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散步吧……前呼后拥,顾昕看了一眼,至少三十来个人。
换做从前她得觉得这样的排场很没必要。但凡她想出个门,不算抬辇的和侍卫也总有十来个人,单只伺候她一个。她只不过走一走散散心,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着,难不成她还能平地摔一跤?
但是吧,现在她知道了,宫里确实不安全。她是不会平地摔跤,但万一有刺客突然冒出来呢?顾昕以前也知道她这个贵妃招人恨,但是陷害、下毒这种事,她以前只在戏上见过。吃一堑长一智,既然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那……人多点就多点吧。
跟从的这些人,拿着各种东西。必不可少的比如灯笼、扇子、茶点、坐垫、熏香这些。还有更多的,以前顾昕不知道,后来才发现还有那种可以铺展开的地毡,靠枕、围屏等等。
顾昕一开始觉得这俩东西实在没必要,难不成她在外头走着走着,困了还就地躺下睡一觉不成?
当时她问的时候,香珠略有些尴尬,还是赵良说“主子可以不用,但这些东西不能不备着啊。”
后来吧,顾昕就懂了。
咳,如果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地毡展开一铺,围屏让奴婢们扯起来,幕天席地就咳咳咳……
顾昕可没用过!真的。皇上可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人别提多正经了,别说幕天席地了,就是在寝殿里帐子帘子都严严实实的他也没什么动作啊。
但是吧,奴婢们可不管主子今天有没有兴致,就象赵良说的,主子用不用的都得备着。白带着不怕,可万一主子要用,他们又没带……
行吧,带就带着吧。
自打经过这事儿,顾昕再也不想打听他们那一个个捧盒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了,问了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接受不来。
顾昕和皇上手挽着手,光是前头挑的灯笼就有八盏——这可不是顾昕的排场,她出门用不上这么多灯,用了还是僭越呢。宫里头这些细节甭提多讲究了,从衣裳首饰住处这些一直到平时能用什么样规制的东西器具,全都写得清清楚楚,出一点儿错都不行。
远远的能听见花木深处有虫儿唧唧啾啾的叫,走到近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们人多嘛!浩浩荡荡的,还挑着这么多灯笼,不象来散步,活象来打架,那些虫儿自然吓得不敢再叫了。
与之相反的是一些飞虫,见了光就扑,宫灯旁边全是成群的虫子在打围,不停的往灯上撞。
虫子这种东西,确实傻了点。这宫灯有纱罩着,它们一次又一次只是撞在了灯罩上,只能把自己撞晕,根本不可能扑到火上。但话又说回来了,真扑到火上,那一下子就能烧死烧焦,更惨。
但即使如此,这些飞虫还是直直的冲着光就扑,奋不顾身。
“眼看要入秋了,虫子比以前少多了。”顾昕说“以前打扫屋子,看到有虫子死在窗台屋角上,我还以为它们是入了秋天气转凉冻死的。后来才知道,这些虫子多半都只能活一季,甚至只能活十几天、一个月,时候到了,它们自然就会死。”
皇上说“是这个道理。”
远远的还能听到蛙鸣,应该是荷花池那边传过来的。一想到荷花,顾昕就紧跟着想到了莲蓬。荷花池那边莲蓬长得挺好,之前她还想过等莲蓬结出来她要摘来尝尝——结果这阵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倒把莲蓬给忘了。
皇上见她停下脚步,轻声问“可是累了?”
顾昕摇头“不是,是想到荷花池的莲蓬了。”
皇上微微一笑“难道晚膳还没吃饱?”
“饱了,但是我从初夏就想着要去摘莲蓬的人,事儿一多给忘了。”
“荷花池虽然不比西苑的蓬莱池,可水也很深的,你喜欢的话,让旁人去摘,你可不能自己以身犯险。”
“自己摘更有趣啊……”顾昕小声替自己争取“要说莲子可不缺,但是自己从莲茎上把莲蓬揪下来,把莲房掰开,莲子吃起来也显得更香甜。”
皇上明白她更多是想玩一玩,倒不一定是真的馋那口莲子吃。
“也行,明日没有大朝,早起趁凉快,朕陪你去。”
顾昕顿时眼前一亮“真的?那一言为定,皇上可不能爽约。”
皇上点头“一言为定。”
虽然事情忙,但是陪顾昕那么个把时辰还是抽得出来的。
有了摘莲蓬这么件高兴的事儿在前头吊着,顾昕可来了精神了,步也不散了,拉着皇上的手就回了会宁宫,要把明儿去摘莲蓬的衣裳预备好。
要自己亲手摘,那得坐船啊。荷花池没有蓬莱池那么开阔,大船跑不开,衣裳更得穿得轻省简单些,袖子不能碍事,要找窄袖的,头上首饰也可以省省了——要是一低头掉进水里呢了?嗯,倒是纱帽要预备一顶,不然太阳要是升起来,晒得人眼都睁不开了,那也扫兴。
顾昕一通折腾,把香珠她们支使得团团转,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天亮,马上就能去荷花池游玩了。
皇上在一旁又看起折子来了,似乎全然没听见顾昕折腾出来的响动。
虽然大晚上的添了活儿干,香珠也忙得心甘情愿。
皇上一来,娘娘可比平时要活泛多了,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好象一只欢快的鸟儿似的。
香珠收拾东西,还悄悄往皇上那儿看了几眼。怕皇上嫌她们烦乱聒躁。
可是皇上坐得稳稳的,好象一点儿也不觉得吵扰。
顾昕高兴得很,洗漱完躺下了还睡不着觉,问皇上“咱们明天是坐那种尖头小船吗?我在荷花池边见过这船。”
当时船就停在池边,顾昕当时就挺想上去试一试的,但是吧,她也知道香珠赵良他们一定会拦阻。
那船细长,两头都尖,看样子也只能乘五六个人,多了就载不动了。
皇上说“你若喜欢,明天就让他们备上。”
顾昕越想越高兴,差点儿笑出声来。
皇上能感觉到她的欢悦,一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只是去荷花池而已,她就能高兴成这样,可见这阵子是憋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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