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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
萧月怀与苏郢陪着周帝周后一起用过午膳,自长清宫出来后,慢悠悠地往御花园行去。途中她支开了苏郢,带着阿禄绕去了雀司门,又从雀司门走向了霜听台,随着脚步的深入,来到飞阁连阙之后的廊桥下,挤进了一条甬道里。
“公主,我们来这里作甚?”
阿禄东张西望地看着,只觉得骇怪:“霜听台后面怎么还有这样的通道?”
萧月怀突然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踮着脚往里面走。阿禄不敢再发出声音,睁圆了一双眼,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顺着狭窄的甬道,在尽头找到了一间又暗又小的房室。萧月怀蹑手蹑脚地站在门边,伸出手试探性地推了一下房室的木门,吱呀声随之传来,与之一并发出的还有几声呜咽。
阿禄心惊胆战地听着,眼看萧月怀就要进去,便赶忙拽住了她的袖子,压低嗓音道:“公主!别去!”
萧月怀未回头,只是反手拍了拍她捏紧的拳头,一言不发地贴着墙壁、跨过门槛,入了屋子里。阿禄硬着头皮跟上去,原本紧闭着双眼,不敢看房室里的状况,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微微地眯开了一条缝。这一看,顿时吓得她呆在了原地。
这间暗无天日的房室里、潮湿泥泞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被绳子牢牢捆住、用麻布塞住了嘴的小女娘,一双浸满泪水的眸子里透着恐惧与绝望。
“十一公主?”阿禄颤颤巍巍地唤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月怀蹲下身子,伸手扯开绑在女娘身上以及手上的绳结,拿掉了她嘴里的布团,将她抱入怀中道:“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了。”
被绑的小女娘,正是萧月怀的十一姐姐——萧漫辛。
阿禄懵着神,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萧月怀将萧漫辛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才回过了神,急忙上前搭了把手。
两人搀着瑟瑟发抖的萧漫辛走出了这条阴暗狭窄的甬道,刚刚行至霜听台的廊桥上,便听见侧边的宫道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动作快点!”
“你催什么催?有什么好急的,她被藏在那里、又浑身绑着绳子,还能做什么挣扎?”
“还是速度快点的好,主子交代了,今晚就必须把她送出宫去。早点把这事儿办完,你我也不用时时刻刻悬着颗心。”
“”
紧接着,霜听台一旁的游廊下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月怀听见动静,立刻蹲下身子背起已经瘫软无力的萧漫辛,一顿狂奔下了廊桥。阿禄不敢耽搁,生怕误了事,便也一步不落地跟着。
三人藏进了紫藤园中,偷偷地从林荫小径溜到了另一边的出口,才转危为安。
阿禄歇了口气,提起精神问道:“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月怀没有心思回答,注意力集中在萧漫辛身上,看着她蜡白的脸色,便若煎心:“先将十一姐姐送回浮绫宫,之后我再同你说。”
阿禄点点头,三人便一道向紫藤园的东面走去。
折腾了许久。
萧漫辛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浮绫宫中,两姐妹面对面盘坐在榻上,阿禄在侧侍候。待萧漫辛缓过劲儿来,萧月怀才循序渐进地问道:“漫漫阿姊,绑你的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萧漫辛长呼一口气,无助地摇头道:“是几个生面孔,我不认识。”
萧月怀便再问:“那你可知他们究竟为何绑你,又要对你做什么?”
萧漫辛一顿,再次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萧月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犹豫再三后说道:“阿姊可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人的秘密?才引来了这祸端?”
此话一出,萧漫辛泛白的嘴唇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萧月怀看出她并不想说,便不再继续追问:“阿姊先休息吧。”
她拍了拍萧漫辛的肩头,预备起身离开,衣角却被轻轻拽住。回头一看,萧漫辛正无助地望着她,眼里充斥着慌张。
萧月怀握住她发凉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哪都不去,就在外殿守着你。”
听她这样说,萧漫辛才肯松开手,放她离开。
浮绫宫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十一公主的母亲宋妃得了圣意,这两日回门省亲,暂不在后宫。于是偌大的殿内,只留下萧漫辛一人,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萧月怀跽坐在殿外,手揉着眉心,低头思索着整件事情,逐渐想入了神。
阿禄检查了门窗,将内屋的门敞开一条缝,确保萧漫辛在她们的视线之内,才挪步来到萧月怀身边,放低嗓音问道:“公主现在能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
席上的女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未留意旁边的动静。阿禄催了两次,她才如梦初醒,眼神滞愣地看了过来:“此事复杂,我只知道有人要害阿姊。”
阿禄瞪着眼睛,再凑近些问道:“谁敢害十一公主?”
萧月怀吸了一口气,凝看着她、说出了一个让她吓得差点跳起来的名字:“陆桥妤。”
阿禄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惊呼:“襄、襄贵妃???”
“可是为什么?”
萧月怀摇头:“具体原因我还不知道,但阿姊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让襄贵妃起了狠意。只是阿姊不愿说”
阿禄余惊未了,慢慢品过味来、很是讶异道:“公主?这件事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怎么晓得十一公主被人藏在了霜听台后面的暗道房室里?”
萧月怀垂眸,忆起往事:
十月初五,十一公主萧漫辛失踪。御前的宦官禀告周帝时,她已消失了一天一夜。皇宫上下四处寻找,整整两日皆无结果。
后来是世族子弟在京城的柳巷里发现的她。彼时,萧漫辛衣衫不整、破败不堪,已被绑架她的恶贼强行奸辱,玷污了清白。
消息很快传开,皇室视她为耻辱,根本不愿从头调查此案,放任她一人在世人的污言秽语中自生自灭。
直到清河马氏的长房嫡子、越国公马辉的嫡孙——马伯翁,向周帝求娶萧漫辛,流言才渐渐消退。但没过多久,金陵城中的风向却从苛刻萧漫辛变成了嘲讽马伯翁。
世族之人无不将他们夫妻当作饭后谈资,闲聊时总是讥笑不止。
最终,萧漫辛没能抵过这些流言蜚语,放火自焚、死于公主府中,连尸骸都不剩。马伯翁痛失所爱,竟也割腕殉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