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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兰茵赁了匹马,紧赶慢赶着,终于在暮鼓敲毕之前,冲进了常乐坊。
她回到茶馆,却没找到崔元藻,围着赵景公寺走了一圈,才发现崔元藻正站在赵景公寺后的巷曲里。
天边的暗金色映在他的脸上,他转过脸来,有种莫名的寂寥感。
“回来了?一个人?”
也不知为什么,柳兰茵刚刚还浮躁的心沉寂了下来,本还想抱怨几句,却只道:“灵聪来不及到这里了。”
“知道了。”崔元藻也不生气,仿佛是意料之中,只道:“能带着我飞过去吗?”
“可以。”柳兰茵抓起崔元藻的蹀躞带,一个纵身就跳了进去。
崔元藻只觉微风拂面,像一只风筝飘在空中,这是不是飞升的感觉?
还没仔细体会,人就落了地,一时没站稳,趔趄了下,被柳兰茵扶住了,略觉不自在。
“这会儿是晚课的时间,我们需趁此机会,潜入东禅院内。”
“这还不简单。”还没等崔元藻说完,柳兰茵几个腾跃,就拎着崔元藻飞入了东禅院内。
此时,崔元藻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冒险,这柳娘子的功夫恐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要她一个心意扭转,他可能瞬间就会化为齑粉。
“现在怎么办?”崔元藻看着柳兰茵的侧脸。
这娘子或许想表现出侠女的冷酷无情,但效果无,满脸的稚气坦荡,仿佛对自己的武力值一无所知,难怪能被陆仟和他的几句话忽悠。
“怎么了?”柳兰茵转头看向崔元藻。
崔元藻本想随便打岔过去,却突然看见柳兰茵身后东禅院的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匐匍前行,忙指向那边,“抓住他!”
柳兰茵转头望去,一个纵身跳上屋顶追去,那东西速度很快,快到崔元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柳兰茵和它的身影了。
这是什么东西呢?看体型像是个人,若是人,又是谁呢?
崔元藻有过目不忘之能。
日间,他在茶馆已把往来香客部记住,进去的都出来了,如今寺内除了僧侣,不应该再有旁人了。
而这时候僧人们都在做晚课,难道还有人像他们一样偷偷潜伏进了寺里?
没一会儿,柳兰茵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他速度比你还快?”崔元藻有一点震惊,按他的观察,柳兰茵的轻功在长安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了。
柳兰茵困惑地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都快追上他了,他却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那只能是比柳兰茵更熟悉地形的人了。
“走!”柳兰茵突然拉住崔元藻的袖子,气恼道:“这帮秃驴肯定在搞鬼,去禅堂看看,谁不在那里谁就是凶手!”
“不必了。”崔元藻略觉不自在地挣开了自己的袖子。
“为什么?”
“你怎么解释我们在这里?”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清河崔氏吗?伯父不是宰相吗?你不能豪横一点吗?反正你们一贯如此!”
“你倒是把我都打听清楚了。不过,我们的束缚比你想的可大多了。”
崔元藻慢悠悠地打开随身包袱,把一块软垫铺在地上,又拿出一张毛毯裹住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柳兰茵看着崔元藻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讶道:“你干嘛?”
“这里说是闹鬼,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闹鬼的。”
“我的呢?”
“什么?”
“软垫,毛毯啊?”柳兰茵瞪大了眼道,“我可不想冻一夜。”
崔元藻笑了笑,“你自己没带啊。”
哈?她一个大理寺狱出来的人,又赶时间来回跑了一趟,哪里会有这些东西?这个小气鬼真是太过分了吧!
“你别后悔!”柳兰茵甩下这句话,扭头就飞走了。
崔元藻看着这女郎气鼓鼓的脸颊,犹如鼹鼠,不禁微微一笑。
走了才好呢,虽说她是个女侠,终究也是女子,夜晚盯梢的活,本来就不适合女郎来干,何况不知到底是什么鬼怪,又或是狐妖,吓倒了她,又是何必呢?
崔元藻闭目养神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突然听到头上有细微的响声,连忙睁开眼睛向上望去,却见柳兰茵又回来了。
柳兰茵身上披着毛毯,依靠在树枝上,悠闲地往嘴里扔了颗果子,“呸”一口,把核往下吐。
这娘子报复心可真重。
崔元藻无奈地轻声道:“喂,你也不用故意选这课树吧?”
“哼,好啊,到时狐妖来了,你可别叫我救你!”柳兰茵又吐了个果核下去。
“我可没听说过狐妖抓男人,你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崔元藻摇了摇头,不再理睬柳兰茵,挪到另一棵树下坐了,正对东禅院。
“啧,还真信有狐妖啊!”
柳兰茵不再发声,仿佛沉沉睡去了。
崔元藻睁着眼,他本心是不相信有什么鬼怪狐妖的,但他有一个从来没与人说过的秘密,让他不得不相信。
这个秘密是,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其实记不起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自己大约是喝了假冒伪劣的孟婆汤,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自己会跑的车子,天上飞的船,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有时候,他会想这是不是就是飞升之后的世界?所以他才去修道,他想修仙,远的有玄宗时的张果老,近的有德宗时的谢自然,宪宗时的韩湘,据说都得道飞升了。
漫漫长夜,崔元藻和柳兰茵各据一地,紧盯着东禅院。
只可惜,他们等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