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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腿以来,江暮染一直觉得自己接受的很坦然。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又回到之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坐在去见顾倾城的跑车上,江暮染坦然的内心却泛起了涟漪。她已经第三次要求吴饵靠边停车,一次买口香糖,一次买水,最后一次绕远去买一碗肥肠粉。
“你在害怕。”吴饵冷眼看江暮染慢悠悠吃着肥肠粉,恨不得一根粉吸半个小时的架势,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她此时脆弱的内心。
江暮染恼羞成怒地扭头,“我怕什么?”
“你自己知道。”吴饵忍住开窗散味的动作,他是个低调的人,不习惯被人投来注视的目光。江暮染又是个知名度很高的明星,就更不能开窗。
“我不知道!”江暮染将肥肠粉的盖子合上。有些东西,她没有说出口,不代表身体没有感觉。实际上,从她醒来开始,她的味觉就已经丧失。味道再好的东西,于她而言,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
没人破过道心,就连莫老道也不知道破了道心之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江暮染自己不说,没人知道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衰退,而味觉是衰退得最严重的一种。
可不跟别人说,却没法欺瞒顾倾城。就算能短时间瞒一阵子,时间久了,以顾倾城的观察力也迟早会觉察不对劲。更何况,江暮染不认为在这种事上应该欺瞒喜欢的人。
正僵持着,江暮染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江暮染犹豫了一会还是接通,故作轻松问道,“不是不来接我吗?怎么又想我了?”
“腿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女声沉声问道。
“废了。被我自己。”江暮染坦诚道。
“还有呢?”女人并不好糊弄,反倒更加咄咄逼人,“从接机的地方到我家,需要四钟。如果遇上堵车,也顶多一个小时。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四,光是腿废了,你不至于现在还没回来见我。”
江暮染捏着手机哑然,半晌才开口说道,“顾倾城,你不觉得女人有时候傻一些更可爱吗?”
“我不觉得你现在很可爱。”
顾倾城的声音掷地有声,媚中带怒,简单一句话,让江暮染知道自己再没逃避的可能。
苦笑了两声,江暮染慢吞吞说道,“我道心废了。打个通俗一点的比喻,就是从一个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任何人想杀我,我都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边沉默了很久。
江暮染听到顾倾城不讲话,自己也不再说话。
好半天,电话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把电话给吴饵。”顾倾城指挥江暮染。江暮染把手机递给驾驶位上的吴饵。
“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吴饵沉声道。他从见到江暮染的那刻起就察觉出了她的虚弱。可当听到江暮染说出自己道心废了这句话的时候,他沉静的内心还是震颤了下。他以为江暮染顶多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却没想到她的身体状况残酷如斯。
自废内劲意味着什么,对修炼内劲的人来说,是压根不敢想的事。
“好,把电话给她。”
手机又回到江暮染手中,可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当真正回到南珠就要面对顾倾城的时候,却发现这种坦然变成了一种忐忑不安。
她不担心顾倾城不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她只是担心,一旦顾倾城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她面临的危险会成倍增加。而自己——没有能力再挡在她前面了。
“小妹妹,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吗?”顾倾城的声音打断了江暮染的患得患失。
“什么话?我对你说过那么多句话,不知道是那一句。”江暮染的口气多少有些沉闷。
“你拒绝
过我的那句。”
“我——”江暮染总不能傻到说“我拒绝过你很多句,不知道是那一句”吧,于是改口道,“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就算心情沉重,她也小心警惕顾倾城翻旧账。
顾倾城咯咯笑起来,说道,“那次方景跃找你麻烦,我带着薄玉来救你。最后一个送进医院,一个送进警察局的之后,你为了跟我撇清关系对我说的话。你说,你的天真善良,配不上我的蛇蝎心肠。”
江暮染想起来了。当时方景跃带人来金棕榈找自己麻烦,顾倾城就带着薄玉来让他们狗咬狗,直接替自己解决了危机——还对警察说了句江暮染到现在也不会忘记的话,“红颜祸水不犯法吧”,嚣张性感的模样,只要一令人想起来就荷尔蒙飙升。
“我那不是拒绝你。”江暮染柔声说道。对于顾倾城,她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她。
