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宸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桶沿上,骨节分明,撑着身子站起,苏皖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喷嚏,看着屏风里隐隐约约的人影,忍不住心猿意马。
等着萧墨宸从里边扣好衣裳出来,苏皖立即恢复成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古武在外面瞧着自家王爷终于舍得离开,禁不住热泪盈眶,差点儿没控制住,暴露出身形来。
外边弯月高悬,苏皖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带着点儿惆怅,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顿觉寒气逼人,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苏皖揉了揉鼻子,脱了外衫,躺到在床榻上。小丫鬟听到她喊自己,立刻进来,吩咐人将浴桶里的水倒出来,顺带将屋子清洗干净。
折腾了半夜,苏皖疲惫至极,躺倒在床榻上就睡熟了。那挨了巴掌的护卫捂着脸前去向宁候禀报此间的事情,宁候之前已经派人监视过苏皖,听说他惹恼了对方,心头火起,当即就摔了杯子让他滚出去。
翌日一大早,宁候就亲自过来赔礼道歉,还带了些灵芝人参前来,说是给苏皖压惊。这些都是入药的好东西,苏皖自然不会拒绝,眯着眼睛,笑的见牙不见眼。
将东西收好之后,苏皖照例去宁无言房中替他诊治,瞧着他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苏皖忍不住在心底默默摇头。原还指望着是有人诬陷宁候,可近日来,萧墨宸掌握的证据已经直指宁候。
意图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她费心治好宁无言,一旦宁候的罪名证实,他依旧难逃一死。这么想起来,倒还不如不为他治病,省的劳心劳力,最后还是一场空。
不过感叹归感叹,事情她还是要做的。这些日子,苏皖已经打探清楚,对于宁候要造反一事,宁无言毫不知情。她几次欲张口提醒对方,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在心底长吁短叹。
此次过后,萧墨宸歇了几日没来,苏皖担心他的伤势,一直不曾睡好,等他过来时,伤口已经结痂,体内的毒素也已经祛除干净,倒叫她白担心了。
苏皖刚准备将这些日子调查到的东西告诉他,就见他面色凉薄的坐在椅子上,她算了算时间,猝然上前,扣住他的命门,咬牙从腰间抠出一包药粉来,用水泡开递到萧墨宸嘴边。
萧墨宸体内寒气缭绕,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脱掉上衣,露出后背,“动作快些。”
苏皖点头,熟练的施针。候府这些日子守卫越来越森严,只怕萧墨宸潜进来也不容易,半个时辰后,苏皖将银针在火上烧红消毒,撞进针囊中,“好了,来时匆忙,我配的药只够你用两次,你先拿着。”
两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够萧墨宸查清此案了。萧墨宸缓过气来,漆黑如墨的眼眸落到她身上,薄唇轻启,“你,多加小心。”
话落,人就没了踪迹。苏皖怔了半晌,神情随之凝重起来,不出意外,这几日就要出结果了。
三日后,萧墨宸带领大批人马将宁候府团团围住,一袭墨色长衫站在将士身前,宁候得了禀告,面色难看的出来迎接,皮笑肉不笑,“宸王千里迢迢来我这候府,有何贵干?”
他手掌摸着腰间的刀柄,目露精光,整个人蓄势待发。萧墨宸冷笑,一道金牌令箭对着他甩过去,“朝中有人密告侯爷造反,本王奉皇命,特来调查。还请宁候随本王回京,说明缘由。”
“荒唐!”宁候看也不看那金牌令箭,任由它摔在地上,站在府门口,身子挺的笔直,“老臣为陛下戎马一生,临了竟招致这样的怀疑,本候就是反了又如何?”
“侯爷这解释,实在是太牵强。”就在双方对峙,即将对手的时候,苏皖拍着巴掌走出,她身后,古武正将匕首架在宁无言的脖颈上,推着他往前走。
宁无言不时咳嗽,风一吹,脸色苍白的吓人,身子直打晃,好似随时都能晕倒过去。宁候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苏皖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宁无言,冷笑一声,“我乃当朝尚书的嫡女,特地协助宸王调查此事。宁候,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宁候脸皮不断的抽搐,眸光变化不断。苏皖见他犹豫,索性又加了一剂强心针,“侯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侯爷造反成功,日后无人继承,还不是便宜了旁人。更何况,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侯爷当真愿意为了一己私欲,冒这样大的险?”
