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铄月唯唯称是,为了让春丹少些唠叨,她倒是顺从地任由着她查看伤口。
“幸好这次伤口不严重,不然我可得好好教育你,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春丹面有忧色,嗔道。
“一时不察,下次一定注意!”
“呵,还有下次?你是忘记了你在春……娘家里的时候,差点把人家的东厨给烧了吗?怎么还是如此不长记性,居然还敢上灶台!”
春丹差点一个顺溜把春晓院说出口,幸好反应够快,及时收住改口。
莫铄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左右,春丹会意,柔声道:“我在故乡之时,有时会去拜会县衙的厨娘,在那里偶尔碰到几次莫姑娘,你们都不知道莫姑娘的厨艺有多差,而且真是手笨的很呐。有一次,添火之时把炉里的火星带出,要不是春娘反应够快,她可就要把人家的厨房全给烧没了,这不就是那一句,烧饭没有,烧猪倒是有一头。”
两位婢女听着,吃吃笑着,春丹不愧是春晓院的头牌,转眼间就将破绽轻松化解了去,她又说了些笑话,便让两位婢女去取些素净的衣物来。
婢女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独留春丹和莫铄月。
春丹一改方才的镇定自若,连拍了几下胸口,“好险呐,幸好我反应够快。”
“嗯,你是反应够快。却也差点祸从口出。”莫铄月揶揄一笑。
“我这不是……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是是是,春丹大美人的拳拳关爱之情,实让小人铭感五内,感激涕零。让我的心时时刻刻吊着,似悬崖边。能得美人如此挂心,真真是我祖坟都能冒青烟了。”
“你这人真是!”春丹半喜半怒地睨了她一眼,“白眼狼,得了便宜还卖乖。”
春丹在窗边坐下,仰头望着窗外的竹林,晨风扫下几片半绿半黄的竹叶,春丹伸手接住一片,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竹叶不论在生在高墙之中,还是山林之中,依然春发秋黄,似乎没什么变化呢。”
莫铄月看着她,沉吟片刻,说:“认识你这么久,从不见你伤春悲秋。怎么来了京都这繁盛之地,反而愈发地伤感起来了?”
“京都这地方琼楼玉宇,容纳着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处处繁华而热闹,却也是让我们这样的人处处都受限,倒是让我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虽享受不了顶好的,也比不上江湖人的无拘无束。却也有我们的自在,有友在旁,就能醉酒高歌。无畏权贵,无羡富贵。”
莫铄月蹙眉看她,情不自禁地随着春丹的目光向外望去,忽然就笑了,眼前仿佛闪过少年的无忧岁月。
回忆这种东西,说来也是神奇,曾经不算多好的经历,待到岁月消逝,回想过往,似乎总是美好的。
“从前的日子是很好,我们都还年少,见花见月见世间一切美好,心中欢喜多于忧愁。可惜啊。”
莫铄月的唇角依然扬着,却有一丝苦涩若隐若现,“人活这一世,总有,总有渴求。人一旦有所求,又谈何自由呢?”
春丹没有回答,伸手又一次捻过一片竹叶,忽然道:“铄月,京都应该是你计划中的,必行之地吧?”
莫铄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别开目光。
“你心中掩藏的事,从来不曾与我透露半分。只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住地念到一个人的名字——苏泽凛。”
苏泽凛,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名字。
莫铄月的手无意识地渐渐收拢,用力呼吸着,尽量用一种平缓的语声,说:“是吗?你若不提,我倒是不知。或许是小时的玩伴,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若是正经回忆起来,我倒还一点都想不起这个人了。”
“可你每次喊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分明是痛苦万分的。”春丹转头看她,一字一顿,“铄月,别的我不敢托大,但是从细微表情中我一向都能猜出几分人心,更何况是你那样明显的惊恐。而且,我相信,睡梦中的呓语,才是最真实的。”
莫铄月沉默地看着脚边裙裾,良久才抬头,“春丹,我的心中藏着一个大秘密。”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会,认真道:“我知你是真心待我,所以那一夜…的事,我才敢托付于你。我其实也猜到,你或许能摸索出几分,只是这个秘密过于痛苦,我不知该如何说起。所以你先不要问,等时机合适,我会慢慢说与你听。”
“好。”春丹嫣然一笑,“你这人啊,最是能藏秘密,不过无所谓。我想,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应该还是等的到。”
莫铄月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两人很自然地移开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着聊着,常常陷入持久的沉默,但两人都毫不在意。
在外人看来,她们似乎只是不太相熟的老乡,随口闲谈。只有明眼人明白,这是相当亲密的挚友,才能如此。
就比如站在门外的,送来一套素净衣裙的婢女,以及躲在暗处的李蕴旼。
莫铄月换衣,不习惯有人在旁,春丹自是领着婢女出门去了。莫铄月褪去旧衣,换上干净衣裙,因为送来是一套襦裙,需要系带。
奈何手腕处的伤口,初时不觉痛,这会却是痛得她难以用劲,莫铄月无法,只能隔着屏风对着门口喊道:“春丹?”
门外久久无人回应,却有人影浮动。莫铄月以为是候在门外的婢女,便道:“门外可有人,能否进来帮我个忙?”
站在门外的李蕴旼犹疑了一瞬,缓缓推门而入。
房门处响起开合门的声音,莫铄月没有多想,只当是婢女进来了,背对着来人道:“烦请姐姐帮我理下裙。”
李蕴旼走近环住她,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
莫铄月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侧目一看,惊地一噎,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若是碰到不该碰到的,怪不得我。”李蕴旼目不斜视道。
莫铄月自然是不敢动弹,心口砰砰直跳,从前两人也不是没有靠的这般近过,甚至……还有更亲密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