“我知道。”顾倾城笑起来,“你那是欲擒故纵。”
“也不是。”江暮染辩解道,“只是我那时还不足够了解你。”
那时的顾倾城,身边莺莺燕燕不绝,传闻又那么难听,即使江暮染对她有好感,也会担心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落得个被利用完后被抛弃的下场。
“现在足够了解了?”顾倾城反问道,“可是,既然足够了解,为什么没有信心来见我?我会瞧不起你吗?我会害怕你给我带来危险吗?我会认为你没有足够大的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你吗?江暮染,我的确是个利欲熏心,蛇蝎心肠的女人,但是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知道。”江暮染心里涨涨的,是一股名叫“温暖”的东西在里面徜徉。一个人脆弱的时候,信任和鼓励才能支撑他们度过艰难的时刻,于江暮染而言也不例外。
“那你在回来的路上就好好想想,怎么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和金主如胶似漆的事。”顾倾城娇媚又霸道的声音传来。
“什么如胶似漆,没有的事。”江暮染头疼的说道。看来顾倾城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
“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又富可敌国的未婚妻你不心动?别骗人了,换做是我,我就把自己洗干净了老实爬上她的床,毕竟,让所有人都仰之弥高的人物躺在床上的时候,更让人有征服欲不是吗?你想啊,她征服世界,你征服她,是不是征服世界也是件容易事?”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江暮染被顾倾城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虽然实际上,每次她对两性关系的剖析都极为精准地说在点子上。
相信不少人对陆子衿征服感都大于喜欢。毕竟,征服一个强势完美的女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比喜欢更容易达到心理满足。
“以前你还说过我们没有关系。”顾倾城不屑说道,“结果还不是跟我上了床”
江暮染不敢跟她继续深入交流,僵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南珠的?州城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七天前。”顾倾城回答道,“我回来的时候你母亲送的我。”
江暮染闻言,身体僵了僵。她还很不习惯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是你求她暗中帮我?”顾倾城问道。“她也求了我,让我缓和你跟她之间的关系。”
“你答应了?”江暮染别扭地问道。在这方面,大概没有人比顾倾城更能和她感同身受,也更能体会她内心的矛盾。
她们都一样,小的时候过度缺乏母爱,长大后即使知道这种缺失实则是一种保护,也无法轻易释怀。有多爱,就有多期待,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有多失望,就有多恨。这样一种过于复杂的情绪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理清道明的,也不是谁出马就能轻易缓和的。
“答应了。”顾倾城毫不掩饰地说道。
“为什么要答应?”江暮染不信顾倾城不了解自己的心态。
“亲爱的,你不想
我一开始就搞不好婆媳关系吧?”顾倾城故作可怜地说道。
“————”
“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这么做?”
“——是。”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
江暮染快被这个女人折磨死了,说实话她想知道顾倾城会怎么做,但她又不能说出自己想,因为她刚刚才表明态度。
“你这臭小孩,坏孩子,这么大了还想喝妈妈的奶,告诉妈妈,妈妈的奶好喝吗?”
“————”
几乎是腾的一瞬间,江暮染面红耳赤,浑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
这是自她废了道心以来,最热的时刻。
“顾倾城!”她欲盖弥彰地高声吼道。眼睛却心虚地瞟了眼开车的吴饵,生怕被他听到什么。
“亲爱的,难道人家的奶不能给你喝吗?”顾倾城委屈地说道。不忘加把火,“人家涨奶痛,需要小孩帮妈妈吸出来才行。”
“你不要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再说下去,江暮染觉得自己会像一锅沸腾的水,能把锅盖掀飞。
那边咯咯咯地笑起来,知道简单的这几句话带给江暮染怎样大的冲击,问道,“你觉得我的方法能奏效吗?”
江暮染红着脸,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顾倾城勾人的桃花眼一咪,嫣然笑道,“上次我们做爱的时候。”
江暮染格外迷恋顾倾城的胸,脑袋总在上面拱个不停。嘴巴砸吧作响,是幼儿时期咀嚼感没得到满足的显著特征。
显著到顾倾城想不注意到都难。
毕竟是很私人的话题,顾倾城点到为止。
而江暮染方才还患得患失的心情早已被抛到脑后,只留下火急火燎的思念。
她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偏头催促道,“开快点。”
车速瞬间开到了120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