“住口!”一道厉喝声突然传来,苏皖回身望去,就见宁候夫人正急步走来,脑后插着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晃动。
苏皖面带诧异的看着她与宁候并肩,宁候夫人将宁无言看的如同自己的眼珠子,此刻宁无言被挟持,她这般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
宁候夫人忍痛看了宁无言一眼,眼圈立即红了,迅速扭开目光,“侯爷,妾身跟了你多年,只有无言这么一个孩子,妾身心痛,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侯爷你为了他丢了性命,当初皇帝怀疑您,您带着妾身远离京城,没想到,这么多年,皇上都不曾放手,不时就派刺客前来,妾身因此落下病根,以致无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若是您不反抗,早晚有一天,我们都得死在那狗皇帝手中。”
宁无言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听此,忍不住冷笑一声,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浮现出星点嘲讽来,“狡兔死,走狗烹。”
苏皖听的扎心,转头看向他,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萧墨宸做了完全准备,宁候负隅顽抗半天,也没有逃脱。罪名证实,萧墨宸押着宁候府众人一路回京城。
宁无言因着尚在病中,在苏皖的要求下,一路上都是坐在马车里,只是路程遥远,一路颠簸,再加上他心病成疾,还没到京城就病逝了。
宁候和宁候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日日咒骂当朝皇帝,苏皖心中悲痛难愈,前去安慰几句,反被骂了回来,只好悻悻的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
“宁无言受了拖累,死了许是解脱。”萧墨宸语气凉薄,喝了口清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倒是你,本王叫你潜入王府调查线索,你反倒动了真情?”
苏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萧墨宸,宁无言说的不错,皇家之人最是无情。宁候为当今皇帝征战天下,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本王无情?”萧墨宸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苏皖瞧他一眼,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萧墨宸是皇子,她刚刚那话也将他给骂进去了。她沉默了会儿,撇嘴,“这我可不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想要过河拆桥也不一定。”
萧墨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漆黑的瞳孔里卷起一团漆黑的暗影,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苏皖吞了下口水,很没骨气的低下头。
苏皖回府的时候,就见管家正匆匆忙忙的往外跑,见到她,立即如同见了鬼一样躲开。苏皖疑惑的看他一眼,刚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清莞就迎了上来,哭哭啼啼的说是苏轩三日前失足掉河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钱嬷嬷问询赶来,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一直念叨着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苏轩,对不起死去的夫人之类的话。苏皖怔了片刻,衣裳都来不及换,拔腿就往苏轩的屋子里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苏瑾正捏着帕子,眼圈通红的坐在旁边瞧着苏轩,一脸的担忧。听到声响,她立即站起来,脸上有瞬间的尴尬,苏皖厌烦的瞅她一眼,苏瑾已经迎了上来,“妹妹,轩儿他……”
“苏瑾,你不要说此事你毫不知情?钱嬷嬷之前告诉我,轩儿从来不去池塘边玩,怎么会失足落水。”苏皖见苏轩小小的一团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心口顿时犹如被一只小手捏住,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瑾的眼眶里立刻滚出两串泪珠,哭的梨花带雨,“轩儿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去害他。”
“苏瑾,你少在这儿恶心我。”苏皖捂着胸口做出想吐的姿势,“我记得你不是在柴房里关着,怎么?我走了没几天你就出来蹦哒了?”
“我……”苏瑾下意识的捏紧帕子,泪珠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皖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姐姐。”柳如眉带着念秋端着清粥进来,恰好听见她嘲讽苏瑾,眉头一皱,招手让念秋将实盘放到桌子上,开口呵斥。
“大姐姐?”苏皖冷笑,“我娘是这苏府的正房,可你却比我娘先怀上苏瑾,此事未免有些蹊跷。还是说,你就喜欢抢别人的夫君?”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事实在是不光彩,可京城里的看在柳家的面子上,也不敢过多议论,此刻被苏皖这么当着面直挺挺的说出来,柳如眉顿觉脸上无光。
苏南捷走过来时就听到这一句,脚步一顿,面色跟着黑下来,走进来,抬手就要甩苏皖一个耳光,苏皖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他挥下来的手掌,“爹爹认为我说的不对?”
“逆子!”苏南捷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提起这事,他气的浑身发抖,目光撞进苏皖满含嘲讽的眼眸中,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人质问他时的神情,禁不住一颤,举起的手无力的落下来。
苏皖勾起唇角,转而走到苏轩身边替他号脉。苏轩脉搏平稳,体内寒气郁结,应当早就醒来。可偏偏他此刻又在发高烧,冷热交替,难怪那群大夫不敢随意下药。
“钱嬷嬷,将之前的药方拿给我看看。”苏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纸张,摊开看了一眼,暗骂一声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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