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曲在尘与洛易乘着马车出门,马车缓行街上,曲在尘透过车窗,无意瞥见街道左后方,从兮、兰初正一左一右搀扶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踉踉跄跄前行。男子似乎醉的厉害,身子东摇西晃,文秀的面容通红欲涨,嘴里还嘟嘟嚷嚷,念念有词。男子忽然身形斜跄,向左前方摔去,与从兮正抱个满怀,兰初忙用力将男子自从兮身上拽扶开,从兮、兰初搀扶着男子继续踉跄前行。
曲在尘盯着那男子皱眉道“去查一下他是什么人?”
洛易瞥了一眼那男子道:“是。”随即站起身,跳下马车。
从兮、兰初费了不少气力,一路打问陈行家住址,一路拽拖着陈行,终于来到陈行家门前,从兮抬手敲了几下门,一个十五六岁秀气的小姑娘拉开门扇,这小姑娘从兮认得,是陈行的妹妹陈莹,陈行看到从兮、兰初搀扶着满脸通红的哥哥,极惊讶道“兮姐姐,怎么是你,好久没见了?我哥怎么了,又喝醉了?”
从兮喘了口气道;“莹莹,先让我们把你哥扶进屋吧,你哥虽看着瘦弱,我们一路搀扶他,也觉挺累人。”
陈莹忙点头道“哦,好,快请进,兮姐姐我来。”
陈莹说着走到从兮身旁,自从兮手中接过陈行手臂,揽在自己肩上,肩扶着陈行走进院子。
陈家院落内,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正坐在院中木桌旁抽旱烟,面现卑苦,应是陈行父亲,一位中年妇人坐在院墙边洗衣,应是陈行母亲。两人见到从兮几人,忙站起身,陈母立即皱眉道“行儿又喝醉了,难怪昨晚一晚没回来,还四处寻不着他,你说他是何苦呢,天天把自己灌醉,就能替自己洗清冤枉。”
陈父走近陈行,从兰初手中接过陈行道“好了,别唠叨了,我先把行儿扶进房中,行儿是这两位姑娘送回来的吧?还不赶快煮茶,招待两位姑娘。”
陈父和陈莹搀扶陈行走进卧房,中年妇人忙望向从兮道“两位姑娘快到屋里坐,我这去煮茶。”
从兮也没客气,直接在院中木桌旁坐下道“就在这里坐吧,谢谢陈婶婶,我确实有些渴了。”
陈母立即道“好,好,两位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煮茶,很快的。”
陈母说着快步走向厨房。
兰初也在木桌旁坐下道“你不认识陈行的父母?”
从兮点头“嗯,以前陈行在街上卖字画,摊子就在从然的画摊旁,他生意不好,从然生意也不好,彼此安慰,聊过几句。他妹妹陈莹到字画摊找过陈行,我们见过几次,陈行父母一直没见过。”
兰初“陈行现在还在卖字画?”
从兮摇头“没有,刚说了,他字画生意不好,自己都养活不了。听说他后来招几个孩子教书,做了私塾先生,好像现在也没做了。”
“旁近有一位徐先生,德高望重,左近读书的孩子都去徐先生私塾了,行儿他招不到几个孩子,束脩不比卖字画强多少,所以也没再做了。”陈父从屋内走出来接话道。
陈父走近桌旁向从兮、兰初施礼道“多谢两位姑娘将行儿送回来,给两位姑娘添麻烦了。”
从兮忙站起身还礼道“陈伯伯客气了,我跟陈行也算是朋友,看他醉倒在路边,顺路把他带回来了。陈伯伯,我记得陈行以前不喝酒,他现在天天喝醉吗?还有陈婶婶刚说陈行受了冤枉,是怎么回事?”
陈父苦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姑娘先请坐。”陈父望向身旁的陈莹道“你去看看,你母亲茶煮好没有。”
陈莹点头跑去厨房,从兮又重坐下。
陈父也在桌旁坐下,望向从兮道“从姑娘是吧?莹莹刚才说了,你和令弟与行儿一起卖字画时,常宽言安慰行儿,不像其他人,只会看行儿笑话,乐祸讥嘲,多谢从姑娘了。”
从兮道“我叫从兮,这位是我姐姐,名兰初。陈伯伯不用客气,我没帮上什么忙,也没替陈行解开心结,他现在状态更不好了,是吧?”
