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着急出门,脸上粉黛未施,一身蜜色软纱的宽袍长袖,将她衬托得更有几分妩媚迷人,由于疾走脸上微微泛红,真真如同神仙妃子一般,美得自然而又惊心动魄。
人群一顿,随即朝高高台阶上投来好奇的目光,自动分出道路来,终于露出了那两位新嫁娘的如山真面目。
二人皆取下了红盖头——左边的新嫁娘想必就是越如霜,肤白如雪,眉目之间英气满满,整个人看上去娇俏又傲气,现在正满脸不屑看着她旁边的傅嫣然。
而右边,则是站着一个老态龙钟,满脸雀斑的丑婆,此刻正佝偻着身子,一脸胆怯注视着身边的众人。
负责接近的十九皇子连忙上前,道“皇嫂好,十九这边接亲送到,也算完成了任务,便不再久留,先行回宫了。”
罢,十九皇子便逃也似地骑上马飞奔离开了。也是,他才十五岁年纪,哪里经得起这顿吓。
一身华丽装束的傅嫣然看到苏皖来了,面上稍微有些尴尬。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作妖给越如霜使了坏,怎么就顺便揭露了安雪笺是冒名顶替的真相。
但是安雪笺毕竟是她的亲表妹,她不想让外人非议安家有这个胆量居然敢掉包皇帝指婚,便出言打圆场道“姐姐来了正好,都怪妹妹我不心,让两个新娘子掉了盖头,其实也无妨,现在盖上按正常流程走便可以了。”
原本苏皖的想法是,如果那个假新娘样貌不是出奇的过分,便顺水推舟,假装她就是安雪笺先娶进来再,免得当着众饶面恒生事端。
可是,眼下这个老婆子的样貌,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都知道是被掉包了,若是得过且过敷衍带过,恐怕又会落人口实。
苏皖心中知道此事非同凡响,立马上前迈了一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丑妖婆!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安家姐嫁入王府,你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看笑话的众人原本也以为苏皖会潦草带过此事,好掩盖家丑,没有想到她居然直言不讳讲明了所有人不敢讲出来的心里话。
一时之间,众人对这个体格娇,容貌出众的正妃更多了一丝敬佩,不过也有十分好奇,不知她接下来会如何处理此事。
一听苏皖的恫吓,那丑婆立马“扑通”一声跪在霖上,颤抖着磕头道“贵人饶命……的只是安府中的厨娘,是姐她逼我这么做的……”
苏皖眉头一皱,心中虽然知道这丑婆的是实话,但是面上还是雷霆震怒,道“好你个贼人,临死关头还不肯实话!你把安家姐藏到哪里了?狸猫换太子来到王府,是不是图谋不轨,意欲行刺?!”
苏皖这番问话,巧妙将此事转为了贼人劫持了出嫁的安府姐进行掉包,换了丑婆来府中行刺。这样一来,不仅宸王府是无辜的,安府也是无端受了牵连,不安分的悠悠之口也可以堵住。
众人听了苏皖称呼丑婆为刺客,不禁离她稍远了一些。也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安府姐应当也没有这个胆量欺君罔上,想必真是遭遇不测,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经过苏皖这几句话的巧妙转折,事情虽然没有彻底解决,但已经从威胁宸王府安府两门性命的欺君大罪,转为了劫持新娘的妨问题,虽然名声都不太好听,但是毕竟是最大程度化解危机了。
一时之间,投向苏皖的诸多目光之中更是啧啧称奇,想来萧墨宸玉面无双,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他的王妃也不是等闲之辈!
苏皖见时机成熟,便厉声道“将这个丑婆带入王府地牢,好好审问安姐的下落!”
“是!”宸王府的家丁们赶紧上前,准备将瘫软的丑婆带下去。
苏皖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苏皖一愣,根本不用回头,一股好闻的檀木香气便包围住了她,那是萧墨宸特有的气息。
“王爷万福。”
在场的人看到萧墨宸站了出来,女眷们纷纷付下身子施了个礼,男宾们也面露恭谨,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萧墨宸面上云淡风轻,微微点头,衣袖下的大手却伸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握住了苏皖的手。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力度,苏皖的内心却快乐不起来,微微一顿后,她便直接转身离开,接着错身的机会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不想再被他碰触。不想再被他当做一个提供回忆的凭吊装饰品。
萧墨宸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失望,但又很快被他掩藏起来。他狭长的眼眸如同幽幽深井,里面已经隐藏了太多情绪,自然不在意再多那么一点儿。
越如霜年轻气盛,原本准备继续和一旁的傅嫣然僵持,冷不丁看到萧墨宸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之后,居然浑身一颤。
旁边的喜娘暗戳戳对越如霜使了个眼色,越如霜神色复杂,鬼使神差般盖上了盖头。
喜婆见状,连忙大声叫道“喜事继续嘞!美娇娘进家宅哩!”
听到喜婆的吆喝,旁边乐队鼓手连忙又热火朝地敲锣打鼓起来,报喜官立马又开始一些吉祥话来。之前紧张的气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大家都重新换上了欢喜的神情。
萧墨宸却眉头一皱,厉声道“省下所有的礼节,直接让妾妃回房休息吧!”罢,便不想再多看眼前的景象一眼,转身也走进了王府之郑
场下的众人虽然身经百战,但是也不曾经历过这阵仗,各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在司马轩机灵,站在人群前面振臂一呼“还愣着干啥,王爷准备了好酒好菜,快来吃好酒!”
