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厚待栾奕。”
一言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齐刷刷向末位看去,议论纷纷,“这谁啊!”“不认得……”
“安静!”张让奇特的声音又按压住了殿内的嘈杂。
灵帝皱着眉头问:“汝何人?”
“下官卫宁,字仲道,现任符节令。”
“卫宁?朕怎么没听说过?”灵帝想了又想,依稀记得符节令不姓卫,姓什么来着……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卫宁恭恭敬敬道:“下官乃新任符节令。上任孙大人上月刚刚告老还乡!”
“哦!”不得不承认“伴君如伴虎”真乃至理名言,在接连点了两下头后,灵帝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荣光满面,在转瞬之间乌云密布,怒气横生,扯着嗓子怒喝:“大胆卫宁!小小符节令也敢忤逆圣意?朕已经说了迁栾奕为神勇中郎将,金口玉言,又岂能食言而肥。来人呐,把这微末小吏给朕轰出去。朕不想看见他。”
两名金甲武士应喏入殿,气势汹汹走向卫宁。
卫宁连连挨呼,“陛下,宁并非无事生非,实乃内有隐情!陛下,容宁详禀。否则必然祸患无穷啊,陛下……陛下!”
灵帝懒得理他,“快快拖走!再扰乱庙堂,朕定饶不了你!”
“陛下!”张让走到灵帝身边,小声道:“咱家看此子非鲁莽之人,今日如此急切上禀圣听,定是有要事相告。陛下不妨让他说来听听,说得有理则于国有利,无理再推出不迟。”
灵帝想想也对,“还是让父想的周全。”他摆了摆胳膊,示意金甲卫士暂且退下。“看你能说出什么天大的事。”
“陛下!”卫宁整了整起皱的黑袍,言辞凿凿道:“去岁春末,黄巾反贼举众造反,一时间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烽烟连燃,数十万反贼冲入攻略城池,烧毁官府,致使民不聊生……”
一听这话,灵帝当场就烦了,碍于张让的面子才没有发作。他不耐烦地说:“汝到底想说甚。”
卫宁顿了顿,重新组织腹稿,慢条斯理的说:“宁想说,他张角如此猖狂有何凭障?”他又自问自答,“实乃黄天道之功也。张角此人,本为山野村夫,号称在山中偶遇南华仙人,得《太平要术》一书。并以此妖言惑众。山野村夫多愚鲁之辈,心智未开,受《太平要术》中言论蛊惑,多对其颇为爱戴。其以此为基建立太平道教,四处传递邪佞言论,致使数百万大汉子民信教之后只知有他张角,不知有九五之尊。张角此人野心勃勃,借太平道教拢齐人心后,歹念日甚,竟逆天而行自称天公将军,撩拨百姓随其造反,黄巾之乱由此而来,期间太平道教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说完了?”灵帝懒洋洋地问。“这跟栾子奇又有什么关系?”
“启禀陛下。世人皆道栾奕才华横溢,将来会是大汉举足轻重的忠臣、重臣。宁却不这样认为。陛下难道不觉得这太平道跟栾奕一手创立的圣母教十分相像吗?栾奕在济南国周边四处设置教堂,收拢信徒十数万。若他是忠臣,只需做好自己的历城县令和征东将军便是,聚拢这么多信徒做什么?聚拢信徒还则罢了,还将信徒配以铠甲刀剑,组织成了军马。这几场胜仗,就是圣母教的兵马打胜的。他要这么多兵马又要作甚?足可见其居心叵测啊。若是跟那张角一般,愚弄百姓,再振臂一挥……”
听到这儿王允自知再让卫宁这么说下去,非出大事不可。赶忙出来出言喝止“够了!休要血口喷人!”
话音刚落,却听灵帝道:“让他说下去。”蔡邕借机偷看一眼灵帝的面色,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灵帝竟然皱起了眉毛,那就是代表灵帝对卫宁的话十分重视。这可如何是好?黄巾之乱就是灵帝最大的逆鳞,如今卫宁巧妙的运用了这一点,诬告栾奕。是可忍孰不可忍。
“逆徒,还不退下!”蔡邕怒不可赦,他正了正色,道:“陛下,此人原为太学学子,臣之门徒。其对臣女昭姬十分仰慕,整日纠缠,然臣女昭姬不喜其人,与栾子奇两情相悦,并定下终身。此子至今仍对昭姬念念不忘,遂将子奇心怀怨恨,这才无事生非诬告子奇,欲图公报私仇,望陛下明断!”
