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在高球说完这句话之后,苏轼却愣住了,“什么?三……三字经?那是什么?”
“嗯?先生您……”
要说苏轼读书读的少,不知道《三字经》,那打死高球也是不能相信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出乎高球的意料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高球,虽然说《三字经》在近现代可谓是妇孺皆知,但是真正知道这本书来历的,恐怕就没有多少人了。
《三字经》,为南宋著名学者王应麟所著,韦德是教育本族子弟读书,所以才编写了这样一本融汇了中国文化精粹的‘三字歌诀’。当然,与这本家喻户晓的经典著作相比,王应麟其他的著作《诗地理考》、《困学纪闻》、《诗考》等六百多卷著作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值得一提的是,王应麟还是一个爱国主义者,在其当上礼部尚书之后,不畏权臣丁大全、贾似道等人,上书论边防并批判当时的政治。哪怕是在南宋亡国之后,王应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只能隐居之后,所有著作只写甲子却坚决不用年号,以此来表明自己坚决不向蒙古人投降的意志。可以说,《三字经》如此广为传播,未必就没有王应麟个人魅力在发挥作用。
只是这些事情,高球却是不知道的,但是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应该是自己想错了《三字经》的年代。不过现在将南宋的书本讲了出来,后悔是没有用的,怎么在苏轼面前遮掩过去才是高球现在最需要做的。
可是想来想去,高球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遮掩,只好支支吾吾起来,“那个……这个就是……之前的时候……”
“嗯?然后呢?”
明明看见高球的嘴唇在动,但是一到关键的地方自己却听不见了,这让苏轼开始迷惑起来。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为高球解围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轼的现在的正妻——王润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润之满脸凝重地从走过了那几棵略显孤单的松柏,慢步往凉亭这边走来。
将自己两条腿上坐着的高球和花想容抱起,随后站起身来,苏轼将两人放在了地上,然后起身迎上了刚刚走进凉亭的王润之,“夫人,怎么了?”
“官人,迨儿他……回来了。”
提起了这个‘迨儿’,王润之显然心中忐忑,看向苏轼的目光之中,也满是担忧之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轼似乎是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开口,冷冷地问道:“他回来干什么?看我有没有被他气死吗?”
“官人,我……”
王润之欲言又止,想要劝说苏轼,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目睹了这一切的事件,高球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猜出了王润之说的是谁,这个人便是苏轼的第二个儿子——苏迨。
往日里闲聊的时候,苏过曾经和高球说过苏轼加重的一些情况。苏过身为苏轼加重的三公子,自然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苏轼的大儿子名叫苏迈,前两年是在酸枣县当县令,不过今年年初因为苏轼的原因,调任西安县的县丞了,这个时候,不是在酸枣县收拾铺盖卷,就是在去往西安县的路上了。这个苏轼的大儿子,在脾气秉性上与苏轼最为相似,就连做官也算是一丝不苟地按着苏轼的嘱咐去做,立志为民,身体力行,尽职尽责。所以平时的时候,苏轼也是没少在高球的面前提起这个大儿子。
而苏轼的二儿子,平日里却是很少有人提及,至少高球就从来没有听见过苏轼说起过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听见过苏过说过一句,这位苏家的二公子好像几年前就出去游学了,这些年也没有怎么跟家里联系过。
不用说,必然是这个苏迨做了什么让苏轼不高兴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久不联系。以高球的思路来分析,恐怕这个苏迨做的事还不小,不然苏轼不会这么多年还没有消气,也不会在听见自己的二儿子回来的消息,表现的这样不欢迎。
就在高球还在分析情况的时候,王润之显然有些忍耐不住了,开口打断了苏轼的话,“官人,今天迨儿回来,说是有封信要转交给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总是要见见迨儿吧?”