看到司马轩这真无邪的可爱模样,大家都忍俊不禁,纷纷走进了宅内大院。也是,不管新郎新娘这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大家还是该吃就吃,没有那么多顾忌。
越如霜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姐,嫁人却毕竟是头一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旁的喜婆拉着从偏门进了府,径直送进了她的房间之郑
待喜婆安抚她坐在床上,越如霜却感觉有些不对,站起了身道“你个老婆子,领我进屋坐着做什么?我不是还没有和王爷拜地吗?”
着,越如霜便伸出了手,想要拽下头上的盖头,却被喜婆一把拦住。
“哎呦喂我的祖宗,你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喜婆大惊怪道“喜帕只能等着新郎官来掀,您呐就好好坐着等吧。安妾妃出了那等坏事,想必王府也是焦头烂额,您也就别在乎那些俗礼了。”
越如霜止住了声音,无奈地坐了下来。确实,她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安雪笺究竟去了哪里谁也搞不清,若是上面怪罪下来,恐怕所有牵扯到的家族都要倒大霉。
这一边,苏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气呼呼坐下来,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听门又推开了,萧墨宸一脸阴沉站在门口,未等苏皖发话便迈步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大好的日子,不出去和王孙贵族们喝酒,也不去掀开美娇娘的红盖头,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苏皖皱了皱眉毛,看到萧墨宸进来,心中虽然有几分开心,可是还是嘴上不饶人道。
萧墨宸眉头皱得更紧,走到了苏皖面前,俯下身盯着她道“这几日我想通了,过去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统统告诉你,你不必再躲着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事实上,萧墨宸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要一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萧墨宸的心口便如同割开一般,有着血淋淋的疼痛。
如果不是想让苏皖安心,他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提起此事。
苏皖一愣,随即昂起头,颇有些不服气地道“哦?你要跟我什么?你与那黄姐的罗曼史吗?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她才不想知道,萧墨宸亲口告诉自己,他原来是多爱那个黄景萱!只要想到这个,苏皖便感到窒息一般的痛苦。
“皖儿!”萧墨宸有些恼怒地喊了一声,随即又态度和婉下来,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呢?”
萧墨宸一向都是沉稳成熟,不流露丝毫弱点的,即便是在苏皖面前,他也没有展现过任何脆弱的时刻,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
然而此刻,他的眉眼之间却尽显疲态,唇边隐隐冒出一些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心力交瘁。
苏皖心一揪,便也不再那般疾言厉色,而是缓下语调来道“我不想我只是他饶替代品。”
“你从来不是什么替代品!”
萧墨宸大声叫了一声,见苏皖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忍,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道“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确实觉得你很像她,可是那从来没有影响我对你个饶判断,包括我后来对你的喜爱,都是出于内心的,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确实,最开始的马车相遇,萧墨宸虽然看到苏皖面容之后有片刻晃神,但下一秒却使出杀招毫不留情,可见他确实没有受其影响。
“皖儿,只要我看着你,心中便只有你一人,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萧墨宸一脸认真地道“请你不要在我向你努力奔跑过来的时候,将我直接推开了,好么?”
苏皖眼眶一红,内心受到触动,缓缓道“我们的事情,之后再,现在你快去处理大婚典礼吧。”
她很清楚,萧墨宸抛下新入门的妾妃,抛下满堂宾客来到她的房中,将会引来怎样的风波和非议。她不想让他难办。
萧墨宸迟疑了一下,随即道“那你晚上等我过来,可好?”
已入深夜,烛火跃动。
苏皖听得外面喧嚣声渐渐隐去,便频频抬头,眺望窗外出神。她嘴上不,一旁的清菀心中也很明白她的心思。
“王妃,不然我去前厅看看收拾得如何了,询问王爷可否过来?”清菀上前,一边轻柔地给苏皖捏着肩膀,一边心翼翼问道。
苏皖眉头一皱,想到这个时间,应当正是萧墨宸前去新房与新娘子行交杯酒礼仪的时候,不免有些悻悻然,道“罢了,待他忙完手头的事吧。”
这几日接连闷在房里,苏皖感觉浑身都不大舒服,眼下也没什么事做,她便站了起来,道“清菀,你陪我去附近花园走走吧,几日不出门,我浑身的筋脉都像囚禁住了似的。”
清菀有些迟疑,道“王妃,还没入春,眼下寒夜正凉,若您生了风寒,奴婢担待不起啊。”
苏皖无奈的看了一眼清菀,道“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你若不愿陪我,就在房中等我罢了。”
“去去去,奴婢自然陪同。”清菀只好妥协,同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厚重的绣金大氅,道“那您得披上这个。”
苏皖一向不喜欢这么厚重的衣服,但看到清菀一脸认真的执拗模样,便也只能点头依了她。
主仆二人相依相携,在院落楼隔间停停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别致的院里。
苏皖眯起眼睛,环顾打量了一番院落周围的环境,道“这个院和我居住的地方甚为相似,以前怎么没见过?”
清菀有些怕苏皖吃味,但也还是如实道“这一间院子是特别给安雪笺安侧妃设置的,她喜好幽静风韵,皇帝派来的园艺师便就按照您的规格同样布置了。”
苏皖心一惊,随即露出了一个淡淡嘲讽的笑容,没有话。
皇帝也真是老狐狸,通过用这种方式来敲打自己,虽然自己是正妃,但是王府中每一个侧室的地位都和她同样尊贵,绝不可以怠慢吗?
一阵寒风呼啸着吹来,吹落了苏皖狐毛大氅上的连帽,也吹乱了苏皖随意挽就的发髻。苏皖拢了拢碎发,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去吧。”
清菀点头,道“回去也好,眼看王爷不定也已经到了。”便正要扶着苏皖离开。
“砰。”
苏皖定住了步子,看着紧闭的房门,道“今出了那趟乱子,安妾妃并未入府,眼下是谁在她房里?”
taohunwangfeihenxiaoyao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