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世子,是我不小心碰到了花盆,请世子恕罪。”外面传来了银芒熟悉的声音。
“知道了,退下吧。”霍时渊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鱼晚棠也松了口气,挽起袖子,开始认真地帮霍时渊研墨,同时帮他参考,给皇上的奏折到底怎么写。
只是这个过程并不算顺利。
事情本身就很棘手,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还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自己的罪过变小,怎么都很难。
更难的是,霍时渊他不老实。
一会儿问鱼晚棠问题,关于前世关于今生都有。
一会儿他又像个顽皮的孩子,摆弄鱼晚棠袖子上的流苏,问她如何想到,在袖子上加上小巧的流苏,别致好看。
鱼晚棠简直无语。
如果这是个孩子,她早就呵斥了。
即使这不是孩子,她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他了,“你有点正形,这是关乎你屁股的大事!”
一个大男人,屁股开花,难道很有面子?
霍时渊却大笑起来,“有你照顾我,我不怕。”
鱼晚棠:这人没救了。
但是她到底说不出让皇上狠狠惩罚霍时渊一顿的话来。
对于放在心上的人,谁都会小心翼翼,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她在霍时渊这里陪了他一整天,到晚上的时候,奏折写了,饭吃了,人生也谈了……
鱼晚棠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可是霍时渊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到底把人扣到了快宵禁之前,才把她送回去。
在鱼府门口,马车停下,霍时渊依旧不舍得松手。
鱼晚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着秋荷和如意的面,她只能红着脸提醒道:“世子,您再不回去,就宵禁了。”
霍时渊:“我不怕。”
“我怕行了吗?”鱼晚棠拉下了脸,不理这个傻子,转身进去。
霍时渊非但没有恼怒,还觉得心里很熨帖,直到大门完全关上,才准备离开。
这时候,里面忽然传来鱼晚棠的声音,“忘了奏折,要尽早。”
“知道了,啰嗦。”霍时渊嘴角高高扬起。
缺月疏桐,北风冷冽,他坐在马上,衣袍猎猎,有种想放声高歌的无法安置的满足。
这不是梦。
鱼晚棠是爱他的。
他们两个,缘定三生。
每一种念头浮起,都让霍时渊高兴得像个愣头青。
不过等回去以后,见到在门口等他的银芒,霍时渊脸色就没有那么好了。
果然,银芒低声道:“……那个花盆,是程娟打碎的。不过属下及时让人掩了她的嘴,把她拖了回去。对她说的,是世子有贵客;她应该也不会知道是鱼姑娘来了。”
“看好她,让她身边人管住嘴。你告诉她们,如果有人敢胡言乱语,我不介意拔了她们的舌头。”
“是。”
霍时渊说完就走进书房。
银芒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即使他打掩护,也瞒不过世子。
霍时渊回来之后,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没问程娟来所求是什么。
可见他对程娟的耐心,基本已经耗尽。
银芒只能暗想,让月华多劝劝程娟,别再给世子添堵。
对谁都不好。
和霍时渊一样,鱼晚棠也很激动。
虽然她也猜出来,那个花瓶碎得古怪,可能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但是她并不纠结。
那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彻底放下了过去,会以全新的姿态面对霍时渊。
他们两个,有值得期待的未来,再也没有隐瞒,没有愧疚和忐忑。
她错了,但是她被原谅了。
他们与过去和解了。
如果说鱼晚棠还有什么隐忧,那就是她有些担心两个人的下一步。
——前世霍时渊的“粗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鱼晚棠很惧怕“房事”。
可是这基本,也是避无可避的。
她很想和霍时渊说,能不能只睡觉,不做那件事情。
可是她知道,那不现实。
这个问题,基本无解。
她对任何人都难以启齿,也不会有人能够帮她。
——只能她和霍时渊来共同克服,可是她难以启齿。
罢了,等真正走到成亲那一步再说。
鱼晚棠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任何消极的情绪,对当下的她来说都是不该有的。
霍时渊前世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一世依旧百般包容,她还胡思乱想什么?
能解决的,肯定能解决的。
鱼晚棠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比如大哥和崔府提亲的事情,这才勉强慢慢入睡。
第二天,梁氏就喜气洋洋地跟鱼晚棠提了这件事。
“……媒人请的是庄王爷。你大哥真是不声不响办大事,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庄王认识了。”
庄王是先皇幼弟,算起来是当今圣上的皇叔。
这位是富贵闲王,爱好广泛,除了不理正事之外,什么都学,是个不太正经的老顽童。
但是众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因为谁也不傻。
真傻和装傻,时间长了,大家还是有数的。
甚至有人还调侃他,庄王是“装王”才对。
就是因为年纪小,避过了当年惨烈的夺嫡。
后来他一直没有涉足朝廷之事,除了这个王爷之外,也没有担任任何职务。
总之,庄王这个人,性情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应该不喜欢严肃的,一本正经的人。
比如,鱼景深。
要说他和鱼景行能玩到一起,那还说得过去。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鱼景深能请动这样的人,十分难得。
“大哥总是有办法,”鱼晚棠笑道,“庄王爷肯保媒,崔家肯定也会觉得面上有光。”
半年时间过去了,崔家估计也开始愁崔霜的婚事。
鱼家本身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足够清贵,也不随便拉帮结派。
提起这名字,说得过去;也不会担心被他们牵连。
老实说,对崔家来说,是个不错的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崔家只想把崔霜推出去,免得影响其他姑娘的婚事。
但是毕竟是崔家,还要体面,不能把姑娘随随便便嫁给乱七八糟的人。
鱼景深这个人,本身可圈可点,也挑不出什么硬伤来。
所以从各方面讲,这门亲事,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要注意各种细节,让崔家觉得被充分尊重,别让他们挑出理来便是。
鱼晚棠担心梁氏照顾不周,便把这些话掰碎了,一点点讲给她听。
“崔家和咱们家不一样,要体面,所以面子上的事情,一定别让人挑出毛病来。”
“你放心吧,”梁氏道,“这件事,我让你姨娘办,肯定不会出错,我是不行的。”
鱼晚棠:“……”
方姨娘也笑了。
鱼晚棠想想也是,有方姨娘在,她确实什么都不用担心。
正说着话,鱼太傅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鸟笼,十分闲适的样子。
他现在近乎闲云野鹤,不理俗事。
这段日子他比较迷恋养鹩哥。
不过见到鱼晚棠在,他就十分警惕地护住自己闹笼子,目光四下看,找吱吱。
“你那混世魔猴没带来吧,别吓坏了我的宝贝。”
鱼晚棠:“……”
“我们说老大的婚事呢。”梁氏道,“你快过来帮忙一起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