看得出来,王润之虽然也对苏轼和苏迨这一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感到烦恼,可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真的说骨肉分离,其实最难过的就是王润之了,哪怕这件事情其实最开始并没有她什么事儿。
“先生,信看不看不重要,人见不见也不重要,可是您总应该知道是谁写给您的信吧?”
想想往日里王润之对自己也是挺不错的,这个时候,高球觉得自己不能置身事外,况且,虎毒不食子,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大的仇恨呢?要是能够缓和一下苏轼和苏迨之间的关系,自己的这一番劝说其实就是有意义的。
也不知道是高球提到的信说动了苏轼,还是因为想自己的二儿子了,在高球说完之后,苏轼本来冷若冰霜的面庞,竟然转瞬之间便消散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见见他。他现在在哪?”
“在前院的客厅里。”
眼见着苏轼松口了,王润之赶紧将苏迨先在待的地方说了出来,生怕苏轼会反悔一样。
“嗯!干儿,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不知道苏轼怎么想的,去见自己的二儿子,竟然想要带上高球。
不过这个时候也由不得高球反对了,因为在苏轼说完这话之后,他就已经离开凉亭,往前院里走去了。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似乎是看见了苏轼、苏迨父子之间缓和的希望,王润之竟然送了一口气,然后小声感谢起高球来。
“应该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我么也赶紧过去吧!”
没拿自己当下人,可是高球也清楚自己不过是苏轼府上的一个书童,所以夫人的道谢,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眼看着苏轼已经走远,王润之似乎还要向自己道谢,高球连忙打了个岔,一路小跑着追苏轼去了。至于花想容,则因为身份的问题没有跟上,而是默默地收拾起刚才高球等人所用的‘笔’来。
说起来,苏轼的府邸其实就是朝廷暂时借给他住的,因此虽然说有假山游廊,但是整座宅院其实并没有多么宽大,至少在高球看来,比自己当时居住小区之中的幼儿园要小不少,因此没跑几步路,高球已经来到了前院的客厅之中。
偷眼看去,客厅之中除了苏过之外,还有一个明显与苏轼有七分相像的青年坐在那里。虽然脸色并不严肃,并且还面带微笑,可是任凭苏过在他身边滔滔不绝,他确实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苏轼走进客厅之中,首先苏过就闭上了嘴,然后苏迨与苏过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向着苏轼行了一礼,不过高球分明听见,苏过称呼的是‘爹爹’没错,可是那苏迨对苏轼的称呼,却是十分生分的‘苏先生’!
“行了,你不是来送信的么,没那么多的规矩。”苏轼没有用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不在多说什么,苏轼走到客厅之中的主位上坐下,然后冲着客厅之外扒着门框往里偷瞧的高球招了招手,柔声说道:“干儿,过来。”
“是!先生!”
听到苏轼的招呼,高球迈着小腿走进了客厅,往苏轼的身边去。
一路上,高球偷眼观察着苏迨的表情,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是,苏迨对于高球的存在稍微惊奇了一下,尤其是高球还用着自己那个早早夭折的四弟的小名,可是苏迨的表现也就仅限于此了。对于高球,苏迨显然连问及的意思都没有,哪怕高球已经坐在了苏轼的大腿上,他依然没有反应。
“行了,不是说是来送信的吗?信在哪里?”
怀中抱着高球,苏轼却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跟自己的亲儿子说话,摆明了对苏迨的不欢迎。
“苏先生,这是我家老师让我送过来的信,请您过目。”
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色的信封,苏迨将之恭敬地交到了苏轼的手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苏迨的表现,高球总是觉得苏迨的恭敬是对他手上的那封信的,而不是对他的亲生父亲尊敬,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只看见了信封之上的一个‘张’字,之后信封被打开放在了一边,信封后面的字高球就没看清。又因为角度的关系,高球也看不清苏轼斜举着的信件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因此也无从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见信件,高球却能看见苏轼的脸,此时苏轼的脸色,正逐渐难看起来,就连拿着信纸的双手,也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