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昕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身畔有动静,她先想是不是皇上,接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轻了许多——孩子!
她睁开眼,就瞧着旁边的肉团子在动。
是真的在动,眼睛闭着,在襁褓中不安的挣动,但是他没哭。
顾昕挣扎着起身,把孩子抱起来。
要,要喂吧?
但是她没喂过啊。
顾昕摸了一下鼓涨的胸口——宫里也轮不到她喂孩子,乳母都备了四个呢。
但是顾昕见过旁的妇人是怎么喂孩子的,似乎也不是很难。
就是她现在身上还不舒坦,勉强坐起来就费了大力气,然后把孩子抱起来又让她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生产之后确实会出很多汗,这个顾昕知道。
知道归知道,真摊到身上的时候,还是会不安。
顾昕把衣襟解开,都不用她费力再给孩子做什么辅助动作,这孩子自己的头动了动,嘴一张,准确无误的找着了吃饭的地方。
起初几下没吃着东西,瞧着他要皱眉,想扁嘴,顾昕真怕他不吃了要开始哭,可巧,接着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淌出去。
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形容。
幸好没费多大力气,听说有人根本没有奶水喂孩子,家境又不怎么好,只能熬点米汁之类的凑和喂。
这孩子真有劲儿,咕咚咕咚的大口吸吮吞咽,吃得那叫一个专心!
顾昕轻轻替他擦了一下脑门上沁出来的汗。
人常说,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见吃奶也是个力气活儿,很不轻松。
瞧他吃的这个香。
会吃是好吃,会吃就会长,多吃就能多长。
顾昕看着这小小的一团,想起李姑姑她们说的话——说孩子只要生下来,那落地之后见风就长,可快着呢,一转眼儿就满地跑了。
但愿他能好好的长大。
这么小,这么软,什么时候才能长到满地跑呢?
孩子吃得饱饱的,顾昕拿过一旁干净的软布给他换过,再重新包上。
把这些活儿都做完,她累得快不成了,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人呢?
皇上呢?伺候她的人呢?
怎么只有她和孩子两个人在屋子里?而且她折腾了这么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顾昕抬起头,隔着屏风,她看见屏风那边站着一个人,灯影幢幢,顾昕只能看见那人穿着深色衣裳,窄袖短靴,若是她胆子小,只怕已经要吓得喊有刺客。
“你醒了?”
顾昕竟然不觉得很意外,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本想这就走,听见你在照料孩子,就多等了一会儿。”
顾昕把孩子放在身畔,理了理头发:“请过来说话吧,正好我有事问你。”
顾峪绕过屏风,走到榻前坐下。
顾昕注意到他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外头的人呢?”
顾峪简单说:“他们会睡一会儿,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该醒了。”
顾昕对顾峪的认知又被刷新了。
这人实在太……神秘,深不可测,真是让人永远猜不透他有多少底牌。
顾昕一时间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现在犹在梦中。
就象以前的崔道士,他也有手段能让一宫的人都不醒人事,直至起火才被惊醒。
顾昕就不多问他是怎么进宫的了,反正她知道顾峪对她没恶意,并不是来作刺客的就行:“你看过孩子了吗?他……他怎么样?”
顾峪回答得依旧简短:“他和你一样,与普通人无异。”
顾昕的感觉,就象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咚的一声到了底。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人脱力往后一靠:“那就好……那就好。”
人人在幼时都觉得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是不凡的,与旁人都不一样。等到渐渐长大,才发觉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庸之辈,而且,会发现与众不同往往并不是件好事。
如果这孩子如顾峪一样,那他要走的路,注定就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不同了,会很艰难……也许,还会很痛苦。
现在知道他体质如普通人一样,顾昕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
“多谢你一直费心。”顾昕转而担心起他的事:“你,你要不先等一下,我让太监护送你出宫?”
顾峪能进来,应该也有本事出去,但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
“不要紧,我一个人更灵变。”顾峪站起身:“我可能在京城再待一个月,你若有事就托人给我传讯。”
顾昕忍不住往前欠身:“你,要走了?要去哪儿?以后……我怎么找你呢?”
顾峪应该是看出她的不安,解释说:“这次不会走很远,我也会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