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公主肯定是不会经营的那种人,想找个进项,还惹了一身麻烦。
更何况这个营生本身就缺德。
顾昕一时好奇,又问:“那明恪公主的日子过得如何呢?”
“明恪公主的公府府没有那么大,再说现在只有她和驸马两个人住……”
还有个原因是,驸马出身好,不缺钱花,用不着公主补贴。还有就是,明恪公主没有象宁城公主那样广拉关系,诸多人情应酬。她的嫁妆和宁城公主差不多,但经营得要好得多。
“明恪公主府的管事太监以前是林太妃得用的人,为人很是精明能干。”
顾昕点头,这就是了。
公主府的管事太监这位置很要紧。有个能干的,对府中事务上心的,那自然府中没有那么多贪弊懈怠之事。
宁城公主这事儿,顾昕不用问也知道,皇上肯定不会管的。她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着去吧。
顾昕把那个项圈取出来细细打量。
项圈并不算重,做工还不错。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戴着这个,配个红袄,再加上红头绳,人人都说这孩子生得有福气。
也许她是真有福气吧,从小到大遇到很多旁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际遇,却一路逢凶化吉,说她没福气,那什么样的人才叫有福气呢?
“娘娘,这个项圈,要不要让人拿去再翻修一下?”
宫坊的手艺不错,尤其金银器皿和首饰这上头工艺相当的纯熟高明。这个项圈既然是贵妃娘娘幼时所戴的旧物,那自然要精心对待。
不管是要好好收藏起来,还是给大皇子戴上,都应该修整一下。
“不用了。”顾昕说:“我自己擦一擦就行。”
赵良顿时不再说什么了。
娘娘要亲手擦!
这说明这东西的金贵远超出他的想象,别看只是个素银项圈,但是对娘娘来说,价比千金啊。
也是,娘娘没什么家人了,入宫前寄住在顾尚书家中,入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随身之物。顾都尉送来的这个项圈,保不齐是娘娘对过去的唯一的念想和寄托,那必定是重要的。
让人拿去翻新淬火抛光什么的,把项圈弄得簇新,说不定娘娘看着反而觉得碍眼了。
其实顾峪真正送的,让她喜欢的礼物,是霖儿出生之后他告诉她的消息。
霖儿是个普通人,他会象普通人一样长大,也会象普通人一样老去。
而不是象顾峪这样背负着沉重的过往,注定孤身一人前行。
这样挺好。
满月宴办过之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接着天气就冷了下来。顾昕接着顾峪托人捎的口信儿,他已经离开京城了。
至于去哪儿,他没有说。
大概他会去很远的地方,不过既然他承诺会托人送信回来,那顾昕就姑且信他吧。
上一次分别,他把顾昕托付给崔道士。这一次顾昕都嫁人生子了,想必他没了牵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相见呢。
顾昕出月子这些天,把之前怀孕、坐褥时不能吃的东西,尽情的吃了一个够。凉的酸的辣的,还有西域的烤肉,应有尽有。
不用忌口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
呃……胡吃海塞之后,顾昕拉了一次肚子。
这对她来说可真是难……难能一遇的事。
放纵过头了。
这下皇上板起脸,香珠她们也不肯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冷热酸甜只管往肚里塞了。顾昕被迫只能喝米汤,要不是她坚持拒绝,唐太医又要给她开药方了。
跟喝药相比,只喝米汤也能过日子。经过顾昕反复讨价还价,这米汤还是要喝三天的。
不过唐太医不是那么拘泥古板的人,他说:“没油的素汤也能喝,还有八宝羹,也养胃的。”
就冲这个,顾昕也觉得今年得给唐太医升一波职。
只加了点盐,没放油的汤羹味道也没那么可怕——反正前阵子她吃的东西更难下咽,那是连盐都没有。
“明恪公主产期将近,太医院已经差遣了两人长驻在公主府,要等公主平安生产之后才算了结差事。陈妃的后事已经办妥,她原来的宫女绿罗在妃陵外头住下,洒扫上香,倒是十分忠心勤勉。内府太监余宏、胡秋富、江忠元等一共十七人被拿进刑室之后,共计抄出金银田产共计三十五万八千两银。”李姑姑轻声细语的汇报这两天宫里的大小事情:“还有好些他们从先帝时期就偷运倒卖的宫中物品的清单,还请娘娘过目。”
顾昕一抬眼,嚯,好家伙,这清单厚得比得上书坊才给她送来的新话本了。
这些人够能偷的啊。
不过顾昕接过来大略的翻了翻,清单上大概十之七八的东西都是先帝那会儿偷的,等到自家男人登了基,宫里换了个不好糊弄的主儿,数量一下子锐减,即使有,东西也不是很金贵的了。
其实奴婢挖墙角,偷主家的东西卖钱,不是稀罕事,哪家都有,宫里自然也会有。
顾家以前的下人们也会干这种事,只是胆子没有大到什么都敢偷拿——有一说一,顾夫人活着的时候尽管不讨人喜欢,但她出身商户人家,对钱财之事还是很精明的,不会轻易被下人把她给糊弄了。
所以顾家下人们能做手脚的地方有限,不象这账上,一些库房都快被搬空了。比如先帝去世前二年,就借口大雨靠成库房垮塌,压坏了各种摆设器物共计一百多件。大雨是有,库房漏雨塌了一角也是有的,但这些器物一样没漏全运出宫去了,经手的人都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这事儿吧,先帝肯定不会关心的,他那会儿炼丹求药的人都快魔怔了,还会关心一些八百年没见过的库房里的摆设吗?怕不是别人连他上朝时的龙椅都搬走了他都不清楚。
长长的清单上那些东西很多还写明了是什么时候偷运出去的,原来是摆在什么地方等等,那叫一个详尽。
顾昕有些好奇:“这是谁审出来的?这么详细?”
这里头哪个贼头这么好的记性?都赶上张太监了,张太监的心算和过目不忘在宫里也是有名的,不过他的过目不忘多是对纸上的东西,实物和人要稍微逊色一些,不过那也很了不起了。有这好记性干嘛非得作贼?可惜了可惜了。
诶,不过就算这偷的人记性好,也没必要招的这么彻底吧?这是嫌自己罪责不重吗?
李姑姑笑着说:“这倒不是记性好,而是查抄的时候,把账本一起抄出来了。”
顾昕眨眨眼:“偷……来的东西,还全记了账?”
这是哪朵奇葩?
李姑姑说起这个事情也觉得好笑:“娘娘想必也看得出来,这事儿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虽然这次只查了这十几个人,可也只是这些人为首,其他的人也有牵涉,甚至还有几个侍卫被拉下水给他们行方便。牵涉的人既然多了,那分钱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拿东西的人和偷运东西出宫的人,还有最后转卖、分钱的人,都是不同的人,这些人为为了分赃,不记清楚不行啊。”
顾昕啧啧称叹:“人才,这是把偷盗干成了一门正经生意了。”
可问题这偷东西放到哪儿它也不是正经生意啊,所以这账本反而成了板上钉钉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