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重症监护室内仪器滴答作响,犹如音调单一的催眠曲。
值班护士盯着屏幕昏昏欲睡,35床的患者在过去几个月以来,生命体征一直极其平稳,可从今天早上开始,忽然各项指征出现波动。
护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提了提神,起身走进屋内。
床上女子眉清目秀,接连几月只靠输液维持机体所需营养,让她看起来有些消瘦,额头处有块突出与皮肤的疤痕,护士定睛看了看,因为是受伤入院时便有的创伤,早已结痂愈合,她颇为满意的点了下头。
监护仪依旧滴滴响着,一切看上去很平稳,护士疲惫的深吸口气,还未等气吐完,刺耳的报警声响彻整个楼层。
接着,走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身披白色工作服的值班医生推门而入。
护士训练有素,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医生说道:“心率50,血压70/50,呼吸频率增快…。”
“三联针,快点。”医生边说边去查看患者瞳孔,“通知家属过来。”
护士抽药的手一顿,回头说道:“没有家属,这个患者是院长特批,费用全免的。”
医生皱了皱眉,回想道:“前几天不是有个女孩来看她吗?”
“我问过,那个女孩是她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啊!”
抢救药物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女子体内,半个小时过后,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再看见那个女孩过来,把情况问清楚,像今晚这种状况实在是太危险,如果抢救不过来,我们找谁下病危通知?”
护士边收拾用物边点头应了,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
凤西被金光笼罩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她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穿越不过如此。
然后,眼前开始出现一些似曾相识的影像,有梦中的那处悬崖,有自己最要好的闺蜜麦子,有父母不停争吵的身影,有自己一人独居的卧室,她刹那间茅塞顿开,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记忆渐渐变得清晰,她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一点一滴的慢慢回想。
她叫凤西,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婚,她跟着父亲生活。
十三岁,母亲嫁给另一个有钱男人,定居国外,每两年回来看她一次。
十五岁,父亲取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漂亮女人,她被赶出凤家,从此自己一个人生活。
除了每月按时支付生活费以外,她根本感觉不到父母的存在感,陪伴她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麦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可周围都是刺眼的亮光,她根本看不清楚,索性不去理会,接着想起自己在焱国的这段时间里,麦子会不会发了疯似的找自己。
好像哪里不对劲,凤西忽然想到,悬崖边那个不停召唤她的人就是麦子。
对了,她们一起去爬山,就在离城郊不远的那座凤凰山上,麦子爬累了就嚷着停下休息,与她们同行的还有麦子交往两年,已经登记的男朋友杨絮。
行程是凤西决定的,只因为麦子与杨絮冷战一个月了,具体原因她没问,但想着两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提议出来走走。
杨絮听说后,很高兴能有缓和的机会,特别积极的张罗一切事宜,本来凤西没打算安排爬山如此消耗体力又危险的活动,但又不好意思扫兴,只能硬着头皮去爬直入云霄的凤凰山。
后来,三人在悬崖边驻足休息,她有意躲开两人,心想着麦子脾气倔犟,如果发起火来,没有她在场,杨絮也不用顾忌脸面问题,服个软儿,道个歉什么的都方便些。
谁也没想的是,她随便走一走,就走到悬崖边上,随便看一看,就被悬崖深处的水波吸引住。
现在回想起来,神秘之处必定就在悬崖下的那处水潭里,她的穿越也一定和那儿有关。
凤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可想,觉得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飘下去。
好在四周的光芒渐渐黯淡,她忽然感到一阵困倦,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炽灯发出的光线让她适应了很久,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麦子。”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麦子激动的点点头,豆大的泪珠掉在凤西脸上,温热温热的。
“别哭。”凤西想伸手帮她将泪擦干,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接着无数管路。
麦子用手背一抹,破涕为笑道:“你在重症监护室,已经昏迷几个月了。”
凤西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女人,几个月?她在焱国可是过了好几年了,难道是因为时差的原因?
麦子见她一脸茫然,急忙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快些好起来,我等着接你出院呢。”
“你去哪了?”尽管声音沙哑,凤西还是开口问道。
麦子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古怪的搪塞道:“我去哪了?我能去哪,还不是天天在这守着你。”
凤西扯扯嘴角,摇头道:“你骗不过我,那是什么?”说完,她用手指点了点麦子胸前露在衣服外面的半块羊脂玉,接着说道:“这种海龙纹我见过。”
麦子瞪大眼睛看着床榻上面容消瘦的凤西,然后惊恐的说道:“你也去了?你也穿越到那个世界了?”
凤西先是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才点头回道:“海城,你穿越到了海城,是吗?”
麦子显然比前一刻还要激动,热泪盈眶的握住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对,海城,可是已经没了,没了。”
凤西皱眉让她慢慢说,可麦子说这里不适合聊这些,她想办法提早将她弄出去,等回家两人再详谈。
还没等凤西开口再说什么,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不见踪影,她叹了口气,心想当日两人应该是一同跌入悬崖,那杨絮又去了哪里?是和她们一起穿越到焱国,还是留在了这里?麦子又在那边经历了什么?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与麦子讲,可直到三天后,麦子才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对她打了一个清脆的指响,说道:“我们回家。”
回家,回到凤西生活十年的小房子里。
刚安顿妥当,还没等凤西发问,麦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她讲讲焱国的点滴生活。
凤西想了想,便开始从醒来的第一天讲给麦子听,所有她看到的,听到的,去过的,全部都讲了出来。
然后自己才发现,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关于龙明泽的所有事情。
“我替龙明泽将蛊毒解除,自己因为服下蛊引而不得不穿越回来,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麦子啧了一声,一脸迷茫的望向她:“你回来的时候,龙明泽还没登基?”
凤西点点头,心想皇帝还没驾崩,七王爷还在起兵造反,他当然没登基。
“不对啊!”麦子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焱国皇帝已经是龙明泽了,他四处征战,海城就是被他攻陷的。”她边说边用手抚摸着胸前半块玉佩,神色渐渐变得悲伤起来。
“看来,不止两个世界存在时差,就连你我之间也同样拥有时差。”
“西西,我们既然回来,就别再去想那些事那些人,不如安心生活下去,我们完全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中。”
麦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下意识的摆弄玉佩,这个动作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凤西眼里看来,她能说出这些话,内心必定做过痛苦挣扎,她胸前的半块海龙纹羊脂玉佩一定大有故事,凤西抬眼看了看神情有些呆滞的麦子,她记忆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火辣妹子,如今变得沉默内敛。
凤西微微笑着,伸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她,说道:“麦子,你的爱人呢?”
将近十分钟的沉默过后,是麦子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两人抱作一团,也哭作一团。
从麦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凤西大概总结出一些事情,不由感叹道:“麦子,你就是八点档的泡沫肥皂剧啊!”
麦子两手一抹眼泪,哼哼着说:“西西,我的故事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龙明泽登基之后不满半年就立了后位,虽然后宫妃嫔不多,但是个妃子还是有的,听说焱帝与皇后感情平淡,倒是专宠一个其貌不扬的才人。”
“那又如何?”凤西脸上挂着常有的笑容,说的风清云淡,好似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麦子忽然火了起来,对她吼道:“亏你还说得出那又如何,他这般对你,你还念念不忘做什么?起码,我男人从没喜欢过我以外的女人,就算最后死了,都要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凤西看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要决堤,叹气道:“麦子,他是真的死了,而你呢?不是还好好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