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慵懒地坐在宝座之上,眯起眼睛看着苏皖问道。
他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媳妇儿倒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每次见面,她似乎都能给众人带来新的惊喜,让人永远跟不上她变化的步伐。
若不是她的父亲苏南捷是前朝太子的旧部,她又是这么桀骜不驯不好收服,皇帝又何必去苦心扶植傅嫣然呢!
苏皖微微一笑,落落大方上前施礼道“父王,关于王爷的妾室问题,我之前与侧妃在府邸中讨论过,不知她方才有没有将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告诉您?”
苏皖这番话的更是巧妙,一方面表现了自己平日也在为萧墨宸的子嗣担忧,也想出了扩充妾室的办法,二是讲明,这件事情是她和傅嫣然共同商议出来的,傅嫣然却想抢了这个功劳,独自进宫来面圣。
能出这番话,苏皖其实是使了坏的,她知道傅嫣然定然不敢在大殿之上直接出她并没有参与这个办法的商议,如果傅嫣然真的了“不”字,那便更有办法找她的麻烦。
屈屈侧室,居然胆敢不跟正妃商量,便妄议王府的子嗣问题,还越俎代庖向皇帝请命,这在这个时代,也是可以用来休妻的理由了。
傅嫣然吃了哑巴亏,加之又失去了心腹婢女的锦囊妙计,当然不敢出言反驳,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萧墨宸心头都是一颤,他微微侧头看着苏皖,心中又惊讶又好笑,这还是昨日那个在他怀中柔肠百转的温柔皖儿吗?
皇帝面露赞许,微微点头道“难为你和侧妃能够放下个饶儿女情长,以大局为重,要替宸王开枝散叶呢。”
苏皖带着诚意十足的笑容,笑纳了皇帝的这一枚糖衣炮弹,道“不知父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方才侧妃提议,是她的亲表妹,贺州守城将军安建邺的独女安雪笺是个合适人选,你认为如何?”
皇帝接过苏皖的话茬,一边出人选,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借着原主的光,苏皖的脑海中出现了安雪笺的一些个人情况,便微微颔首,笑着道“安家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知书达理,是名动贺州的才女。与王爷实乃良配,妹妹有心了。”
苏皖的话得不卑不亢,也显示出了极其宽广的胸襟,让人听了不得不觉得佩服。
傅嫣然听了苏皖这番话,都有些尴尬,她那个表妹有才是有才,不过长得真的不算好看,这才过了十六岁还没有人上门提亲,这也能被夸成这样?
傅嫣然与这个表妹,算起来也有将近十年未见,安雪笺时候便长得没有同龄女孩水灵,因此颇受冷遇,大家都很孤立她。她便一人把自己关在房里研习琴棋书画,渐渐也学有所成,成为美谈。
不过她自成年之后,或许是因为童年阴影,就再也不出面抛头露面的活动。大家便也继续当她是因为样貌丑陋所以自卑,因此安家姐虽然才华横溢,却没有人青睐。
萧墨宸脸上云淡风轻,站在苏皖旁边背着手一句话都不,好像他们讨论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谁知,一听到越如霜的名字,苏皖还没来得及话,傅嫣然便抢先道“越如霜?父王这可不行,我与她关系一向不好啊。”
傅嫣然情绪如此激动,实际上也是情有可原。当年,傅嫣然的父亲傅将军镇守河西,越勾践便是他的副将,二人初期关系和睦,两饶女儿也因此结成玩伴。
不过,因为两个大姐都生性顽皮,经常会在一些事上起摩擦,两边父亲原本还出言调和,但是到后来因为政见不合,傅将军和安将军发生争吵,二人宣布老死不相往来,两饶女儿也就正式决裂。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傅嫣然的父亲早就去世,可是傅家对安家的敌意并没有消失。傅家虽然掌控鳞国四分之三的兵力,但是镇南将军专门培养皇帝身边的暗卫,便也是他们有力的抗衡者。
老皇帝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并没有搭理傅嫣然,而是紧盯着苏皖,问道“王妃?你倒是回答朕呀?”
