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自然高兴,说道,“你听话去接客,我当然就不会打你。”
闻素想都不想就答应道,“好,我听刘妈妈的,但是我如今满身是伤,怎么好去见客?求刘妈妈宽限得些日子,等我身上的伤都养好了,自然就不敢再与妈妈作对了。”
刘妈妈觉得有理,就说,“那我可以宽限你十天时间,再找个好郎中回来给你治伤,到时候伤好了,你若再耍什么花招,我就将你往死里打!”
闻素道,“我不敢的,请妈妈放心。”
得此一句,刘老鸨才带人走了。
阿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闻素,一时竟不上前去扶。突然觉得对她有些失望。原来她也是个被人拐卖进满香楼的良家女子,当初熬不过刘老鸨一天几次的毒打,才不得不忍辱做了娼妓。她见闻素刚被人卖进来时,刘老鸨对她又是抽又是打的,而她却硬是一声不哼。心里好生佩服,又自觉得惭愧。
刘鸨要逼闻素接客,闻素便在墙上一头撞了,昏死过去。
救活之后,刘老鸨怕闻素还要寻死,才将她送进这座别院里住,只在门口叫些人盯着,吩咐了几个丫环来侍候她,给她好吃好穿的同时,也少不了一天毒打一次,只想打得她受不住,自己开口说愿意接客为止。
现在刘老鸨的目的似已经达到了,阿兰见了竟觉得心寒,觉得闻素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鞭笞之下为了保命多下贱的事她都肯做,心中对她的敬佩早已荡然无存了,反而生出鄙夷之意。
闻素见她久不过来相扶,知道她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变,也不想去跟她作任何解释,咬咬牙自己爬了起来,向楼上走去。晚上阿兰没去服侍她,送饭来的是另一个丫头。
问道,“阿兰呢?平时不都是她来给我送饭的吗?”
丫头说道,“阿兰姐姐说她头疼,不能来侍候素姐姐了。”
闻素突然间只觉得心疼,她刚刚才把阿兰当成是自己的好姐妹,把心里话都跟她讲,却没想到她一点都不能理解自己。真是后悔,若她起了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岂不大难临头?
而刘老鸨给她的时间只有十天,应该怎样把握呢,到时候不会真的要去接客吧?她正想将这事与阿兰商量一下,好找个妥当点的办法来应对,可阿兰却竟恼了自己,一时间觉得很无助。
又想到义宣,她真的很害怕义宣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现在既然连阿兰都不理解她了,桓郎到底又会怎么想?若他真的厌弃我,我该怎么办呢?她想道。
最恨的就是那个宣城郡王奕稀。他抢走了我的贞洁,叫我现在拿什么去向桓郎证明我的清白之身?
又想想刚才向刘老鸨跪地求饶那模样,才觉得自己真的很下贱!心一下比一下的抽紧,禁不住地泣了出来。抬头看时,见门口有人站着,看着自己哭,却不上前。再看清楚时,才知道原来是阿兰。
“阿兰!”她哽咽地唤了一声。
阿兰却冷冷地道,“阿兰过来是想问下姐姐,十天以后就要接客了,是不是该叫刘妈妈换些好点的胭脂水粉过来?”
闻素即时心凉到底,她非但不理解我,还要说些这样的话来讽刺我。顿时收了泪,说道,“你姐姐我又不是普通女子可比,纵是不用胭脂水粉,也会有大把的客人拜倒在我的柳裙之下,所以就不劳你费心了。”
阿兰应了声,“好!”便走了下楼。
闻素觉得刚才说的那几句,就像割了自己的心。
当再看阿兰离去的背影时,眼里竟已有了凶光。
闻素一宿无眠。那滑滑的一块玉佩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久久舍不得收起。
那天才好不容易逃出,又被一帮恶混摛住搜身。所有的财物都给抢走了,而唯独这块玉佩她紧紧地护在手中,打死都不肯放开,人家要来抢,她就拼死撕咬。
幸好那几个人也非亡命之徒,一来怕闹出人命,二来竟是怕被她咬到,所以才由得她把玉佩留下。接下来再看看她这迷人的姿色,觉得自己糟蹋了十分可惜,就将她卖进了满香楼里。
翌日午后,她早早地躲开看守的人,来到与义宣约好的地方。
那是一座荒废了十多年的院子,杂草丛生,蛛网交错,地上还有许多被打得稀烂的瓦罐瓦缸。院中有一口水井,被杂草半遮蔽住,十分凄凉。有几处旧墙早已经坍塌下来,砖块散了一地,缝隙中长出长草。她轻挽罗裙跳了过去,才一抬头,就已看见了义宣。
义宣大喜,飞奔过来紧紧将她拥进自己怀里,说道,“我的好卿卿,一天见不到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闻素说道,“我又岂能不想桓郎?只是有罪在身,又受到诸多羁绊,才不得不与卿半日相离。”
义宣道,“那快你告诉我,有什么事让你为难的?你都说了出来,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闻素以纤手抵住他的嘴唇,说道,“桓郎,不要再问,只要每天都能与你在此相见,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义宣点了点头,“好吧,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全都听你的。”说着拉住闻素的手,向一凉亭走去。凉亭虽破旧,却还有一张完整的石桌,上面已摆了一张蕉尾琴,义宣亲手把它捧给闻素道,“这个你看喜不喜欢?”
闻素捧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下,盈盈一笑。
这琴尘封了许久,是把精致的古琴,十分贵重之物。闻素见还有湿泥土沾过的痕迹,所以不像是刚买或者从家里带出来的,于是大疑。
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义宣道,“原来这院子的主人当真是因为怕鬼才搬走的,连家什和许多贵重之物都没有带去,我早早的过来,在这里找了一天,才看到了这把古琴,心想你一定会喜欢,所以就老实不客气地拿了出来了。”
闻素满意地道,“琴是好琴,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奏?”
说着,把琴放到桌面上,玉手触着琴弦来回地扫了两下,听其音如泉鸣,入耳清凉,入心明亮。又停下来调了下琴弦,再扫两下,自己也仔细听音。这样调了片刻,才望着义宣微微笑道,“这样甚好,让我再给桓郎轻奏一曲,桓郎请细听。”
义宣挨着她坐下,一边听琴一边看着她凝凝粉颊,竟幻出无数的遐思来。
闻素一曲奏罢,发现他正入迷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娇羞还是欢喜,脸唰地红了,而又低头窃窃地笑。
义宣闻得琴声乍止,才回过神来。见闻素低头窃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怔了怔,坦白地说道,“你长得真美,让我都看得痴了。”
闻素听了心下欢喜,轻轻地偏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觉得很温暖很踏实。
义宣说道,“可见你眼圈黑深,一定是昨夜一夜都没睡好吧,快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太过想我所致?”
闻素娇嗔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故问?”
义宣嘿嘿一笑,说道,“听到你亲口承认,我才更加开心呢。”一把将她偎抱在怀里,说道,“现在有我护着你睡,你快把昨晚所缺的眠都快补过来,要不我会很内疚的。”
闻素也觉已有了困意,在他怀里又觉得安稳之极,一点头便闭了眼,须臾熟熟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睁眼看时天色微暗,已淅淅地落着不大不小的雨,才知道就是这声音把自己吵醒过来的。正抬头时,突然一滴水珠落到她的额头上,不由“啊”地低叫了一声,惊道,“桓郎,你怎么满头都湿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