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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初心(04)(1 / 1)

进电梯之前,乔麦仍在频频回头。她在最后一瞬间拦住电梯门,急忙说道:“学长,我觉得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梁学姐,不过我不敢确定。”阴影里的一道身影,只是觉得有些像,跟梁芙不算太熟,又是很多年没见过,她不敢认。

傅聿城顿了一下,向她投来无甚意味的一眼,“她不可能会来的。”

乔麦一愣,走进电梯,电梯门阖上之前,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不去看看吗?万一是呢?”

傅聿城倚靠着厢轿,没有作声。

上到十五楼,傅聿城掏钥匙开门。杨铭坐在客厅的餐桌那儿摆弄笔记本电脑,抬起头来跟乔麦打了声招呼。

乔麦进门之后回头看一眼,傅聿城却将门一阖,“你去进去,我下去看看。”

没有多余拖鞋,乔麦脱了鞋穿着袜子走进去。杨铭帮她准备的材料已经弄完了,连接上打印机,哼哧哼哧往外吐纸。

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有点儿没精打采。

杨铭瞧她一眼,什么都明白,但他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工作之外跟妹子的交流能力为零,不然也不会老大的人了还打光棍。他想着放个歌活跃活跃气氛,结果那播放器上次暂停的地方恰好是《钟无艳》,一句“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听得乔麦差点抄东西打人。

杨铭一边说“我错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切歌。

没过多久,门再次打开。

傅聿城站在门口,听着室内“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的歌声有点恍惚,差点以为自己进错门。

这两位什么毛病,这么早就开始给过年预热气氛了。

乔麦一面是来拿资料,一面确实要把傅聿城送进家门了才放心。

她冲杨铭使个眼神,意思让他照顾一下傅聿城,就抱上那厚厚一沓资料走了。

至于那人是不是梁芙,傅聿城究竟有没有追到人,就不是她该过问的事了。

那一箱子衣服,梁芙又照原样拖回去,放在门厅里,再不准备动它一下。

为收拾衣服,家里给翻得乱七八糟。她挨个整理,望着床上堆满的零碎东西,好多是跟傅聿城一起买的,突然就没了动力。

两双羊毛袜,前年圣诞逛街的时候买的,圣诞主题配色,一双浆果红一双冬青绿,买回来都没穿,因为实在太厚。

一条缀满柠檬的领带,觉得好看,替傅聿城挑的,结果过于浮夸一直被雪藏。

一顶渔夫帽,在热带海岛上度蜜月的时候,在岛上的小卖店买的,只要二十元,离岛之后,傅聿城就没再戴过……

每一件她都能说出故事来。

或许,梁碧君说的是对的。他们明明曾经有可堪一遍一遍回忆的细节,她却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向外人证明的形式主义上,以为一块蛋糕,一道奶油浓汤就能代表幸福。

或许,傅聿城正是因为受够了她的固执己见和自说自话。

今年的圣诞节,梁芙原本打算就在家里度过,早点完成编舞的工作好交给杨菲菲他们排练。

晚上接到周昙电话,喊她过去喝酒,说自己失恋了。

周昙与陈疏宁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如今进展到哪一出,梁芙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周昙一边喝酒一边痛陈其人薄情寡义,哭得眼肿。梁芙记起那年承诺,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安慰。

她问周昙借了一支烟,听她边哭边颠来倒去讲述与陈疏宁的爱情纠葛,说这人如何从当年的单纯可爱变成了如今的老奸巨猾,固执还是一样的固执。生平未逢对手,在这人身上着了相。

喝到半晚,醉醺醺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梁芙往猫眼里看一眼,是陈疏宁。她给开了门,陈疏宁跟她道谢,也没换鞋,径直进去找人。

周昙倚着小吧台,嘲讽:“不是硬气吗?不是说从我这儿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梁芙都瞧出陈疏宁火气正盛,亏得周昙还敢火上浇油。

陈疏宁胸膛剧烈起伏,梁芙看他那架势,怀疑他出手打人都有可能。她看陈疏宁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心里一个咯噔,以为他要掏武器。

哪知陈疏宁“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周昙,跟我结婚,往后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如果你拒绝我,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我主动来找你。”

梁芙愣住,而周昙更吃惊,端着酒杯宛如石化。

片刻,她就别过脸去低声哽咽。她这辈子,情场做戏,不肯示弱,拿得起放得下。相好过那么多人,有人奉上珠宝,有人送上华服。

陈疏宁是第一个,许以婚姻。

梁芙被喊来陪失恋的人喝酒,结果硬生生被人塞了一把“狗粮”,噎得难受。

就看周昙从吧台椅上跳下来,一边嚷嚷“我愿意我愿意”,一边去夺陈疏宁手中戒指,其行径宛如一个女土匪。最后两人跪在地板上拥吻,旁若无人。

梁芙揣上手机,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静悄悄地走了。

快把门阖上的时候,里面却传来周昙靸着拖鞋走出来的声音:“阿芙!给我当伴娘啊!”

