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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文重秀气俊俏的脸蛋笑得更是灿烂,也极具杀伤力。就连从前在金棕榈当保安队副队长领导过一堆有模有样泊车小弟的江暮染也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一张随便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的脸。
“你比秦相如有意思多了。不过你真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比你有资格叫陆子衿姐姐。”
江暮染懒得继续绿茶表演,松了陆子衿的手,坐直身子,兴致阑珊道,“我不关心你是谁。更不关心你怎么称呼她。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你故意操纵遥控车撞了我的轮椅,我兴许不会正眼瞧你。”
这话说得就有些夸大其词了。所有美好事物天生就有吸引人的天赋,文重有副好皮囊,天生会引起人注意。正要大街上碰见,估计江暮染还是会认真打量一番。
“那么现在呢?”文重饶有兴致地问道。
“现在?”江暮染咀嚼着这个问题,慢悠悠笑道,“我更没兴趣搭理一个没名没分的“黑户”。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邀请你参加我跟陆子衿的婚礼的话,发结婚请柬前一定会伤透脑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落你的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文重原本灿烂的眼角忽然抽搐了下。感情他装了半天,江暮染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光有名没有姓的人不多。我恰好只听说过一个,不会正好就是你吧?”江暮染故作惊讶道。语言动作都极为婊里婊气,绿茶形象入木三分。
文重的表情瞬间阴郁下来。光有名没有姓的是什么人谁都知道。小孩子生下来,随父姓也好,随母姓也罢,姓氏在华夏国的意义重大,涉及宗族种姓,代表血缘亲疏,一个没有姓的人就如同水中浮萍,无根可扎,无人接纳。
“我说错了,你不是比秦相如有意思。你是没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我该称呼你什么?皇太子?”江暮染勾唇嘲弄地看着文重,“这个绰号谁给你取的?我劝你尽早把这个人揪出来,这么拙劣的捧杀简直太失水准。你是皇太子,那皇帝又是谁?”
文重阴郁的脸猛地一震,然后豆珠大的汗水悄然爬上他的鬓角。
是啊,他是皇太子,皇帝不就是———
———即使未来有可能是,现在也绝对不是。一号首长尚在,有谁在其位的时候会喜欢觊觎自己位置的人?
“文重,打过招呼了吗?怎么不请客人进屋?”一道温柔成熟的女声远远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也轻而易举用“客人”一词将文重从下风中解脱出来。
江暮染扭头。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无论从那个地方论都能称得上风华绝代的女人朝这边走来。远山黛眉,风韵绝华。她总算明白陆子衿的美是从何处承袭而来了。
光是从相貌上看,江暮染也猜到了来者是谁。
“车上坐着的是阿染吧?”席司莞尔微笑的脸放大出现在江暮染视野里,相比起陆子衿总是淡漠高冷,不容侵犯的女神模样,她顶着一张相似的脸,却温柔如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你好,我是子衿的母亲,席司。”
“你好,妈。”江暮染腼腆又无耻地喊道。
席司愣了愣。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叫“妈”的?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笑容更温柔了些,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比子衿更易让人亲近。”
江暮染也跟着笑,说道,“我和姐姐还给妈带了礼物。”
文重没有离开,江暮染也不会放过刺激他的机会。声声“姐姐”叫得足够亲昵,也顺带将席司隐隐责备陆子衿少跟她亲近的事简单揭过。
保镖适时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物。
又是一盒脑白金。
早听说江暮染在第一次上陆家门的时候,给陆霆辉送的就是脑白金。看来不光是送陆霆辉脑
白金,她是给每个人都送脑白金。
寒酸又敷衍。
席司温柔的眉眼陡然冷淡下来,笑容也客套官方起来,她转向陆子衿,问道,“今天准备留下来吃饭吗?”
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对陆子衿讲。这句话也不是个问句,而是个逐客令。
江暮染从不不否认自己聪明,更觉得自己大智若愚。于是不等陆子衿开口,抢在了她前面说道,“妈都开口了,自然是要留的。我听姐姐说妈做糖醋小排是一绝,不知道今天能否有运气尝到?”