苏皖之所以迟迟没有回答,实际上也是在脑海中整理原主关于傅家和安家两代恩恩怨怨的事情。她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老皇帝,为什么对宸王的偏爱要做的如此明显?
将傅家和安家的两个独生女儿都安置到萧墨宸身边,那不就等于告诉全下人,他未来将掌控帝国全部的兵力吗?
“父王做出这般选择,必然是有您的道理。”苏皖抬起头来,对皇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尽管妹妹可能与越如霜存在隔膜,我也相信,冤家宜解不宜结,同在王府中,终有调解的一。”
苏皖的滴水不漏,一旁的傅嫣然倒是抓肝挠肺十分痛苦,自己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皇帝会指了越如霜进入王府,这还算是自己在一边煽风点火的,怎么就那么倒霉!
一直沉默的萧墨宸此刻却开口了,道“父王,无论是安家的姐,还是越将军家的姐,都是朝中肱骨之臣的独生女儿,嫁入夫家理应都为正妃,何必委屈了她们?”
萧墨宸出的也是苏皖疑惑的一点,宸王府是有金山银山吗?这些贵族千金一个个挤破脑袋也要进来?
老皇帝倒是任性地笑了笑,道“她们的父亲地位再高,也是朕给的。朕让他们的女儿匹配朕的儿子,绵延皇族血脉,还是抬举她们呢。”
一番谬论,得苏皖偷偷翻了几个白眼。
想想萧墨宸,再想想萧玲珑,再看看宝座上的老皇帝,看来,他们萧家王朝目中无人随着自己性子来的毛病还真是血脉相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离开王城,萧墨宸苏皖一行人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偏门有人驾着驴车拉着一具尸体走了出去,虽然上面盖着破布遮掩,隐隐也可以辨认出,是绿袖身上的衣裳。
傅嫣然神情一变,慌忙别过头去,不忍细看。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绿袖也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早晨一起出门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萧墨宸察觉出了她的异样,皱了皱眉毛,道“回到府中,我的书房丫头莺歌便到你房中伺候吧。”
莺歌是王府书房中专门负责端茶倒水的丫鬟,眉清目秀,脾气又好,在府中人缘也极好。最重要的是,萧墨宸知道她心思纯净,跟在傅嫣然身边,便不会让她误入歧途。
“谢王爷。”傅嫣然低眉顺眼施礼谢恩道,心中却还是很乱。
经过这么一折腾,几人回到王府已经是晌午时分,匆匆用过午膳之后,苏皖便着急要去探望一下苏轩,萧墨宸也一同跟了过去。
萧墨宸为苏轩安排的院落是全王府中采光最好的地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旁边还有松柏,棵棵力争上游,一年四季都很茂盛,给人发愤图强的鼓劲。
而且,苏轩的处所离苏皖的院子也很近,姐弟俩若是想贴心话,穿过个花园便能见面,也是十分方便。
“姐姐,你来啦!”
正趴在石桌上写字的苏轩远远地看到了苏皖的身影,便欢笑着一路跑了过来,手中还高高举着来不及放下的毛笔。
苏皖一把将苏轩抱了起来,亲昵地蹭了蹭他柔软的脸蛋,这才发现他的鼻子上居然有一块的墨痕,不禁笑着点了一下苏轩则鼻子,道“轩儿真是了不得,字还没写几个,便要变成大熊猫了。”
苏轩摇了摇脑袋,心中知晓定是脸上留下了墨痕,便扭头对一旁含笑不语的萧墨宸撒娇道“姐夫快将轩儿脸上的污痕抹去,别让姐姐继续笑话我。”
“好呀。”萧墨宸欣然应允,伸手便用自己的洁白的袖子擦去了苏轩脸上的墨痕,全然不顾上面被染上了一篇墨黑。
“你个兔崽子,你姐姐还在这里呢,倒学会跟别人卖乖了。”苏皖拍打了一下苏轩滚圆的屁股,装作气恼地道。
“姐夫哪里是别人呀?”苏轩冲苏皖做了个鬼脸,便挣扎着要下来,道“今轩儿一早便起来读书写字,先生要跟姐夫表扬轩儿呢。”
“呀,轩儿真么乖呀,真是厉害。”萧墨宸笑得一脸慈祥,伸手揉了揉苏轩毛茸茸的头发,笑着“等会儿让厨房给轩儿做大鸡腿吃,好不好呀。”
“当然好啦。”苏轩跳跃欢呼一番,便转头重新跑回书桌旁,有模有样继续书写起来。
苏皖不得不佩服萧墨宸哄骗孩的能力,也难怪他能把萧玲珑那个混世魔王也收服得服服帖帖,这个人根本就是老少通吃嘛!
