬起头,气势汹汹的教训自己。
这个老家人在周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他撸胳膊挽袖子,打算跟周一鸣闹个没完。
结果还没开口说话呢,他就认出了周一鸣的身份。
老家人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失去了老家人的搀扶,周儒海走路有些颤颤巍巍,他艰难的走到老家人的身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叫花子,怎么还没有打发走?”
听到这句话,老家人总算是缓过神来,他转过身,抱住周儒海,情绪激度的高声说道:“老爷,少爷……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周儒海大惊失色,他赶紧把老家人推到一旁,快速走到周一鸣身前,眯起眼睛,从上至下,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眼前这一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之后,他的情绪彻底爆发,一下子老泪纵横,抱住周一鸣痛哭不止。
“你这个不孝之子!这一晚上你都去哪儿了?你让为父找的好苦呀!”
此时周一鸣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个老家人,原来是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这才闹出了误会。
见到自己老父亲哭的这样凄惨,周一鸣不知不觉的被感染了,他一边扶着自己的老父亲,给他擦眼泪,一边自己也是泪流不止。
老家人在一旁看到这父子俩重逢的一幕,替两个人开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擦起了眼泪,想到昨天晚上,他与老爷奔波找寻少爷的一幕幕,心里忍不住既伤心又生气。
原来昨天晚上,林阿娇和春妮儿,是第一批出去寻找周一鸣的人,等两个人走了之后,周儒海觉得两个妇道人家,又是深更半夜,她们找到周一鸣的希望非常渺茫,于是他又召集家里的所有下人,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全都出去找周一鸣,身边只留下了环儿与这个老家人,环儿负责伺候周夫人,老家人负责伺候自己。
这些家里的下人全都派出去之后,周儒海和周夫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一点消息,情急之下,周儒海顾不上自己的年纪老迈,执意要带着老家人去找周一鸣,虽然周夫人几次阻拦,但最后始终拗不过他,只能送他出门,嘱咐他千万小心,同时又告诫老家人,一定要小心伺候老爷。
周儒海出门之后,并不像林阿娇她们那样,漫无目的的瞎找,因为在官场上混迹了大半辈子,虽然始终没有闯出什么名堂,但在官场里面,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周儒海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君子,始终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和这些朋友平时并没有太多的交往,此时寻子心切,为了尽快找到自己的儿子,他也顾不得这张老脸了。
他带着老家人,亲自拜访了好几个在官场上得志的朋友,希望他们出面,动用自己的实力,帮自己找一下儿子。
正所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些朋友当中,大部分人都觉得周儒海已到暮年,再也不可能在官场上重振雄风,东山再起,对于这样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懒得搭理。
这些人一顿搪塞之后,很礼貌的把周儒海请出家门,有的人甚至都没有出门送客。
周儒海平时是最好脸面的,遭到如此巨大的羞辱之后,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在自己的熟人里面挨个拜访,希望能遇到一个好心人,替自己找儿子出一点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几个热心肠的人,恰好这些人所任的官职,也都消息灵通。
不过据他们反馈的消息来看,会京城里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几日也太平无事,没有发生恶件。
这样的消息,总算让周儒海的心情稍微安稳了一些,他厚着一张脸皮,拜托其中一个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派人帮自己找找儿子。
这个朋友见周儒海这副样子,怪可怜的,于是冒着一定的风险,派人去通知自己的属下,暗地里寻找一下周一鸣。
见到朋友这样帮自己,周儒海心里开心的同时,也觉得找到儿子指日可待了,毕竟官府里的人出动去找人,总要比他们这些家属去瞎找要强。
周儒海的那个朋友,派人出去办差之后,就回后堂歇息了。
但周儒海并没有离开,而是厚着脸皮,在人家客厅里,一直等到了天亮。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第一时间知道寻找的结果,如果中途回家的话,即使那个朋友收到寻找结果之后,立刻派人通知自己,这中间也要耽误好多的时间。
昨天晚上周儒海已经等怕了,他不想再经历那种可怕的等待过程,所以即使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没有离开那个朋友家半步。
老家人始终陪在周儒海身边,心里一个劲的替自己家老爷祈祷,希望他能尽快找回少爷,一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