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王妃躺下后,淮阳王喊了康嬷嬷进来陪她。
康嬷嬷,其实也是他们的心腹。
这些年王府发生的那些李王妃不知道的事情,多半也是康嬷嬷帮她补课。
淮阳王自己去了霍时渊院里,却被告知,霍时渊骑马出去了。
淮阳王想了想,也让人牵了马来,翻身上马,直接往淮河河边堤坝而去。
霍时渊果然在那里。
他的马拴在河边树上,自己屈膝坐在堤坝上,远眺着奔腾不息的河面,背影有些寂寥。
淮阳王酝酿了一下想说的话,提起脚步上前。
霍时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向河面,带着几分赌气。
淮阳王从他身上依稀看到了小时候的模样,拍了拍他肩膀,挨着他坐下。
“臭小子,气你母妃。”
霍时渊沉默。
“女人嘛,都得哄着。你的女人你哄,我的女人我得哄。来,咱们爷俩盘算盘算,她们俩,到底哪里不对付了?”
他觉得,都挺好啊。
两个都很好的人,怎么就处不到一起呢?
女人的心事,他猜不透。
他问也问了,可是李王妃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情绪,没有依据。
“我就要娶她。”霍时渊道,“我现在还是质子。我回京,娶她,不让母妃看着心烦。”
淮阳王一巴掌拍在他脑后。
要不是霍时渊身上有功夫,恐怕直接就被他铁砂掌拍进了滚滚的河水里。
“胡说!好容易一家团聚,你敢进京老子打断你的腿!”
皇帝算什么?
他要是不服,那就直接把他打服了。
什么质子,他淮阳王府,就没有质子。
不服来战。
“你上门去给鱼家做赘婿啊!”淮阳王恨铁不成钢地道。
“父王,”霍时渊沉默半晌后问,“您若是我,会怎么办?”
淮阳王语塞。
怎么办,他不已经做出了表率吗?
家里不同意,生米煮成熟饭啊!
但是这话实在没法跟儿子讲,因为这次他换了立场。
“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你母妃是不了解鱼丫头,慢慢来……”
“父王,她抛弃所有来寻我,就为了在我母妃面前受委屈吗?”
淮阳王:“……晚辈在长辈面前委屈些不算什么。”
“我舍不得。”霍时渊道,“我想好了,母妃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到她面前讨嫌。父王和母妃相伴,或许还能再生个弟弟继承王府。”
“胡说八道!”
“父王,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晚棠受委屈。她不欠我的,是我欠她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负,哪怕那个人是母妃。”
如果因为爱他,就要被他家人指责和伤害,那他根本不配得到这份爱。
“我也想不明白,母妃被救,明明她是头等功臣,为什么母妃还对她不满。”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母妃。
只是身为人子,他不能指责。
可是,他也不会让鱼晚棠承受不该承受的。
“父王,您帮我问问母妃,如果她实在无法接受,那也不用勉强,我们回京便是。”
淮阳王头疼。
他毫不怀疑,霍时渊说得出做得到。
“你别着急,我再去问问你母妃。”淮阳王忙道。
他这个夹板气,太难受了,两头都得安抚。
儿子可不能闲着。
“你也去问问鱼家丫头,她和你母妃之间,是不是有我们不清楚的误会?如果有误会,让她低个头,解开就行。”
“既然是误会,凭什么要她低头?”
淮阳王看着儿子跟自己较劲的样子,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河里。
混账东西!
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养儿子真没用。
“去问问!她可没有你这么不讨喜!”
“她讨喜,也不是就能随意被人挑拣和欺负的。”
“滚滚滚!”
“我反正没法跟她开口。”霍时渊道,“我觉得她样样都做得很好,对母妃也是仁至义尽。”
“那你让你母妃反省自己?”
“我自然不能说那样的话,但是父王或许可以提一提。”
“你……气死我了,你这个逆子!”
霍时渊不为所动。
淮阳王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最后还是老子倒霉,得想办法。
霍时渊则从堤坝上离开,牵着马在淮阳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要散一散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带着情绪去见鱼晚棠。
鱼晚棠太聪明了,要是被她知道,她不被喜欢,那她该多难受。
她没有错,那她就不该承受这些。
他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在繁华热闹的淮阳城里逛过了。
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市井烟火,抚慰人心。
霍时渊走着走着,忽然被前面拥挤的人群挡住。
前面似乎有一种熟悉的特别的气味传来。
这香味,让他有些不舒服,甚至想打喷嚏。
但是他却觉得异常熟悉。
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念头涌入脑海。
这好像是刚出炉的杏仁饼,里面加了他很不喜欢的杏仁。
特别的香气,是添加了特别的香料,甜腻腻的香味,让他鼻子不适。
霍时渊下意识地随着人群排起了队。
他莫名觉得,鱼晚棠会喜欢这杏仁饼,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队伍排得很长,他也耐心等着。
他听见身后的人议论,说这家点心铺子,虽然新开才半年,但是把城里其他点心铺子的风头都抢走了。
霍时渊排了半个时辰才来到柜台前。
他看着那杏仁饼,一种奇怪的难以描述的熟悉感又袭上心头。
他从前是吃过还是见过?
“来两包,各自二斤。”霍时渊道,又指着旁边的牛舌饼道,“这个,也来两包,各二斤。其中一包要烤得火候大一些。”
从闻到点心的香味,到看到点心,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控制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霍时渊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顾里那混蛋,对他用了奇奇怪怪的蛊,让他变成这般?
他强烈地觉得,这是鱼晚棠喜欢的。
但是记忆却是空荡荡的。
霍时渊付了钱,提着点心,很快打马离开。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送给鱼晚棠,去看看她,到底喜不喜欢这两样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