陈父还没回答,陈莹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一个茶壶,五个杯子。陈母走在后面,手中端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堆着满满的煎角。陈莹快性爽利,将杯子一一放到几人面前,边续茶边道“兮姐姐,还有这位姐姐,家里没什么好茶,这是我在外面摘的鲜花晒干的,你们别嫌弃,只当解渴吧。还有,以前给哥哥送饭时,兮姐姐吃过母亲做的煎角,说母亲弄的煎角很好吃。恰巧母亲昨日才做了一些,我便让母亲拿过来,再给兮姐姐尝尝,兮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多带些回去,算是谢谢兮姐姐将哥哥送回来的谢礼了。”
陈母将竹篮轻放到桌上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家或许救了你哥一命,几个煎角又不值钱,怎好拿来做谢礼。”
从兮道“陈伯母严重了,我不送陈行回来,他酒醒了自己也会回家,我和兰姐姐只是搭手费了些气力,而陈婶婶这煎角做出来,可是要费不少精巧功夫。我和家弟曾折腾一上午,也就做出几个形状怪异、不伦不类的面疙瘩,伯母要是舍得,一会我真带走些,还是我们赚便宜了。”
陈母谦笑道“几个煎角有什么舍不得,我这就去找油纸给你包好,从姑娘若是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家里坐坐,我常做给你吃。”
陈母不待从兮回答,欣笑着快步返回厨房。
从兮两指捏起一个煎角,送到口中轻嚼一口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兰姐姐,你也尝尝?”
兰初点头,也轻捏起一个煎角,慢慢品尝起来,片刻点头“是很好吃。”
从兮望向陈莹道“莹莹,你不吃点吗?还有陈伯伯,你们只看着我们,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莹忙道“兮姐姐,我们早晨吃过了,我现在还撑着呢,兮姐姐一向敢作敢为,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陈父立即道“莹莹,怎么说话呢,不得放肆。”
陈莹吐下舌头没再说话,这时陈母拿着一打油纸、数缕麻绳走回来,在桌旁坐下。
从兮顽笑道“陈伯母,你想让我把这些煎角都带走吗,好像显得我太贪婪了?”
陈母忙道“姑娘多带走些,我这心里才高兴呢,难得姑娘不像其他人,只知笑话我们,还当行儿是朋友,今天又劳累你们将行儿送回来,我正愁不知如此感谢姑娘呢。”
从兮正色道“陈伯伯、陈伯母,陈行现在还很在意别人的闲言吗,他现在做什么营生?”
陈母用竹筷夹起煎角,放到油纸上,边叹气道“多年夙愿落了空,怎有那么容易放下?行儿打京城回来,我们一家人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平日没事都不敢出门,出门也不敢抬头走路。行儿更甚,一日日闷闷自苦,比原来更不爱说话了,半日也听到他吭一声,所以,他卖字画、教书都做不好。
可我们合计着,不管怎样,他一个男儿汉,都要有个营生过活。就让行儿跟他父亲学做粉刷,让行儿加入了他父亲的匠造队,只用专注做活就行,不用与别人多交缠。谁知两个月前,匠造队中有一粉刷匠,将主顾家的小姐给杀害了,他们这支匠造队名声大损,被迫解散了,那些有经验的匠工陆续加入其他匠造队,行儿他没有多少粉刷经验,其他匠造队轻易不肯收。
而且,行儿自小没做过什么活计,做粉刷两个多月,瘦了七八斤。我们看着心疼,就寻思着让他换个活计。行儿父亲与街上制卖灯笼的刘掌柜相熟,就给刘掌柜送些钱礼,让行儿到刘掌柜店铺学做灯笼,本来行儿学的挺好,做灯笼用是手上功夫,不用那么累。而且,有些灯笼需要填写字画,行儿也擅长。我们本来挺高兴的,觉得行儿终于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营生了。”
从兮、从然边轻嚼着煎角,边认真听着陈母讲述陈行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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