梁芙笑说:“让我一个要离婚的人给你当伴娘,不嫌晦气?”

“我不管,就你了!红包准备好!明年你有得忙了。”是要报复她那时候天天往婚礼筹备群里信息轰炸。

周昙走到门口,掌着门把手:“要不要我送你下去?”

梁芙没听出她话里有丁点儿的诚意,“不用了。”

“那你注意安全,到了跟我打声招呼。”

梁芙伸手按着她肩膀往里一推,笑说:“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不要你假惺惺关心我。”

她在路旁打车,酒后让风一吹身体却更发凉。

出租车上,司机听着周璇的老调,跟着哼唱,突然间惊呼一声:“下雪了!”

一点儿雪粒子,够不上雪的标准,但对于南方城市而言已属难得。梁芙将窗户打开,手臂撑着,头稍往外探,着迷地看着路灯光里那些晶亮飘洒的细屑。

就突然想到,在他们关系犹如冰冻的最后一年半,他们一起去过一次西南地区爬雪山。虽然那次共同旅行以图挽回关系的尝试,以最后登山队一行人遇上意外而惨淡收场。

但在登山的前一晚,宿在山下的民宿里,夜里窗户打开,望着巍峨雪山,他们靠在一起,感受到了一些暖。

夜里她想吃零食,傅聿城借了民宿老板的车,开车带她去十公里以外的镇里。那时候车窗大开,车里放着听不清歌词的民谣小调。他们行在没有人知道的夜色之中,宛如两人仍然相爱。

到家,梁芙冲个热水澡,出来时看见放在门厅的行李箱,犹豫片刻,给傅聿城打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傅聿城这时候在哪儿,挺疲惫的一把嗓音,问她什么时候睡,不着急的话,他现在就过来拿。

赶在傅聿城来之前,梁芙把箱子里前一阵买的那件新大衣扯了出来,藏回衣柜里。

半个多小时,敲门声响起。

站在门外的傅聿城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她没见过,猜想是新买的。里面却很单薄,衬衫和西装。

她觉得他是冷的,他走进来带着一股寒气,发上、肩膀上微微湿润,是沾上的雪融化了。

傅聿城一眼就看到了搁在一旁的行李箱,“……你已经收拾好了?”

“嗯。”梁芙让他进来坐会儿,“……天冷,你加一件衣服,喝杯茶再走。”

傅聿城反手掩上门,打开箱子,脱下身上西装外套,从箱子里抽出一件毛衣套上。

他一直迟迟不愿联系梁芙取走剩下的东西,有点拖延的意思,好像这样做,就能晚一点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没一会儿,梁芙端着茶盘出来。把茶壶里茶水倒进公道杯,再斟入两只小杯。是她挑的锤目纹的琉璃茶具,装上清透的茶汤,灯光下晶莹剔透。

傅聿城拿起杯子,手快冻僵了,很烫的茶水握着却没知觉。

他们隔着中岛台,面对面坐下,头顶悬着灯,灯火清洸,映在杯中一晃一晃。

“最近在做什么?”傅聿城问。

“休息,帮人编舞。”

“圣诞没出去玩?”

“从周昙那儿回来的。你呢?”

“在公司加班。”

他应该确实很忙,神色疲惫,下巴上隐约冒着青色的胡茬。

等基本寒暄结束,两人对坐,却都沉默。

梁芙低着头,手握茶杯,衣袖笼住了手。

傅聿城余光里瞧见她穿的是一件白毛衣,和很多年前,他除夕夜赶去看她时,她穿的那一件很像,都毛绒绒的,看着便觉温暖。只是今日没有草莓牛轧糖慰藉,只有拖着箱子,出门迎上的满城风雪。

沉默太久,就更说不出话了。茶杯里茶渐渐变凉,离开的决心随着暖融灯光一分一分流失,赶在流失殆尽之前,傅聿城站起身,“我走了,还得回公司一趟。”

梁芙回神,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傅聿城捏着箱子拉杆,看她一眼,那问题在喉咙里滚过两圈,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去找过我?”

梁芙愣了下,别过目光,平淡解释:“……我去给你送衣服的。你不是说找到住处之后……”

原来如此,是觉得他拖延太久?傅聿城收回目光,握住了不锈钢的门把手,好像从手指一直凉到心底。

傅聿城拖着箱子,刚走出门,又折返回来,“……剩下的东西,我今天也打包带走吧。”

梁芙站在门厅温暖的灯光之下,白毛衣反着光,温暖得好似一个幻想。

梁芙顿了一下,才勉强笑了笑,说:“……下次吧,家里也没空的打包箱。”

她私心地希望告别的仪式再延长一点,哪怕长痛比短痛更甚。

圣诞袜、柠檬图案的领带、渔夫帽……让他带走,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也很想他俩赶紧和好,但是快了节奏就乱了,还得慢慢来。

周末有事,等下周给大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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