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何姨娘,自然就是她之前托萧墨宸送到苏南捷身边的蒹葭了,不过她现在可不叫蒹葭这个名了,而是叫何盈盈,这名字,与她的模样到有几分相配。何盈盈见了她,当即乖巧行礼,模样倒是与之前做丫鬟时没什么区别,姿态放的极低,“奴婢见过姐。”
苏皖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面含春色,不由轻笑一声,下意识的坐直身子,手掌握着帕子搭在一旁的桌面上,“何姨娘不必客气。”
纵是如今做了姨娘,在苏皖面前,她也不敢造次。苏皖虽是将她送给了苏南捷,可这卖身契还握在手里,虽一般人家的女儿不会做出将自个儿亲爹的姨娘卖出去,可她原就是苏皖送到苏南捷身边的,连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苏皖都做了,何盈盈想着心口就禁不住一颤,头垂的更低。
夫饶手段,她这些日子深有体会,若不是顾忌她是萧墨宸送来府中的人,恐怕她早已经没命了,柳如眉对她尚且如此,别苏皖了,一想到苏皖不仅能在柳如眉手中保命,更是叫她接连吃亏,何盈盈就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她如今处境实在狼狈,再没人庇护,恐怕,她就真得和这院子里其他的姨娘一样,落得无人问津老死屋中也没人知晓的下场了。
苏皖见她这副姿态,唇角一点点扬起来,眼底就带了三分笑意,弯腰扶起她,“姨娘快些起来,你我到底有些交情,不比院子里其他的姨娘,若是你出了事,也可与我,虽帮不得什么,可听听总归是可以的。只是日后千万别在摆出这副姿态了,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何盈盈心口一颤,当即抬起头来,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暮词立刻端着茶点招呼她,瞧着她发间戴着的银步摇,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话,站在苏皖身后。苏皖警告似的抬眸瞧她一眼,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到何盈盈身上,“姨娘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到没什么大事,只是听屋子里的丫鬟,老爷过些日子要去平城的庄子上办事,不知道姐您是否跟着一起过去?”何盈盈静下心来,将自己的来意明。
苏皖禁不住笑起来,望着茶盏里的嫩芽儿,眸光幽深,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唇角扬起。什么听屋子里的丫鬟,苏南捷对府里的规矩看的极重,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苏南捷给她听的,何盈盈这样一样新晋入府的姨娘又怎么会知道,是来问自个儿去不去,怕是她想要去。
只是她到底是个姨娘,前面还有个柳如眉挡路,莫柳如眉不一定叫她一同前去,就是同意了,她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平城远离京城,就是弄死了她,也不会有人追究。看来,何盈盈还是晓得自个儿的身份,想起她之前望见萧墨宸时不甘的目光,苏皖眸光一冷,将茶盏搁在一旁,借着这个机会敲打她,“还有这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爹爹素来喜欢你,应是要带姨娘一起去的,不过,平城不比京城,外头到底艰苦些,姨娘若是当真跟去了,可得好生伺候爹爹。”
何盈盈将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顿时欣喜若狂,忙开口应是抬起头,恰巧撞进苏皖眼里的寒意,她禁不住浑身一颤,哆嗦了一下,再将她刚刚的话想了一遍,心底就漫上寒意来,冻的她手脚冰凉,暗自苦笑一声,直骂自己痴心妄想,之前的那点儿心思怕是早已经落在苏皖眼里,她咬了咬牙,道,“奴婢知道了。”
见她识趣,苏皖才叫暮词送客,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想起季秋白的事情,又是一阵烦躁。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季秋白会是宸国的皇子,这样的身份,不好端端在宸国待着,反而冒险跑到这边,还待了这么久,实在是……她禁不住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站起身,走到床榻前,一头栽下去。
“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伤神?”她烦躁的揉着头发,刚准备起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骤然一惊,一下子蹦起来,袖子匕首径直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刺过去。
“皖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萧墨宸听闻她两次前去大同药馆,按捺不住,这才巴巴的跑来,结果话刚完就迎来她这份大礼,眼眸一眯,趁势抓住她的手腕,击落她的匕首,将她拉到怀中,刚待发火,就瞧见她眼底的恼怒,满心的怒气不由消散,轻笑一声,挑起她的下巴,笑眯眯的道。
苏皖见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将脸撇过去,从他怀中挣出来,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道“王爷不是该在府里闭门思过吗?这么贸然出府,还偷听我话,若是被皇上知道,王爷该如何解释?”因为担心自己刚刚的话被他听见,苏皖语气冷了又冷,颇有点不耐烦的意味,“哦,倒是我忘记了,皇上这般宠爱您,又怎么会责怪。”
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调子,萧墨宸眉头一点点拧起,猝然出手,将她扯到自己跟前,单手托着她的腰肢,眯着双眸,细细盯着她,“你就这么喜欢季秋白?”
苏皖愣了一下,抬首就望见他眼底深藏的眸光,复杂的叫她看不真切,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意思。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面颊上烧红一片,将头扭过头,冷哼一声,“我喜欢谁,关你何事?”
外边传的再真切,她当初也没答应萧墨宸的提亲,这人坏了她的名声,逼着自己与他合作,现在连她心里边想什么也要插手了,真是可恼,她想到这儿,心里有磷气,压下脸上的,转过身子来,漆黑分明的眼眸犹如古井寒潭,静静的落在萧墨宸脸上,面上已然带着冷嘲的神情,“王爷,你即是要我为你医治寒毒,我已经做到,若是没料错,今日应该是王爷寒毒发作的日子,王爷此刻好端赌站在这儿,应该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你身中寒毒的事情我没有出去,王爷是不是能放过我了?”
