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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那时恰好是正元佳节刚过三日,也就是平章侯出征后一个月,赑屃司招募各方能人异士,吕顺毛遂自荐,入了赑屃司,自此,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一路升迁,到如今的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但是,不论是时间点,还是此后的升迁,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
“所以,你也怀疑,吕顺能在朝中立足,靠的绝非是正途。”莫铄月说。
李蕴旼没有回答,思索了片刻,说:“吕殷的案子只是一个引火索,后面所要面对的局面,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我本来并不想你介入此事,但是,草蛇灰线,或许这一案子,背后的隐情,与我亡母当年的死因有着极大的关联。”
“越复杂的内情,就会泄露越多的漏洞,让我们抓住更多的线头。”莫铄月的神情沉寂而平静,语声和缓。
“其实,王爷昨日亲自到吕府致祭,我便隐隐有这种感觉。从吕顺入赑屃司,再从谶言到吕殷之死,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操纵着,而我们能做的,唯有先抓住关键的线头。”
李蕴旼凝视着她,笑中带着丝丝暧昧不清,“月儿果然是懂我的。”
莫铄月转头望向窗外,只当充耳不闻。
——
锦麟河的河水在夏日时特别温柔,水声轻轻,光斑微荡,来京许久,莫铄月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和李蕴旼闲逸漫步河边。
绿柳垂下,轻柔地抚过两人的肩,李蕴旼走在前面,始终和她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仿佛一伸手便能把她拉住。
这样安静祥和的情景,莫铄月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漓水县,他送她回莫家小院时,黑瓦白墙,垂柳依依,暖暖烟火,漾于心口。
她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微微上扬,脑中竟是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地过着那一句——
死生一世不相离,惟愿相伴岁月长。
似思索案情,更似悄然想着什么。
一排垂柳的尽头,陪着一座茅舍小院,柴扉半掩,隔着爬满绿藤的篱笆向内观望,但见一间小小的草屋,遮于树荫之下。
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女子。个子与莫铄月相仿,二十出头的年纪,楚腰纤细,烟眉杏眼,眸如星河,即便不笑,嫣红的嘴唇也微微上翘,自然地保持着迷人的弧度。
当一个人的脸孔足够美时,哪能有什么不合宜之说呢?什么衣裳,什么发式,都是合适的。哪怕一件毫无装饰甚至不分性别的窄袖黑衫,以及用一条细细的红绳简单束着身后的长发。
“公子。”黑衫女子行了一礼,侧身让在一旁,等着他们二人先行一步,才跟着进屋。
草屋看着简陋,里面一应家私倒也齐备。
二人相对,跪坐在矮桌旁,黑衫女子摆上簇新的茶具,又燃了冰屑香,狭窄的空间顿时生凉。
李蕴旼开门见山,问:“东西可取到了?”
黑衫女子点头,恭敬呈上一文书册子。
李蕴旼接过,看也不看,直接递给莫铄月。
莫铄月略犹疑了一瞬,倒也欣然接过。这桩旧案毕竟涉及赑屃司,他作为皇上最为倚重的皇子,想要追溯过往,查看赑屃司过往卷宗,倒也不难。
但是,赑屃司只属圣上辖管,仅他和太子可以申请这样的特权,其他人一概不得过问和追查。想来,他就是为了方便她查案,又不给别人留下把柄的机会,所以才特意出城,来到这隐于林间的农舍。
黑衫女子诧异,脱口而出:“公子不先看一眼么?”
话音一落,立时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赶忙垂头行礼,“是属下多嘴了,请公子责罚。”
“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话而已,你们主子岂是这般小气之人。”莫铄月不禁莞尔。
黑衫女子惊愕抬头看她,半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难道不是吗?”莫铄月反而觉得茫然不解,又转头向李蕴旼求证:“应该不妨事的吧?”
李蕴旼温柔一笑,“无妨。”
黑衫女子心中更觉震惊无比,因为多年训练来的处变不惊,面上倒也没有显露太多,微微垂首,再次行礼:“谢过公子。”
她停顿了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说:“也多谢莫姑娘仗义执言。”
莫铄月微感讶异,很快意识到,既是李蕴旼暗网中的人,能够猜出她,倒也不奇怪。
她一直觉得李蕴旼一向待下属宽仁,她偶尔犯懒,不愿移步,对他的传唤,不加理会,他也从未计较过。
可是,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过于小心了,这点倒是与秦继有些像。许是做事周的人,难免会过于小心翼翼,小题大做吧。
莫铄月在心里这般想着。
若是眼前这黑衫女子或是秦继知晓她这心中所想,必是像吞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百口莫辩吧。
毕竟她不知道的是——李蕴旼的温柔包容,只给了她一人而已。
长得貌美的女子,总是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特别还是这种熨贴,又知礼守礼的清雅美女子,莫铄月看着就觉得喜欢。
“姑娘实在是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没有在替你说话,是你们的公子本就是如此,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莫铄月说。
李蕴旼凝视着她,她笑得眉眼略弯,脸上并无半丝犹疑,这是一种充分相信自己眼光而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自信,无论旁人如何都无法质疑。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微微跳动,让他不由自主地展颜笑了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黑衫女子看着百八十年都不曾这样笑过的主子,周到的笑容像是定在了脸上,往后退了几步,守在一旁。
这种时候,安静闭嘴,不打扰他们,才是最正确的……感激方式吧。
莫铄月见他心情大好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竟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像是自己往常满足了小远期待已久的愿望,那种大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盈满身心。
心跳陡然快了一拍,让她不由自主地不敢正视着他,只能转而掩饰地翻开手中文书册子,浏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