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光线透过落地窗肆意地洒落在每个角落。
本该是个好天气,可此时室内的气氛却几欲冻结。
赵洛静低着头,鬓前的几缕碎发垂落在她的额上和脸上,却无法遮盖她此时绝望而死寂的神色。
贺律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两分钟了,如果你一直不选的吧,我可以替你选。”
他的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洛静骤然狼狈地蹲下,状似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般地嘶哑呜咽:“对不起、对不起……”
眨眼间,她的脸上就满是泪水。
贺律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说对不起。
而是对朝辞。
她以为自己能做回好人,以为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以为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梦境。
然而这脆弱的表象却一击即碎。
人生一旦脱轨,堕入那些旁人触及不到的阴暗,这辈子都会被打上印记。她以为自己走出了深渊,实则泥沼一直潜伏在她的脚下,如附骨之疽。她永远无法挣脱,只有在泥沼吞噬她之前,将身旁的人垫在脚下。
她也希望自己这时能够硬气地告诉贺律:我选择后者,我去晚香,你放了朝辞!
但是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还是那个赵洛静,愚蠢可笑、自私自利。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贺律轻笑。他从办公桌后走到赵洛静身前,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狼狈至极的赵洛静。
“虽然早就猜到,但还是有点惊讶。”他说,“朝辞能原谅你做过妓,愿意供你重新读大学,转头你却把他卖了。”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朝辞供赵洛静上学这事。
那时他刚从那单生意上抽身,注意到赵洛静的不对劲,调查一番后才知道原来赵洛静当年只是休学,而朝辞非但不在意赵洛静的过往,甚至要供她上大学。
贺律知道这个消息时简直要被气笑了。
说白了,赵洛静跟朝辞能有什么关系?他顾好自己的生活都艰难,还上赶着拉这个重负。
傻子。
妒火中烧中,他又感觉到了一丝无奈和好笑。这傻子要是不傻,自己也许也不会陷得这么深。
他像是在高高在上地审判赵洛静,每一个字都扎进了赵洛静的心里。
她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负罪感如海啸般几乎要将她淹没。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她的声音还带着抽噎般的气腔,却双眼赤红地盯着贺律。
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才是一切痛苦的施加者。
贺律好像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却没有生气。
他恶劣地笑了:“赵洛静,你没搞清楚。”
“你不是什么受害者。你当初借那些钱,没人逼你,你去晚香,同样没人逼你,晚香那漏洞百出的合同你看不出来,也是你自己蠢。非要说有人要害你,那也是晚香,绝不是我。我和朝辞,只是一场等价交换罢了。”
一长串的剖析后,他落下了最后的判定:“你从来不是什么无辜者。”
“既然选择了背叛他,希望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之后要是再纠缠他,别怪我不客气。”
…………
那个合同上面有要求,朝辞要和贺律住在一起。
他本来都已经认命了准备等贺律的通知,看看他打算让自己什么时候搬过去、搬到哪里去。
没想到通知没等到,却等到了提着大包小包上门的贺律。
难得的周末,却有门铃声,朝辞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快递上门了,又纳闷自己好像最近并没有网购什么东西。
谁知道一打开,穿着一身高定大牌、从脚精致到头发丝的贺律,身边拉着两个箱子,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朝辞虽然买的是新楼盘,外边崭新的走廊什么的都还不错,但是被贺律站在这里,好像生生显得这地方掉档次了起来。
这家伙的笑少有真诚的时候,但今天却笑得格外璀璨,淡琥珀色的眼瞳里像是闪着碎金。
“早上好。”他语气亲昵地对朝辞说了一声,随后就自顾自地拉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朝辞下意识地给他让步,看着他拖着箱子走到客厅,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这阵仗到底是做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好容易回神了,他忍不住问道。
“来你家住啊,不是说了要一起住么?”贺律反问。
他站在客厅,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头问朝辞:“主卧是哪一间?”
朝辞指了指里面靠左边的一扇门。
贺律便拖着行李箱往那里走了。
朝辞忍不住跟了上去,有些不相信地再次开口问他:“你……住我这儿?”
“不然呢?”贺律像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朝辞一眼。
“……”朝辞一时失言,想了半天终于知道自己那违和感哪里来了,“你放着大别墅不住,住我这个小公寓?”
他的公寓,加上赠送面积也才九十多平米。
两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小书房,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还有一处阳台,就是全部了。
那间多余的卧室在他原先的设想里,暂且先作客房,等他和小律有了孩子,就能做婴儿房。
这里住朝辞一个人的确绰绰有余,按理来说,再住上一两个人也是可以的。
但是当这个要住进来的人变成贺律后,这地方就显得……完全不够了。
“这不是你特地为了我买的房子吗?是我们的婚房,我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贺律接着反问。
“……”
朝辞不知道怎么回答,贺律的没脸没皮程度还是超过了他能够应付的范围了。
这一开始的确是他为他们准备的婚房。
但是……但是之后如何了还需要他说吗?
这个人怎么做得到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无奈之下,朝辞懒得和他扯这些:“你要睡这间?”
他们两人此时站在主卧里。
“是啊。”贺律理所当然地点头。
“好吧,我收拾一下。”他说着,就开始整理主卧里他的东西。
贺律按住了他的手臂,蹙眉:“你干什么?”
“把我东西收拾到另一个房间去啊。”朝辞说。
“这是我们的婚房,你要和我分房住?”贺律像是不可置信地反问。
“……”
朝辞只能愣愣地看着这家伙打开箱子,把他那些看起来一件比一件贵的东西安置在这间二十平米的小卧室里。
之前贺律总让他买那些奢侈品,他因此对这些奢侈品从一窍不通变成了稍微懂了一些。
因此他知道,其他的不说,就光是贺律带的这两个箱子,就能买下这半间房子了。
他箱子看起来鼓鼓囊囊,但是如果作为一个人长期居住的用品的话,其实他还真没带多少东西。就几件衣服两双鞋,一些洗漱用品,他的电脑,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