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淮阳王正在看公文,赵哲站在他身后等候吩咐。
赵哲就厉害在,淮阳王甚至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立刻猜透淮阳王的想法,把他需要的东西呈上去。
而鱼晚棠像往常一样,站得远远的,手里拿着块抹布,蹭着干净的桌子,心里盘算着这几日再去看看霍时渊。
之前她总担心淮阳王继续对霍时渊动手,但是自从她做了淮阳王的丫鬟,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对霍时渊,甚至其他人或者事情的处置,倒也能放心不少。
淮阳王最近,似乎完全把霍时渊给忘了。
眼看着春暖花开,进入了四月,他却丝毫也不着急霍时渊回京之事。
他好像忘了,京城还缺了个质子。
或者说,他记得,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现在是皇上忌惮淮阳王府,而不是反过来。
淮阳王这些年,被人传耽于女色,可是那根本没耽误他厉兵秣马。
淮阳这片地号称五十万男儿五十万兵,兵强马壮,势力一天天壮大。
淮阳王是根本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
鱼晚棠倒是几乎每天都给霍时渊传递东西,或者送张纸条,或者送点吃食。
她曾经担心吱吱被淮阳王发现,但是后来发现她多虑了。
——也不是因为吱吱多么厉害,能够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保持隐身,而是因为,猴子在淮阳,太常见了。
王府的园子里,就经常有猴子进来。
鱼晚棠还见过几只,看起来像是吱吱的“同类”。
所以,就算王府的热闹见到猴子,也是见怪不怪,根本不会多想。
这也就方便了吱吱进出。
霍时渊昨天给她回信,说想她想得睡不着。
行,都想成这样,自己再不去,未免太无情了。
所以这会儿鱼晚棠盘算着晚上怎么避开侍卫出去。
希望淮阳王不要回内院。
他去继妃那里,自己也得跟着去。
她从内院再出来就不方便,而且她担心会遇到霍惟。
王府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霍惟几乎从来不来请安。
据说他是个真正的纨绔,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
因为这个原因,淮阳王就算宠爱继妃,也没有换世子。
实在是次子,烂泥扶不上墙,做了世子也是转圈丢人,说不定还不如霍时渊。
也是因为霍惟不来找淮阳王,所以鱼晚棠一次也没有被撞见。
现在,她的运气却好像用光了。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霍惟一边走一边喊人:“父王,我来给您请安了。”
他不仅纨绔,还没有礼数。
因为听声音,他已经长驱直入,并没有让人通报的打算。
鱼晚棠慌了。
这会儿她躲都躲不出去了,低着头,能否蒙混过关?
不管能不能,她都已经没有选择。
鱼晚棠蹲下,低垂着头,假装在擦拭桌脚。
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淮阳王却道:“海棠,我的剑穗断了,进去帮我重新缝上。”
“是。”鱼晚棠只短暂愣了下,随后步履匆匆地走进内室。
内室和外屋之间的布帘还在晃动,霍惟已经闯了进来。
淮阳王很不高兴,“横冲直撞的,像什么话?你在找什么?”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霍惟进来就左看右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父王,我怎么听说,您最近收了个漂亮的丫鬟?人呢?我来看看。”
鱼晚棠在内室听见他的话,觉得荒唐到可笑。
如果自己真是淮阳王的通房,那霍惟应该躲避还来不及,现在竟然还上门嬉皮笑脸地要看自己?
淮阳王听见这话,手边的镇纸直接飞了出去。
“畜生!”
霍惟忙躲开,但是额角还是被刮到。
他捂住额角,疼得直吸凉气,“爹,您怎么那么小气!我不就是想看看吗?我又不和您抢。”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淮阳王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霍惟屁滚尿流。
但是他到底没挨打。
因为他和霍时渊不一样,他是有母亲护着的孩子。
他的母亲,还是王府说一不二,凌驾于淮阳王的存在。
鱼晚棠觉得荒诞,赵哲却习以为常。
“王爷,剑穗,您看看——”
“就这样吧,你退下。”淮阳王眉头紧蹙。
鱼晚棠退下,站在廊柱后,既防止霍惟突然闯入看轻她面容,也防止一会儿淮阳王在屋里喊她,她听不到。
看着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的爬墙蔷薇,鱼晚棠若有所思。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哲从屋里出来。
鱼晚棠忙迎上去,看他有没有吩咐。
有前世卑微求生的底子在,她做奴婢,一点儿障碍都没有,得心应手。
赵哲摆摆手,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听着点屋里的动静。王爷让我去看看王妃娘娘,我去去就来。”
这是因为发作了霍惟,所以派人去给继妃解释?
鱼晚棠点头称是。
“王爷不喜人打扰,所以他不喊人,你就站在廊下,别进去打扰,也别弄出声音让王爷心烦。”
见鱼晚棠也答应之后,赵哲才匆匆出去。
可是他前脚刚出去,鱼晚棠后脚就进去了。
大门敞开,她披着一身阳光站在那里,娇娇小小,却又腰背挺直,眼神坚毅。
“你进来做什么?本王没有传你。”
“王爷,我叫鱼晚棠。”
淮阳王的脸色变了。
鱼晚棠知道她多半是猜对了。
淮阳王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对霍时渊的意义,知道她曾经在京城发生过的事情,和霍惟起过冲突……
所以今天霍惟突然闯入,他第一想法就是让自己避开。
人在紧紧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淮阳王知道她是谁,并且在保护她。
不,准确地说,是因为爱屋及乌,在保护霍时渊喜欢的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
鱼晚棠开诚布公地自报家门,淮阳王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猜出来什么。
所以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只静静地看着鱼晚棠,目光里带着隐隐的审视和威压。
鱼晚棠不卑不亢地道:“王府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我不想干涉您做事。只是我亏欠世子良多,有心报答,所以见不得他身陷囹圄。王爷,您能放过他吗?甚至,只要您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别让他那么辛苦地去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