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公子天资愚钝,听闻朝家为他延请了最好的夫子,不过三日便被他气走了。此后朝家并不死心,重金又请来了数位夫子,那几个月,好事者总喜在朝府大门前晃荡,因其十有九次都会撞见气呼呼从朝家大门出来的新夫子。
后来这恶名传出去,便再也没有夫子愿意教了。夫子并非都是急公浮躁之徒,只因那小公子愚笨就罢了,还极不尊重师长。
接连把夫子气走后,小公子就安心做起了他的荒唐事业,在晋云州的主城南北各开了一家斗鸡馆和斗蛐蛐儿馆,小公子每月都要去上十回八回。其他的时间不是在街头欺男霸女,便是在青楼和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那小公子是个极好颜色之徒,正妻未娶,后院便塞满了各方小妾,环肥燕瘦,千姿百态。
不过前些日子小公子心血来潮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城外狩猎,回来时却带着一名重伤的男子,还大吵大闹地说要娶此人为妻。
听闻那男子有天人之姿,九天谪仙下凡不过如此,未见世间有可媲美者。这说法把百姓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倒难以相信真有这般颜色,只是定然也查不到哪里去。要不然那阅尽美人的小公子也不至于非此人不娶。
他们北境十一州有可娶男妻的风俗,但时至今日甚少有人做了,特别是在世家中。这朝小公子还是晋云州这百年来第一个说要娶男妻的世家子。
只是朝家向来溺爱这幼子,原本还不同意,这小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几日,朝家便妥协了。
还应这小公子的要求,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大婚事宜,见这情况,怕是要大办。
朝辞正是他们口中这荒唐的小公子。
不过他荒唐也实属无奈。
他是个职业快穿者,来自主面位。
主位面并非是一个自然形成的位面,而是为了维持各界稳定而人为开辟出来的一个中枢位面。
里面多是像朝辞这样的人,为了维持众世界稳定而接各种各样的任务——当然,主位面发布这些任务是为了维持位面稳定,但快穿者的目的就各异了。
朝辞没那么高尚的理想,他当快穿者纯粹是因为这职业高薪福利好奖金高。
他来主位面虽然很多年了,但是比起那些呆了几千几万年的大佬们来说,也只是个新人。新人任务虽然轻松,但是报酬却不算高。朝辞做得有些无聊,有天他无意间发现了一类奇怪的任务。
报酬很高,但却没什么人接。
朝辞仔细一看发现,这类任务的共同点就是给每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当舔狗。
当然,任务面板不会说得那么直白,朝辞简单地归纳了一下而已。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人干很正常,但朝辞看到了却是眼前一亮。
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主位面一哥的契机!
于是他接连做了不少这类任务,全程感觉无难度,奖金还高,爱了爱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便是其中之一。
他要舔的对象叫靳尧,是位神界大佬,上古战场走出的杀神,放到神界也是威名赫赫,无人敢惹。据说他的原型是条玄龙,但完全没有龙族好淫|色喜肉|欲的特性,反而生性凉薄,除了追求极致的力量外,对什么都不上心。
这样的心性让他站在了神界的顶端,但也限制了他,以至于他后期难以寸进。
神界众神总是渡各种劫,这对众神来说差不多是家常便饭了。某天靳尧突然感应到自己历劫在即,找司命仙君算了下,司命仙君说他有一情劫将至,让他下凡渡劫。
靳尧嫌麻烦,司命仙君也不敢惹他,就跟他说实在不行,封印神力去凡间假装凡人渡劫也行。
按照命数,他下凡后该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病秧子。靳尧便把自己的神力全封了,又把生气封了大半,留下一小部分吊着命,到凡间渡劫去了。
他就被朝辞捡回来了。
朝辞在这个世界要扮演的是个世家大族的受宠幼子。在普遍渣男的古代社会,他爹他娘却是难得的真爱,他爹就他娘一个老婆。他娘就生了俩孩子,他大哥跟他。他三岁的时候,娘得了一场急病,走了。
由于他从小就长得水灵好看,大哥又大他九岁,因此一直很受家里人的宠爱。后来娘走了,老爹和大哥心疼他这么小就没了娘,对他更加宠了。
于是把他宠歪了。
等朝小公子长到十七岁的时候,后院都被莺莺燕燕塞满了。他老爹都有意见了,正妻还没娶,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像什么话?
虽说是这样,但是也拧不过这骄纵的小公子,每次说他几句不听后,老爹也就随他去了。
后来某□□辞出门狩猎,说是狩猎,其实跟踏青差不多。他坐着舒适宽敞的马车去城外,身旁安排着里三圈外三圈的护卫,还有一堆狐朋狗友。
他的狐朋狗友虽说和他一样浪迹花丛没个正行,但比他这娇宠长大的废物小公子可要能耐多了。至少他们全程骑马,打猎也亲自上阵,甚至不乏有骑术和射箭的高手,只有朝辞基本上坐在马车里,兴致来了骑一会儿马。没过多久就喊累休息了。
正好朝辞出来的那一小会儿,看到了倚靠在树下的一抹白色身影。
“前面好像有人,我们去看看!”朝辞扭头对狗友们说。
“这荒郊野岭的还能有人,稀奇。”策马在他身侧的穿着黑色骑射服的高大男子挑眉,“走,去瞧瞧。”
此人名为乔裴,是跟朝辞那一干狐朋狗友里关系最好的。
一行人往那处逼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众人奇道:“还真有个人!”