“哦?”灵帝哼了一声算是疑问,转看文宁。
卫宁戚戚然道:“陛下,臣确实曾对昭姬颇有好感。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事过经久,早已忘怀,怎会再因此事做那无耻之事。臣所云每字每句实为天下计,为社稷计,绝非为满一己私欲。陛下,栾奕在济南、兖州、青州、冀州,每州每郡甚至每个县里都设有庙宇,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教堂,连洛阳城繁华地段都有一座。他勾结当地士绅,蛊惑他们无偿给百姓赠衣送粮,还为患者诊病不收诊金。他做这些图了些什么?”卫宁话锋一转,“百姓对他的爱戴达到了极致,甚至远超陛下啊!”
“放肆!”这次换做张让假模假样喝止,“陛下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岂是他可以逾越的?”
“臣下孟浪了!”卫宁连连告罪。
“陛下,卫宁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允朗声怒斥,又道:“子奇忠心天人可表……”一句话没说完,却被灵帝挥手劝止,“卫宁,接着说!”
“喏……”卫宁躬身行礼,“栾奕笼络人心之术何止是高明,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以蝇头小利诱使百姓信奉圣母教,再施以装神弄鬼之法定其心,手段之高明张角亦是难望其项背。颍川八神官之单福、毛玠皆在其帐下效力,另有骁将数名,济南国俨然成了朝外之朝啊!一旦时机成熟,栾奕举臂一挥,其势比黄巾反贼更甚千倍万倍!”
“他敢!”灵帝一下子从龙椅上跳起来,在龙椅边走来走去。心思转个不停。黄巾起义以来,栾奕战功赫赫,所过之处捷报连连,为大汉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按理应是大大的忠臣。可是,即是忠臣他为什么要建圣母教呢?为什么要笼络士农工商呢?为什么……还要组建兵马?他有所图?灵帝不愿相信栾奕这是在觊觎社稷,他也实在难以相信。他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个大汉后起的俊杰,能文能武,指不定大汉的另一个霍去病。为他统御下的大汉立下赫赫武功,让他这个当皇帝的青史留名。
可是他又不得不怀疑,栾奕居心叵测。就算现在栾奕忠心耿耿,可是将来呢?人是会变的,更何况栾奕现在才16岁,16岁到30岁正是人不定性的时候,再加上年少身居高位,野心膨胀有了反心可怎么办?就算他没有反心,手下将领唆使又怎么办?大汉的社稷不容许有任何潜在的威胁。任何……
他的思维越来越向对栾奕不利的方向靠拢。“传朕旨意,即刻捉拿栾奕进京候审!”
“陛下不可啊!”蔡邕大急。
“朕说可就可!退下……”
“陛下三思!”王允跪倒便拜。店内数十名文武同时出列持笏跪地,应声附和“陛下三思啊!”
汉灵帝怒气冲冲大喝,“朕意已决,无需多言,尔等退下!”
满朝威武见龙颜大怒,不敢再求,只得眼睁睁看着此事板上钉钉。
大朝后,汉灵帝返回长乐宫,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张让看出皇帝有心事,明知皇帝在想栾奕的事,却明知故问道:“陛下,可有心事?”
灵帝沉思着道:“让父,你说朕今天做得对不对?”
“陛下所指何事?”
“自是缉拿栾奕之事!”灵帝撩起眼帘,瞥一眼张让。
“陛下说的这个啊!”张让从匣子里取出一碟点心放到灵帝面前,“陛下英明,从未出错。今日之事自然也不会有错!”
“哦?让父又恭维朕。”灵帝勉强一笑。
“咱家说的都是实情。就拿今天之事来说,栾奕该抓,抓的对!”
“哦?让父也这么觉得?”灵帝从碟子里取出点心,轻咬一口。这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桂花糕,不知怎地,今天怎么吃都觉得口感不如往常。“让父,你怎么看待此事?”
“那咱家便斗胆说上一说?”
“但说无妨!”
张让稍微组织一下腹稿,道:“咱家斗胆问陛下,大汉立朝400余年所依靠者何?”
“让父好生狡猾,倒反问起朕来了!所依托者……”灵帝想了想,“无非是祖先英明,臣工用命罢了!”
“陛下所言甚是!”不得不承认,张让这个十常侍之首的位子不是白来的。在多年侍候灵帝的过程中,他早就摸清了灵帝的心性。什么时候想听什么,什么时候想看什么。只要灵帝咚咚手指头,他就知道灵帝想干什么!说话更是懂得依照灵帝的心情来说,顺着灵帝的性子来说。“除了陛下刚才说的那些,咱家觉得还有一点对于大汉长盛不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什么?”灵帝好奇的问。
“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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