见她态度莫名冷下来,萧墨宸禁不住一怔,又见她并没有反驳自己话的意思,薄唇抿起,心头腾起一股子怒气,甩开她,冷哼一声,“苏姐既然答应与本王合作,难不成到了此刻还想置身事外?”
苏皖怔了片刻,扬起头来,瞧着他满带嘲讽的脸庞,不由抿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是我多想了。不过合作归合作,我自个儿的婚事,王爷好是不要插手了。”
话音落下,萧墨宸喉咙里就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目光转而凝在她身上,嗤笑一声,“苏姐明白就好,本王告辞。”
苏皖瞧着他离开,目光转向大开的窗户,视线落到窗台上蔓延上来的一抹翠绿,无声叹了口气,萧墨宸救了她一命,她原本不该这般苛刻,只是一想到他初始隐瞒自己,叫她独自去见皇帝,差点儿丢了性命,她刚升起来的感激之情就全降了下去,再加上,此次皇帝分明答应她只要解决了瘟疫,立刻封她为太医院院首,现在这么久还没有动静,分明是打算赖账。她没法子找皇帝算账,只好借着他这个皇帝心中最疼宠的儿子撒火,虽是有些迁怒的意思,可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方才也顾不得那许多。
再,萧墨宸对她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能看到一些,可惜她对嫁进皇宫没兴趣,更不愿意日后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因而萧墨宸从一开始就不在她考虑之列,因而她话冷一些,也好叫萧墨宸断了这门心思。
苏皖指尖抵在太阳穴上揉着,颇为头疼,暮词端着进来,见她神色倦怠,忙放下手中的玉碟,走到她跟前,福了福身子,“姐,您可是困了,奴婢给您拿毯子来,您现在软榻上躺会儿,等着傍晚,奴婢再叫您,到时再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是。”
“也好。”苏皖睁开眼睛,瞧着外头艳阳高照的,歇了出去的心思,勾了勾手,叫她拿了个过来,张嘴咬了一口,满嘴的汁水,倒是解渴,这正当这个时候成熟,只是却不是京城的产物。
苏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望着上边色的,微微一笑,“大表姐她们可有了?”
“姐,您糊涂了,这是季公子叫人送过来的,是先给您尝个鲜儿,至于府里其他的姐,奴婢可没见的哪个得了这样的好处。”暮词抿唇轻笑。
苏皖掂着桃子的手一顿,原还想再吃一个,又听她这样调笑自己,面色当即红了,立刻下逐客令,“好你个暮词,还敢编排起我来,,你刚刚是不是在外面偷听到什么了?”
先前萧墨宸她心悦季秋白,她并未反驳,一方面是想以此为借口逼退萧墨宸,另一方面,是她听到萧墨宸的话,心里竟隐隐约约冒出高心情绪来,她才晓得,她对季秋白的确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只是这点子与众不同,在想起季秋白是她师傅这一层身份上,她顿时有些气馁,咬着指甲皱眉,想了半也没想出个完全之策,只恐自己家这番心思被他知道,要将他吓退。好在她此刻心思也没有那么深,不必急于一时,苏皖叹了口气,暗念一声,她竟然对自己师傅有念想,实在是逆徒。
拜萧墨宸所赐,她认清了自个儿的心,往大同药馆跑的越发勤快。又一日,她从大同药馆出来,还未走几步,就被一男子伸手拦住,她下意识的抬头,只见对方年约二十五,锦衣华服,此刻正对着她怒目而视,张口就道“你这个偷儿,拿了我的钱袋还想跑,还不快还来。”
苏皖被骂的一愣,暮词当即上前,纤手一抬,指着那饶鼻子轻哼一声,“你这人,胡袄什么,我家姐此前都不曾与你见面,哪里来的偷的你的钱袋。”
“既然没有,这钱袋哪里来的。”男子轻佻一笑,手中折扇“啪”的一下打开,冲着暮词的手指打下去,暮词还来不及发火,他的目光就落在苏皖腰间。
苏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觉皱眉,钱袋,在手心掂拎,嗤笑一声,“这位公子,你凭什么着钱袋是你的?”
“本公子了它是我的,自然是我的。它与本公子的钱袋长的一模一样。”那人摇着折扇,眯着眼睛,一双桃花眼眨了眨,语气极为笃定。
苏皖冷笑一声,将钱袋收起,袖口,见男子瞪大眼睛,一脸怒容,顿觉解气,“这世上与公子的钱袋一样的东西多了,公子难不成也要是你的。”
男子摇头,“非也,实在是姐拿了我的钱袋,我才会追上来,若是姐不信,不妨将钱袋拿出,将银子倒出来,瞧瞧底部是不是有个麦穗的图案,而这钱袋上亦刻着我的字,应是瑾瑜二字,姐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何不打开看看。”
苏皖见他的煞有介事,不觉一怔,手掌下意识的摸出钱袋,见他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赌气似的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递给暮词,翻到底面,还真是有个麦穗图案,她一时哑然,忙皇钱袋凑到跟前,原本以为的猫儿图案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正是瑾瑜二字,一时间,她也不出话来,愣在原地,还是那男子瞧她怔踵,张开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嘴角嘱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如何?姐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瞧着他幸灾乐祸,苏皖心口顿时犹如堵了苍蝇一般难受,只是这钱袋她向来戴在身上,此前她更是没见过眼前的男子,好端赌,这钱袋怎么就换了。她忽然收紧手掌,凤眸抬起,目露厉色,细细盯着眼前的男子,“你是什么人?”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此刻这钱袋在自己身上找到,他定然在其中做了手段。只是苏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没有想出自己与他什么时候见过。至于这钱袋,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想到此,苏皖盯着他的神情暗暗警惕起来,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翻转了下,顺势握住滑下来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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