此人正是把自己丢到凡界的靳尧。
靳尧此时把自己折腾得有点过,封了自己的生气后尤嫌不够,还给自己肩膀砍了一刀。此时白衣半身鲜血,有些吓人。
但是在朝辞看清了他的样貌,却是顿时一愣。
这他娘的……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眼前之人鸦羽似的墨发随意的半束起,剑眉入鬓,凤眸半敛,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斑斑血迹在白衣上若红梅泼洒,美得惊心动魄。
有着好色人设的朝辞第一个遵从本心,他眼睛一下子变得贼亮,在发现美人好像伤势不轻后他又变得极为担忧。连忙上前问道:“公子你无碍吧?”
他这句话令所有人回了神,顿时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地看向了朝辞。
先前以为朝辞容貌已经是举世难寻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个旗鼓相当的。
真乃神仙打架。
论皮相,朝辞已经是无可挑剔了。他面容稠丽秾艷,生得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又透出猫儿般的无辜,白嫩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皮肤衬得那红唇若染血般艳丽,靡颜腻理,昳丽无双。
朝辞自己不把自己的相貌当成一回事儿,反倒很嫌弃自己这幅没有男子气概的模样。他不知自己身旁这群狐朋狗友唯他马首是瞻,除了因为他是朝家公子外,为他这容貌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现在这男子看似病弱垂危,但周身气势却浩瀚似巍峨山海,又莫测如诡谲深渊……这种感觉很难说,但却在看到男子第一眼时就出现在他们脑中。
若说朝辞是若靡丽欲颓的艳色海棠,那么这人便是难以直视的灼灼曜日。
久不见靳尧回应,朝辞一友人道:“他怕是伤势过重,难以开口了。”
“这可如何是好?快去请大夫!”朝辞对自己身旁的护卫说。
叫了一位护卫去寻大夫后,朝辞又欲背靳尧上马车,不过他这细胳膊细腿,把人背起来都险些一个踉跄,周围的护卫连忙上前扶他。
同伴们见状也促狭道:“朝兄,美色惑人,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朝辞扫了说话的人一眼,眼含恼怒,惹得友人们笑作一团。
背是背不上去了,朝辞只能扶着靳尧上了马车。手撑着靳尧的腰,感受手心指尖劲瘦又结实的腰线,朝辞红了耳尖。
忍不住在腰间又摩擦了几下。
靳尧动作一顿。
他因为失血过多头有些昏沉,只是回头扫了朝辞一眼。
生得倒是好相貌,唇红齿白,眼若桃花,可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凡人,还一副轻浮好色之态。
这就是自己的情劫?
他对天道选人的标准产生了怀疑。
不过这人究竟如何,靳尧其实也并不在乎。他并没有真想渡什么情劫,只是走一遭来应付天道。
是个草包也好,免得真中了天道的劫。
见靳尧看了自己一眼,知晓是自己的孟浪唐突到了他,朝辞脸颊都红了。
但手中一顿后,还是忍不住捏了把。
手感真好。
发觉自己又在揩油后,朝辞便讪讪地收回了手。好在此时已经把靳尧扶上了马车。
…………
要不是因为它本身的特性,不能立刻离开宿主,它早就走了!
“那你说如何?”朝辞问他。
“三日内,我退出你识海。食魂影说,“到时候我要是没退出,你再攻击我不迟!”
“万一你三日后能会发生什么特殊的变化,比如实力变强之类的,让我难以奈何你,怎么办?”朝辞好整以暇。
“……”食魂影情绪变幻莫测,最终还是忌惮于朝辞的狠厉,声音尖细道,“我与你成契!这总行了?”
“呵……”朝辞闻言,却是低低地笑了。
“你笑什么?”食魂影有些不满,它自认已经是拿出了万分诚意了。
“我不要你跟我成契。”朝辞语气虚晃,“你也不用退出我的识海。”
食魂影这下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朝辞发现了它,居然还不让它退出?他不怕自己吞噬他的魂魄么?
“那你欲如何?”
“吞吧。”朝辞往后一仰,靠在了背后的椅子上。
食魂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家伙……认真的?
“你在同我说笑?”
“不是。”朝辞说,“我不想活了。”
“……”食魂影没说话了。
它还是有些疑惑,就算朝辞不想活了,那自杀不就好了么?好歹能留个魂魄投胎。被它吃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再如何想死的人,也不会真的想自己魂飞魄散吧?
它还从未见过这种人。
不过它能吃到魂魄,这种白占的便宜它也不想往外推,因此也没有问。
只是……
“你大概多久能把我的魂魄吃光?”朝辞问。
“……”食魂影总觉得它跟朝辞现在的对话有些别扭,奇奇怪怪的,“至少半月。”
“那你这几天先别吃了。”朝辞坐起身,小心地整理着桌子上散落的信,“我这几日将自己锁在寝宫中,肯定有人通知了靳尧,他这几日便要回来了。你现在吃,容易露馅。”
“……”
食魂影真的觉得好别扭!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把自己的魂魄被吃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啊!这可是你自己的魂魄!!
但食魂影还是很警觉,它声音尖细地说道:“我如何得知你是不是想拖到靳尧回来,直接置我于死地?”
“我开放识海核心,你进去吧。”朝辞说。
食魂影的主体若附在了朝辞的识海核心中,只要它想,朝辞随时就会被击散识海而亡。
食魂影虽然特殊,能轻易入侵别人的识海,但入侵识海核心却没有那么简单,要不然它一开始就附上去了。
朝辞说着,当真开放了识海核心。
食魂影是真的迷惑,但是现在朝辞的提议全都是对它有利的,而且若它附在了朝辞的识海核心上,也的确没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