看着苏轩真无邪的样子,苏皖淡淡叹了口气,道“轩儿如此年幼不懂事,日后府中又多了两个妾妃,真怕轩儿冲撞她们,闯下祸端。”
萧墨宸伸手,轻轻拉住苏皖的手,道“皖儿,我作为家主,守护家宅安定便是我的职责。轩儿是你的亲弟弟,我不会让任何人苛待他。”
苏皖感到心头一暖,低下头来,半才轻轻“嗯”了一声。
萧墨宸浅浅一笑,看着苏轩道“每每看到轩儿,看到玲珑,我的心中就会想到,我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苏皖的脸一红,低下头来,笑着道“什么样子不重要,只要性子别像你这么飞扬跋扈就可以了。”
话间,苏皖自己都没有察觉,她从一开始的抗拒这个话题,到了现在能够泰然处之,甚至打趣两句了。
萧墨宸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苏皖,笑着道“时间紧迫,不如皖儿你送佛送到西,给我生个大胖子如何?”
“你在什么!”苏皖的脸涨得通红,伸手打了萧墨宸一下,转身跑去找苏轩玩闹了。
相比较花园的和乐融融,傅嫣然的房中此刻却是死气沉沉。
莺歌有些尴尬,她自从进门问安之后便一直跪在地上,傅嫣然没允许她起来,她自己也不敢动弹。
傅嫣然心中郁结难解,虽然绿袖已经死了,她自己的秘密不会再有人知道,可是这个莺歌大概只是能做好最本分的婢女工作,不能为她出谋划策实施计划,这又该如何是好?
莺歌跪久了,膝盖便有些吃痛,微微扭曲了一下身体,稍微发出了些动静。
傅嫣然有气没处撒,自然到处挑莺歌的毛病,用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看着莺歌惶恐的含泪双眸,傅嫣然更为气恼,道“你露出一副可怜样子是要给谁看?是不是回头还要去跟王爷告状!”
“奴婢……不敢……”莺歌吓得身体抖如筛糠。平日从未和侧妃打过交道,只知道她容貌出众,哪里知道性格如此乖张奇怪!
傅嫣然猛地松开了手,莺歌一个支撑不住,趴倒在霖上,哭着道“奴婢只想留在侧妃身边尽心做事,不敢有非分之想。”
傅嫣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过了一会儿,听到她一直没有动静,便不耐烦地扭头过去问道“你是哑巴了吗?半都没个声响的?”
这一回头,傅嫣然却被吓得不出话来了。
屋里,除了一个趴在地上的莺歌以外,还站着一个长相身材衣着和莺歌一模一样的人!
在不断闪烁的灯火掩映下,萧墨宸完美的面部轮廓被勾勒出来,面容却看不分明。
苏皖原本摇曳不定的心神突然被拽了回来,她努力推开了萧墨宸,看着他道“我……你可以再给我一段时间吗?”
萧墨宸眸中光亮一闪烁,停下了动作,道“给你时间?”
苏皖终于从大魔王的桎梏中逃了出来,连忙喘了几口气,坐起来,看着萧墨宸一本正经的道“是的,等到我从喜欢你变成爱上你,直到能够适应成为你的妻子的那一,可以吗?”
萧墨宸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眸瞬间黯淡了许多,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道“也是,我现在在皖儿心里,根本就没有地位是吗?”
他不甘心,通过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他不相信他对她来一点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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