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走,大不了带上你娘就是了!”挽辞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大食在大漠中的军力超出他的判断。
“带上我娘?”桓去疾顿了顿,倘若娘也能被带走,那就好了,“挽先生,我不能丢下大叔。”
说着,少年将衣缝里面一个皱巴巴的小布袋拿出来,上面的缝补之处约有十处,现在还装得满满的。
“这些是我的一些积蓄吧,都是些碎银子,怪扎人的,嘿嘿,挽先生,你把它交给俺娘吧。”
桓去疾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布袋,自己的脸好像突然僵住了一样,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丝笑。
拿着这些钱,娘好歹也过好日子了,这样就够了!
他拉起挽辞略带冰凉的手,意外的柔软,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先生务必保证去疾母亲的安,算去疾求你了,她老人家在安阳城中,稍微打听一下桓家就能找到。”
“你!”
挽辞的手被拉起之后,装着碎银子的布袋被放上去,为什么自己的手感觉被扎到了一样,是这些碎碎点的银子吗?还是......
“拜托了!”
为什么,自己心中总是过不去呢?
挽辞埋着头,桓去疾已经对着他跪下磕头了,自己为什么还......
捏着手里放着的布袋,他心中再度衡量起来。
自己不敢冒险的,没有什么比命更加重要了!
但是......
“挽辞啊,你这步走错了!”
“错了?”
老人手中摇着小蒲扇,嘴里叼着一块冰,“看看吧,孤立无援!保小失大啊!”
“怎么会?”挽辞的头伸过来盯着棋盘上的战况,自己每一步都毫无顾忌的进攻,最后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棋不是这样下的!”老人一口咬碎了口中含着的冰块,随即一只手按在棋子上轻轻一推,“不要把自己逼到四面楚歌!”
“老师......”
老头子憋了他一眼后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棋艺在我众弟子中算得上最差的了,但是老头子愿意教你是因为让你有一天学会得失!今天到这吧。”
哼,真是不该我留活路啊!
我学三年之道却不敌你桓去疾,惭愧。
“桓去疾,我若能助你救出谢杰,你该如何报答我?”挽辞将布袋系在自己的腰间问道。
“先生,你......”
“你这条命任凭我驱使!”
“只要能救大叔他们,去疾身死又何妨!”
“好!一言为定!”
对于桓去疾来说,谢杰犹如自己的师长一般,知遇之恩,以死相报都不过分。
按照挽辞的说法,现在不宜动手,待到夜深了之后,才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需要谢杰他们的配合,光是他们两个人入万人大营,怕是尸骨无存!
“倘若谢杰他们中有一人能率先脱身,我们就会简单很多,还有一点,我们这里只有一匹马,我估计咱们救不出所有人,总会有人要死在里面!”
最后要提防的无疑就是那个黄袍男子,他给桓去疾的感觉和那些普通的大食士卒完不同。
挽辞安排桓去疾在原地观察谢杰他们的情况,自己则不断地寻找较高的沙坡,只有通过不断的观测才能掌握营中敌人的动向。
夜深下来之后,寒气逐渐覆盖在每一颗沙砾的表面,时而刮起刺入骨髓的寒风,让人直哆嗦个不停。
萦绕在每个人身边的梦魇,一点点蚕食着他们,寒夜要入眠了!
营帐里面总会比在外面冻着好多了,火盆里面燃烧着的火焰驱散着士卒从外界带来的寒意,同样也加重了他们的疲倦。
“一队,两队......”
围绕着一座固若金汤的大食军营,挽辞能够清清楚楚地将还在营帐外面活动的士卒动向一览无遗。
完不像那些老人家说的那样啊!
他额头的眉毛不自觉地抖动着,无奈地苦笑。
都护府里面都说大食军不堪一击,还说什么一个唐军士卒比得上五个大食战士什么的,完说得不沾边啊!
就算是这些守夜的部队在巡逻的时候阵型也是极度严整的,就像是一个个被提线牵着走的木偶一样。
不过这样也才有可乘之机,中间一点会有空挡是巡逻队离开谢杰他们的那段时间。
前提是,前提是谢杰他们必须先动手才可以,自己和桓去疾想要闯进军营本就是一件难事。
“啊嚏!”
唉?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巴,避免发出异样的声音。
随便将身后脱落下来的那件满是褶皱的灰布衣拉到背后,那股难忍的汗味迎面袭来。
挽辞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到底多久没有洗过了啊!
