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朝辞勉强醒了过来。
此时距离他睡下也不过才一个时辰不到,陆衍便睡在他身旁,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腰。
这人早就不需要睡眠了,不过朝辞睡觉时,他也会抱着他浅睡一阵。不过从前朝辞被这人折腾地睡下后,昏睡得向来沉,常常要昏沉到过午才能勉强醒过来,那时陆衍早就不在他身边了。
这是朝辞第一次在陆衍还睡在他身旁的时候醒过来。他不敢直接去用目光看着陆衍,因为像陆衍这样的强者一定会有所感应,只能用余光小心地打量他,同时他的右手中出现了一块符篆。
这块符篆是李岸为他制作的。
有件事情,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天道,便只有朝辞、和后来被他告知的李岸知道,那就是——陆衍其实是陆则绎的一缕魂魄转世。
当年陆则绎神魂消散,但其实有一缕魂魄被天道偷偷保存了下来。
神界崩溃,天道受损,也许陆则绎的出现便是天道的一种自救方式。但是当时的陆则绎还是没达到那一步而中途陨落了,天道便觉得是时机未到。它截留了陆则绎的一缕魂魄,将它放到天之尽头蕴养,数百年来,它不断吸收游离的无意识的魂魄,不断修复自我、完善自我,终于转生成了陆衍。
陆衍身上,有陆则绎曾经的一缕神魂,但他却绝不是陆则绎,正如陆则绎也绝不会是他一样。朝辞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陆则绎曾经给他留过他的命牌。如果修士神魂尽灭,那么命牌就会化为齑粉。
陆则绎出事的那天,令牌分明是碎了,但却一直没有化为粉末。朝辞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念头,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块命牌,直到他遇到陆衍的那天,在芥子袋中的命牌碎片突然合到了一起。只是那些裂痕依然存在,没有愈合。
后来李岸来了,他告诉李岸,陆衍也许是陆则绎的一缕神魂转世。李岸给他制作了这块符篆,跟他说,这块符篆可以唤醒人的前世意识,并且压制今生的意识。如果他将这块符篆用到陆衍身上,那么陆衍就会“成为”陆则绎。
朝辞一直没这么做。因为陆则绎已经死了,死了几百年了,或许再让他以别人的躯体活过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这跟杀了陆衍有什么区别?
他留着这块符篆,却从未用它,但也一直没有扔掉它。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但是……
但是陆衍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境,陆衍如此对他,他又何必顾忌这个小畜生的死活?
陆衍封了他的灵脉,这些天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积攒,才勉强积攒出了一缕灵气,便是为了这一天。
他不知道李岸制作的符篆对于现在已经到达了神明的领域的陆衍有没有用,但是他必须试一次。
他调动体内那唯一一缕灵气,催动了符篆。
符篆瞬间化为了一丝白光,没入了陆衍的眉心。
朝辞一直用余光打量着陆衍,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后背都不住地沁出冷汗。
过了一会儿,陆衍的眉头微动,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看着全然陌生的地方,微微一愣。随后他猛地起身,看到他身旁衣不遮体满身狼狈的朝辞,更是如遭雷击。
他这番神态被朝辞尽收眼底,顿时他浑身一松。
——是陆则绎。
陆则绎看着床上的朝辞,愣了好一会热才艰难开口道:“小辞,你怎么在这?还有我……”
他想问的是我怎么也在这,我不是死了吗?只是他余光瞥到自己,发现自己也只是简单地劈了一件中衣,衣扣都为系上,直接敞开,露出胸腹。
他看着身上满是痕迹的朝辞,和自己这番模样,以及两人此时一同躺在床上的情形,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还来不及重塑三观,一股庞大的记忆就开始冲刷他的大脑。陆则绎皱起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理清了这些记忆。
顿时他表情都有些裂了。
他好像算是转世了……转世后的他与朝辞定下了那五年之约,成为了朝辞的伴侣并且获得了朝辞的帮助,他达成了他自己以前为之奋斗一生的成就——突破大乘期。然而大乘期之后却没有飞升神界,因为神界早就崩溃,
转世后的自己爱上了朝辞,却在朝辞离开后发现朝辞其实是……喜欢自己的?甚至他遇到了自己从前的一缕魂魄。由此他因爱生恨,竟然将朝辞囚禁与此,极尽折磨。
想起了这些的陆则绎,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则绎。”朝辞轻声唤了他一声。
陆则绎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朝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很生气,也有些愧疚,毕竟陆衍算是他的转世。甚至,朝辞居然是喜欢他的,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他将这些全都抛之脑后,看着朝辞这番模样,他沉声道:“我先带你去清洗一下。”
他说着,抱起朝辞,去了浴室。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朝辞耳尖微红,僵着一张脸地陆则绎说。
陆衍那小混蛋在这浴室里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虽然心中恨得不行,但也有些麻木了。可换做是陆则绎,他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已经接收了陆衍全部记忆的陆则绎可是知道朝辞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拒绝道:“不行,你现在没力气,自己清洗怕是站都站不稳。”
说到这,陆则绎又想到了什么,忙说道:“那小子封了你的灵脉才会让你如此虚弱,我现在就给你解开。”
“不可!”朝辞连忙阻止。
他被陆衍关了也有快两月了,之所以蚀骨咒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就是因为陆衍封了他的灵脉。这样在封存他修为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蚀骨咒的侵袭,这才让他至今都未曾发作。
如果现在解开封印,那蚀骨咒马上就会疯狂侵入,他怕是活不过几日。
对于越止真君来说,让他这般死在陆则绎面前,他不愿意。
而对于朝辞来说,如今他扮演的是越止真君,越止真君不会这么做,他自然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死了,这会留下一个很大的漏洞。再者,他现在死了,陆衍未必会放过他,估计还得再来一次轮回。
“为什么?”陆则绎看着他,有些奇怪。
“不为什么。”朝辞说。
“好吧。”陆则绎妥协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但是那些与朝辞相处的那些记忆像是还在昨天,他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是最懂对方的人。朝辞不愿意,必然也有着他自己的原因。
“既然你不肯让我帮你解开灵脉,那你总该让我帮你清洗一下吧?”陆则绎无奈道。
朝辞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真要让他自己来,恐怕他是得晕在这个浴室里了。偏偏他身体里都是那个小畜生留下的秽物,不能直接用洁尘术清洗……
他咬了咬牙,无奈点头。
陆则绎抱着他进了浴室,说是浴室,其实也是一口人工挖凿的泉。其下还刻了阵法,让这口泉常年都维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中。
朝辞自己脱了衣物,陆则绎浑身僵硬地扶着朝辞进入水中。他只敢扶住朝辞的腰间,免得朝辞体力不支摔倒,旁的他全然不敢多动。但紧紧如此,腰间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却足以让他手足无措。
与此同时,他脑中还不停回荡着朝辞在那本札记中写着的话。
朝辞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