席司盯着装傻充愣的江暮染良久。四目相接,那对笑起来仿若一模一样的酒窝令席司想起来曾经的那个人。
“你父亲最爱吃的菜就是糖醋小排。”席司这句话的突兀程度不亚于方才江暮染的那声“妈”,旋即她笑了笑,说道,“很难想象,他那样的人居然酷爱这一道口味偏甜的菜。”
文重阴郁难堪的眼神落在席司身上,表情不善。
陆子衿一字未说,只看席司的眼神有种过度深沉的复杂。
江暮染是现场唯一一个笑的,她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听人提起他。不知道是他的名字有什么忌讳,还是他这个人实在不讨人喜欢,好像大家都选择性遗忘了他。”
“他是个优秀的人。”席司毫不犹豫地说道。她的眉眼甚至少有地有几分和人争辩的意思,那是一种绝对维护的姿态。但半晌,她又垂下眼睑,轻声道,“只是做了件错事。”
江暮染笑容灿烂,摆了摆手说道,“妈,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措辞如此温和。我知道他犯了什么罪,每个人都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大家不谈论他,也是因为他压根不是一个值得谈论的对象。至于他爱吃糖醋小排———妈,谢谢您的好意,饭我就不留下吃了,吃不下。”
席司想要挽留的话在江暮染收敛的笑意中滞留下来,只好说道,“好吧。你们有事要走我就不多留。礼我收下了,谢谢阿染。今后常来。”
“不会了。”一直维持沉默的陆子衿忽然开口,一双淡漠善良的眼毫无顾及地盯着席司,“今后她和我都不会再来了。”
席司脸上温柔的笑意逐渐凝固,说道,“子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陆子衿精致和自己是如此相像,以至于当陆子衿取代她曾经的名号受到众人追捧时,常常令席司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在陆子衿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只有一点特别不像她,就是一双眼睛。
“你在逼她表态。”陆子衿指了指江暮染,然后冷漠望向席司,“是非对错,二十年都没有定论的事,你何苦去误导一个不了解事情经过的人?而这个人又恰好是我的人。”
席司满脸惊讶地看着陆子衿,良久沉默后,示意佣人将礼品还给方才的保镖。
“婚礼是后天。”
陆子衿留下最后一句话为这场不欢而散的会面做了最后的注解。
车子平稳行驶出这个戒备森严地方。又极为自然的进行了顺序换位,江暮染收回看窗外的目光,落在陆子衿身上。
“当年的事你清楚?”
“不清楚。”
陆子衿端直着身体,即使是在车厢里也并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可想而知,她的自律有多恐怖。
江暮染闻言脊背一松,靠在车背上,轻笑道,“这个世界上不清楚的事靠一张嘴说。你觉得你的嘴能说明白几分?再说了,那是你妈,我们又只是合作关系,难道今后你真能因为我而不来见她?”
“你觉得她像吗?”陆子衿忽然扭过头来,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像什么?长得像不像吗?
江暮染点头,说道,“你和你妈长得确实很像。”
陆子衿收回目光
,说道,“我觉得不像。”
她们除了有一张相似的面孔,席司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
江暮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以席司的容貌才智,本不应该默默无名,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似的。更何况,她还是陆子衿的母亲,光是这个身份,也足够大家时时刻刻议论着,追捧着,尊敬着。
可事实却是席司的名讳鲜有人提起,年轻一代的燕京贵胄甚至并不知道这个人。什么原因,在江暮染听说“文重”这个人时,便了然。
做了个有实无名的夫人,生了个有名无姓的儿子。即使她如今依附的男人权势滔天,她的身份地位并不见得比“陆子衿母亲”这个身份差,但到底如深渊中的玻璃渣,没有光,身光芒也难以绽放。
既然如此,江暮染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特意来邀请她?”
陆子衿说道,“为了让你来叫她一声妈。就算她不念旧情,看在这一声妈的份上,今后她也会帮你一把。”
江暮染咧嘴一笑,笑不达眼底,说道,“可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得罪了她儿子————皇太子。他今天只是让我吃个小亏,明天恐怕会恨不得我死。”
“所以你明知道,为什么还去招惹他?”
陆子衿这句话问得轻飘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江暮染心上。是啊,去之前陆子衿专门提到过文重,说明了他的脾性秉性,江暮染对可能发生的挑衅应该有所准备,为什么还是招惹到了文重?
因为他是个变态!
江暮染在心底狠狠咒骂道。
但她收敛了神情,说道,“为什么招惹他?我没想招惹他,是他先招惹我。就算我对他要招惹我的可能有心理准备,但差点害我脸朝地,我就有点生气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陆子衿抿了抿唇,看着江暮染说道,“你说过今后只叫我名字。”
江暮染以前怎么没发现陆子衿话这么多,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说道,“刚才是形势所迫。”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你叫了不止一次。”陆子衿相当严谨认真说道,“一共四次。”
“所以呢?”江暮染没想到有一天陆子衿会跟自己谈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说一堆没意义的废话。
“没有所以。”陆子衿闭目养神起来,“我只是想反驳你说的“仅此而已”。”
无聊!
江暮染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心有戚戚,像是有什么心事泄露出来,被陆子衿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