简直就像在嘴里塞了已经变质的鱼肉一样,恶心死了!
眼前这个束缚自己的笼子真的很碍眼啊!
谢杰用手掐住其中一根木柱,四周都是自己人没错了,周围时不时会有人来巡逻。
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
出这个笼子不难,难得是逃出去,那个黄袍男子才是让自己最在意的。
周围被锁住木笼之中的唐军们一个个都是被卸去了兵刃,目光无不落到了主心骨谢杰身上。
自己内衣之中附带着一把还未开封的小刀,原本是用来自我了断用的,想来还有这般用途。
避开那些巡视的人,然后跑到不远处的马棚里面去,就有冲出去的可能了!
谢杰将手贴在短刀系挂的地方,那种隔着衣服也能传到手中的冰冷之感是刀刃没错了!
摸清楚时不时路过这里巡逻兵的动向,尽可能救出更多人。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远处的桓去疾卧倒在地上,每次吸入外面的寒气之后就感觉身子要凝固了一样,他生怕自己撑不住了。
“等一个时机!”挽辞一开口宛如撕心裂肺,身上已经包裹了三件布衣,眉毛和嘴唇不断地跳动着,周围一片漆黑压到了他的心口,蚕食着他最后的防线。
“先生?”
桓去疾回头看着跪坐在沙砾之上,瑟瑟发抖的挽辞,他裹着几件布衣,双臂如弓一样弯曲盘开,他的脑袋就这样埋进去,身子仍在不停颤抖着。
挽辞刚才只是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自己小腿的筋脉好像被切断了,那种驻地不出,动弹不得,地下宛若一个吸盘一样让自己近乎晕倒躺下。
少年背后的包袱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了,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除了冻成铁寒衣的轻甲之外,也没有御寒的衣物了!
该死的!
桓去疾将包袱系在身后,站到挽辞的身后,他身子骨本来算不上壮硕,但在更加瘦小的挽辞面前也有点威武了。
胸口的铁甲缓缓贴到了挽辞的后背,双手握起包裹着的布衣边缘,那股绵软的东西是手吗?
“别......”
就在桓去疾准备贴得紧一点的时候,挽辞的头突然露出来,淡淡的清香是什么时候来的?少年贴的很近,那种如沐春风的香气?
挽辞的头虽然探出来,却摇摇晃晃,煞白的脸颊上嘴巴微张着,“别......”
“什么?”
桓去疾不清楚他到底说得什么,挽辞猛地把头向前靠去,身子也蓄力已久,猛然前倾。
这股劲来得莫名其妙,但是桓去疾的气力远在挽辞之上,仍他身子前倾也在控制之内。
“不,不,不要.....”裹着布衣的手抽出来一下子捏住了桓去疾的脸庞,颇有些力气地想要推开他。
“先,先生?”桓去疾的脸被一捏住,也觉得奇怪。
挽辞一边捏着桓去疾的脸向后推,身子则是不停地向前使劲,挣脱束缚。
“你冷静一下,省点力气吧!这样下去你会冻死的!”桓去疾的脸有点扭曲,嘴巴都被推到鼻子那去了。
“别......”
一阵挣扎过后,挽辞的身子依旧冰冷,这也让桓去疾更加心急,干脆解开了外边的轻甲,身子直接贴了上去。
整个人圆滑地溜进了包裹着的布衣之中,从后面将挽辞一把揽过来。
唉?
为什么自己的脸有种滚烫的感觉就好像在烤火堆一样,那种被灼烧的感觉逐渐传遍了身,胸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浑身的血脉都迎来的从来有过的高潮。
什么情况?
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人吧?
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自己贴上去的是自己家地窖里面拿出来的冻豆腐吧。
毫无温度可言,绵软之感却传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让自己面红耳赤起来。
好热的感觉!
心跳加速,犹如地底藏匿了许久被发掘的喷泉,要一下子碰到自己的嗓子眼了!
噗通,噗通,噗通.......
唉?
是自己的吗?
噗通,噗通.......
桓去疾一只手摸着胸口,呼吸,心跳,萦绕在自己的耳边,以及抱着的挽辞那细微的喘息声都可以听见。
挽先生?
他胸口奔腾的血液愈发滚烫,自己知道不对劲,问题不在自己的身上,而在挽先生身上,他真的是挽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